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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腸歹毒

  「你說吧,我聽著,不會打斷你的。」


  這還是余也第一次說要給扶霜講故事,不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但扶霜這心裡隱隱覺得很開心。他願意敞開心扉去說一件事,對扶霜來說,已經很好了。


  「有一個少年,他曾經是個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因為一場人禍,一夜之間什麼都沒有。他一路逃亡,因為沒有銀子,身上只有一塊證明自己的玉佩。他不想死,只有沿街乞討,乞求過路的好心人,能施捨給他一些吃的,或是一兩個銅板。」


  余也說起這事的時候,就像是沒事人一樣,只是他眼神中的難過,扶霜根本忘不掉。這故事的少年,興許就是余也,亦或是,那個他一直想逃避開的弱小的自己。


  不論是哪個,都是被狠狠折磨過的人。能活著,已經是很幸運了。


  「他運氣不好,總是碰不到什麼好心人。只有撿別人吃剩下的東西,或者是同狗搶食。要不是爹娘在臨死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同他說,一定要活著,無論如何也要好好的活下去的話。早在路上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那樣的生活太累,天上和地下,僅僅只是一瞬。」


  扶霜握住余也的手,無聲的跟他說著,自己在這兒,一直都在這兒。不論是什麼樣的事,扶霜此時此刻,是屬於余也的。他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也不會再回到那樣的生活了。


  「他以為,他自己死定了。飢腸轆轆,冷的發抖,縮在不起眼的破廟角落。那個時候,他以為,他死定了。之後,運氣倒還是不錯,他的父親先前對一個人有恩,那個人就想竭力的護住那個孩子,便不遺餘力的去找。皇天不負有心人,終究是讓他給找到了。此後,他收少年為徒,傳授他武藝,教他許多事。他們師徒二人在山中,過了幾年不問世事的閑散日子。少年始終都沒忘記仇恨,心心念念的就是想下山給爹娘報仇。只是,還未等到他下山去報仇,那些人找上門來。他的師父,為了救他,拼了性命。少年是眼睜睜的看著師父死在自己面前,一如當初親眼目睹爹娘死在自己眼前一樣。那種深深地無力感,顯然已經把少年逼瘋了。每一次都是這樣,總是說著要如何如何,卻是什麼都辦不到。」


  「霜兒,我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


  見扶霜雙眼含淚,余也倒是嚇了一跳。他是覺得,時間久了,也就不會那麼容易就把感情流露出來,不管心中再怎麼難受,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除了知道他全部的之槐,扶霜是第二個人。為他流淚的,大概也只有扶霜一個人了。


  「如果,那個時候,少年遇到了一個姑娘就好了。小姑娘一定會說服自己的爹娘,帶他回家。」


  扶霜那時候,正是在家中胡鬧的時候,爹爹也不逼著她非要學琴棋書畫,二十讓她跳舞。扶霜心裡也是喜歡跳舞的,便比其他事更加用心了些,才有了那樣好的底子。


  「其實,遇見誰也一樣,少年一直覺得自己就是災星,所到之處,就沒有安寧的時候。到頭來,竟是什麼都沒有了。後來,少年憑著自己的一身本事做了大盜,日子過得還算不錯。有結交到許多人,也有真心實意的朋友,談不上多好,也談不上不好。只是他心中的仇恨,從來都不曾淡去過,他一直都在等待一個時機,等待可以把那些人一網打盡的時候。」


  「小六的義父是你爹的舊部,在那場追殺中,也許那個同你年齡相仿的少年當了擋箭牌,死在了某個角落。你的那個叔叔或許是知道的,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扶霜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去說什麼,又能說的了什麼,都明顯成了這個樣子了。剛才她心裡還責怪余也,覺得他行事魯莽,一不小心惹上了大麻煩,沒想到這事情竟是這樣的。還好心裡的那些指責的話,佛山咽下去了。不然,余也聽著,心裡肯定會更加難過。


  余也經歷的那些事,已經足夠把一個人壓垮了。讓他日日夜夜想著這些事,已經可以把他逼瘋了。也不知道,在那麼艱難的時候,余也是怎麼熬過來的,又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讓自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只怕這些問題的答案,只有餘也心裡最清楚了。


  就是他的友人,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叔叔待我很好,在我心裡,他就像是義父一樣。我不知道那個人還活著嗎,我倒也是想著要他也活著,也想找到人之後,把他帶過來,讓小六看看。怕只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事情會慢慢好起來的,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心裡總是得抱著一些念頭,得往好的方面想,這說不定在哪天,某個角落,不經意的回頭望了望。蒼茫人海之中,只這驀然回首,想見到的人,就這樣奇迹般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呢?我想不通,或是想見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樣做的。心裡有了盼頭,比什麼都好。」


  其實扶霜騙了余也,她沒有這樣過。在太息待著,沒什麼機會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更別談是有什麼特別特別想見的人。她只知道,無趣時,就換上自己喜歡的衣服,到處逛逛罷了。


  要不是跟著余也鬧騰了一出,也許之後就根本不可能出來。


  現在戰事吃緊,也沒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可太息是不同的,太息是扶霜的爹爹再管,這不論是什麼事,自己的爹爹看著,也出不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扶太守寧願扶霜在太息野,也不想她去外面,接觸一些人來得好。


  「也許吧。這世事無常,大多數的時間都是不順我心的,早就習慣了。我已經不想聽天由命了,曾經也相信過很多,現在哪裡會這樣傻乎乎的等著?如果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那我寧願今日就把後患給除了,也不想等著慢慢來處理已經發生的任何事。」


  「心裡有所想的,就好了。不論你做什麼事,選擇什麼,我這心裡,還是向著你的。我好像懂了,為什麼有時候你那樣倔強了。」


  冰妍派出去查的人,大多也都回來了。得來的消息都還不錯,是她心中所想的。現在至關重要的就是彥途手中的那一份,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那人向來小心謹慎,唯恐出了什麼紕漏,算的是一個比一個準。一個不小心,甚至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蠢蠢欲動,我給你這個機會。」


  余也沒想到,他還沒主動去找冰妍,冰妍自己就主動找上門來了。來就算了,還是這樣的口吻,怪不得可以成為三族中最冷血無情的族長,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她的眼裡,估計是誰都放不下的。看冰妍的樣子,若不是勝券在握,也不會突然來這兒,弄這一招。


  「你有你的盤算,我也有我的對策。這還沒到最後的時候呢,現在說這些不免有些太早了。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心態,把阿煜抓走了,只是,有一件事,我想請你明白。橫豎曾煜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就是把他活生生的折磨死了,我不過是個朋友罷了,到後面,最心疼的還不是你?你要是真想殺他,多的是機會,也不用這樣大費周章,給自己小麻煩不說,還很容易埋下後患。想來這些事,族長是比我還要清楚的多吧。」


  「的確如此,果真是同傳聞中一樣,牙尖嘴厲的。不過你這些話,要是跟那些人說,還是可以嚇唬人的,同我說就沒什麼礙眼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很清楚的知道,煜兒是我的孩子。我哪裡會捨得真的要自己兒子的命呢,就是要殺人,也是隨便挑一個罷了。余也,你是聰明,可是你得知道,有些事不是光只有聰明,就可以琢磨明白的。你會知道,我說的究竟是什麼。」


  冰妍絲毫沒有被余也的激將法打到,反倒是更加自如。她果然就像是怪人一樣,這樣的人,才是最狠的。你完全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根本就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又談什麼其他的事兒,想什麼應對之策。


  「不管你想怎麼樣,我總得看看曾煜現在怎麼樣了。沒有見到人,自然是隨你說。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中途返回,真的會殺了曾煜?」


  余也也不慌,跟冰妍這樣的人斗,你只有同她一樣,不慌不忙的。不管是什麼事,都不能先亂了自己的陣腳,總是有辦法突破的。只要是人,總有缺點。她就是算的再怎麼準確,也總是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你就是靠近我,在我身側,也拿我沒什麼辦法。一個人能坐到一個位置上,不僅是自己的實力,同樣還有手段。你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事,便不要在這兒說什麼。看你這個樣子,就像是跳樑小丑。方才真應該把煜兒帶出來,讓他好好看你的樣子。現在的你,還真的是像極了窩囊廢,什麼都做不了。甚至是還被困在這裡,什麼應對之策都沒有。沒有實力,便不要插手西域的事,是你自己自討苦吃。」


  「到時候別是打了你的臉,現在這樣囂張,可真不是什麼好事。要是你學會謙虛的話,還真是能得到幾分別人的尊重,可惜的是,你根本就不會。」


  「我本來就不需要,為什麼要會?等你什麼時候有能力同我抗衡的時候,再來同我說這些話吧。」


  冰妍像是看小孩子一般的看著余也,余也得那些話,對她來說本就是不痛不癢的。不過是說幾句罷了,以後得那些事,可有的余也去忙的,那會兒的爛攤子,可比這會兒舒服多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把曾煜抓來。想來也不只是說這些事吧,你布置的這個局,究竟算上了多少人?」


  「煜兒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這個局,都是你們自願進來的,同我可沒什麼太大的干係。成了這個樣子,也是你們自己有意識無意識的進來的。別說是我怎麼怎麼了,你們要是不想來,我就是叫人把你們的手腳綁起來,捆著,也未必能把人帶來。」


  「你起打算徹底同曾煜撇清關係是嗎?」


  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娘親,怪不得曾煜根本不想提起,這樣的人,做娘親,已經是夠讓人崩潰了。余也很難想象,這段時間,曾煜在冰妍的魔抓之下是怎麼度過來的。想著以前的很多事,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明明已經勸著自己不要再計較,也是下不去那個手的,可還是被迫去面對。臨桉的事又是冰妍一手操控的,曾煜的夫人和女兒,還有曾煜在意的所有東西,都被冰妍親手毀了。而且,看曾煜當時的樣子,估計是都知曉了,也算是親眼所見。怪不得那個時候,他會那樣急切的讓他走。


  那個時候的曾煜根本就是不想活了,後來勉強得了一條命,還是苟延殘喘,被迫活著。也許對於曾煜來說,瘋瘋癲癲的那幾年生活是最好的,可以什麼都不想,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以幻想妻兒都在自己身邊。


  自己的親娘,親手毀掉的這一切,無論冰妍是再怎麼心狠手辣,曾煜始終是那個下不去手的人。他就是再恨,也沒有想過要把冰妍殺了,只有忍著,這滿腔的怒火,也沒有發泄的地方。何其殘忍?

  「你可真是一個,心腸歹毒到了極點的人,和你認識都是這世間最難受的。要是有機會可以帶曾煜走,決計不會再讓她看到你這張噁心的嘴臉。把心中的仇恨,強制加註在曾煜身上,怕是也只有你了。」


  余也不由得覺得不寒而慄,心寒了許多。


  「煜兒自然是不會離開的,他可是下一任族長,怎可能就這樣走了。你也想看看,我到底是願不願意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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