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聲東擊西
余也被父親送走了,沒等扶霜同他說上一句。
誠然她讓余也留下來,說上幾句也無甚作用。扶霜沒什麼本事,這件事上是實打實的幫不上余也,他既然都來了,方才扶霜也再次跟父親保證了,更不可能再忤逆不孝。
只能看余也自己的造化,生或死,也是看他自己。
余也走的時候,似乎無聲說了兩個字,好像是應清,父親那會兒正看著她,並未發現。不知道,余也是何意。莫不是,那天的二人,有個就是應家公子?
「娘親,女兒想出去走走,保證不惹出事來,就是去走走。悶著無趣,十餘天,今兒個天氣正好。娘親你看余也都已經被父親抓住了,我不會再去惹麻煩了。」
父親走後,扶霜只能把目標轉向娘親。她的禁足令還在,父親不在,一切都是娘親做主。只要娘親點頭,便無礙。她之前把事情鬧得有些大,惹得娘親也生氣了,也不知能否出的去。
只見素辭眉頭一皺,並未答應,也未拒絕。素辭看著扶霜,她也不知女兒心裡是如何想的。好不容易有了余也的消息,老爺也把余也帶走了,這緊要關頭,不能出任何狀況。
這時放曼之出去,也是麻煩。可,霜兒都這般保證了,她要是再不放,倒顯得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曼之,娘親放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你萬不能再逞英雄惹出事來。這些天,你父親已經夠累了,為了這些事,沒少奔波勞累。眼下,是余也自己來的,之後出什麼事,也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了,萬不可再插手,明白了嗎?」
素辭再三叮囑后,看扶霜也點頭保證了,才願意放她出去。
說來也巧,她剛出府,便在拐角的粥鋪看到了應清。結合余也走時的樣子來看,這兩是串通一氣的,准錯不了。
杜若本想和她一起來的,扶霜怕出什麼事兒,再三讓阿若留在府里。應清同餘也有交道的事,不能讓過多的人知道,否則應清性命堪憂。
「老闆,來碗瘦肉粥。」
「好嘞,姑娘稍等。」
點完餐后,扶霜坐在應清對面,仔細打量著應清。她同應清見過幾次,父親家中設宴,以及各家大大小小的宴會,打小就認識,遠遠的見過幾次,只是沒說過幾句話。
這麼一看,似乎在應清在記憶里又深刻了幾分。眉清目秀的文弱書生,與記憶中的那個孩子,竟無二般。
「你同他認識?」
應清老遠就看到扶霜了,只是一直在心裡壓著喜悅,沒有表現出來,實際上心裡早就是如同被小鹿亂撞了一般。他很久很久沒有同扶霜坐的這樣近,離的這樣近的說過話了。之前,可是盼著念著。
扶霜幾番打量后,小心翼翼的問道。余也走的倉促,她也沒看仔細,只是本著僥倖的心理。若他就是同餘也認識還好說,若是不認識,一經發現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是錯不了的。
「是。應清來這兒,只是想同扶姑娘說幾句,沒什麼別的意思。」
「你家父與我爹爹是舊識,我呢自幼便經常在席間見到你。你我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也是認識十餘年,與我還真不用這般客氣。叫我扶姑娘,聽著都覺得生分的不行。你便喚我曼之吧,我叫你朝辭,如何?」
扶霜一聽那句扶姑娘時,差點把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應清還是同她記憶中的一樣靦腆,不僅如此,還靦腆的過了頭。生分的距離感,還真是很應清。
應清原以為扶霜是記不得自己的,沒成想她不僅記著,還記的清清楚楚。只要是被記著的,對他來說,就已經很好了。
「曼、曼之,關於他的事,我希望你別再管了,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他做了決定,知道是怎樣的一條路,也知道自己該面對怎樣的風險,並非魯莽之人。你且安心在家,該如何就如何,就當從來未曾認識過他。如此,便是最好的。」
應清知道,他說的這些話,對於扶霜而言,是有些殘忍的。可不把話說清楚,把界限劃清,扶霜心中就會存著這個念想。
余也不想扶霜多參與進來什麼,他更不想。扶霜是懂事的,她明白自己應該做的是什麼,而不是再把時間都耗在這件事上。再加上,聽到之槐說的一切后,應清就更想扶霜能夠自私一些,這種時候先護著自己就好了。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該做取捨了。
「哈哈,原是如此,倒是我有些自作多情了。我哪兒有什麼費心費力,不過是良心過不去罷了。既然余某人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若是再做什麼過多的糾纏,倒是顯得我不懂事了。之前為他做的事情,也罷,他來太守府認罪,算是已經抵了所有,自是兩不相欠了。若他有命活著出來,朝辭,你便同他說,祝他一切都好。雖說也沒什麼不好,以後便不再相見了。」
扶霜同應清說完后,那碗瘦肉粥也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在桌上放了一兩銀子,拂袖而去。
她不是什麼喜歡糾纏不休的人,之前打劫的時候,已經夠拉下臉面,夠死皮賴臉了。如今余也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她要是再不知一些禮義廉恥,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噁心。
虧她這些日子為了余也食不下咽,寢食難安,沒成想人家是巴不得早些同她劃清界限,是她自己多想了,自作自受。
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也不會再有下次了。
答應余也幫他同扶霜說這件事的時候,應清就知道肯定會惹得扶霜生氣。余也那會兒說的真真切切,且,都是為了助扶霜,沒辦法只得應著頭皮去了。
扶霜是真的生氣了。
「哎,那姑娘呢。剛想說,今日瘦肉粥是極香的,保准姑娘吃了還會再來下一次,沒成想這姑娘就走了,還留下了一兩銀子。這一兩銀子,夠吃十幾頓了,這傻姑娘。既然姑娘走了,這碗瘦肉粥便給公子吧,看你們該是認識的,應該也無礙。」
小販剛把瘦肉粥端上來,只瞧見了扶霜的背影。熱乎乎的,扔了也浪費。
應清有些木訥,接過了瘦肉粥。今日的瘦肉粥味道是不錯,可他是食不知味。這樣幫著余也得罪了曼之,以後,萬一曼之見了他便跟沒他這人一樣,可如何是好。
杜若第一次看見小姐出去后這麼快就回來了,有些差異。以往好不容易可以出去了,小姐定是要玩兒到天黑才回來,這前後不到兩刻鐘,是奇了怪了。
而且小姐面帶怒色,也是少見的。不知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人,惹怒了小姐。
「小姐,可是出什麼事了。阿若瞧你臉色不是很好,若是哪個臭小子的話,阿若這就出去幫您收拾收拾他。」
「哪裡是什麼臭小子,簡直是罪無可恕!要是再讓我碰見他,我定,我定要讓他給我認錯!我這般擔心他,沒想到在他心裡竟是這樣想我的。狼心狗肺啊!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杜若不知道小姐罵的是誰,遇見的是誰,也不知該如何說。不過,能把小姐氣成這個樣子的,還真是少見的人才。小姐向來不會因為什麼而生氣,似乎自從碰上余也后,便很輕易地能被余也帶動情緒。這麼一想,不會又是同餘也有關的吧?
不對啊,余也已經被老爺帶走,不應該啊。
「小姐,無論是誰惹得您生氣,最應該做的是收收心。對方就是想讓您生氣,亂了陣腳,便做無所謂的的樣子,就沒什麼事了。越是在意,心裡越是不舒服,最後氣壞的還不是自己的身子?」
「算了算了,不管了。阿若你讓廚房多做些我愛吃的東西,再做些甜點,算了,做五六道就夠了。做好后,全端過來,我要吃。這幾天茶飯不思的,委屈的還不是自己的身子!今兒個小姐我心情好,要如數補回來!」
扶霜氣的不行,方才聽了應清的話,都沒來得及吃瘦肉粥,委屈死了。在家便不能再委屈自己的肚子了,余也是生是死也同她無甚關係了。
誰在乎誰啊!
杜若一看小姐願意吃東西了,高興的不行,趕忙跑了出去。前些天勸著小姐都不願意多吃什麼,今兒是難得這般高興。
郊外傅員外的某處宅子,巷久跪在傅員外身前,道,「老爺,您讓抓來的人已經抓來了。只是這余也已經被扶太守抓住了,這些人該如何是好?即是如此,不如放她們歸去?」
巷久試探性問道,起初就不願去抓這些老少婦孺,老爺再三逼迫,不得不從。他看著這七老八十的婆婆,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自己都覺得是造孽。要怪就怪她們運氣不好,碰上了老爺想抓余也的時候。
「扶太守那邊抓到余也了又如何?這些人既然已經請過來了,哪兒有什麼都不做就放回去的道理?都留在地牢里,想看看余也看到這些人之後是什麼反應。這賭注嘛,只有堵的越大,看起來才更來勁。大費周章這麼久,倉皇收網,那多沒意思。」
傅仕知道,巷久於心不忍,之前就是想抗命。人都抓來了,哪裡有還能讓他放回去的道理?
「可,老爺如果真這樣做,勢必會激怒余也,倒時若是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又當如何?」
巷久不是怕事,余也在江湖上早有盛名,能一步一步走到這個地步,並非是好惹的人。真激怒了這樣的人,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老爺這樣一步一步把人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對自己而言,也是禍端,無疑是引火燒身。
「這些你就不必擔心了,人抓來就是了,之後的事情該如何處理,自有分寸。你這樣畏畏縮縮的,能成什麼大事?巷久,心不狠,站不穩,老爺交過你多少次了?現在你同情他們,他們可不會因為你的這份兒同情對你的印象就有所改觀。今日,即便你放了那些人又如何?她們心中依舊是恨著你,即是如此,便做的徹徹底底。」
巷久跟在他身邊多年,了解他的性子,卻沒成為第二個他,多少都讓傅仕覺得有些遺憾呢。傅仕想要培養的,是個無心之人,巷久心中存了善,他還想著有退路的時候。這對傅仕所期望的樣子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巷久知道了。」
「知道了便下去吧,畢竟是『請過來』的客人,該怎麼對她們,不必我多言吧?」
巷久心中如五位雜瓶一般,老爺是下定了決心,他多說什麼也是無濟於事。老爺想徹底的激怒余也,即是要激怒余也,這些請過來的人身上若是沒什麼傷,怎麼算得上的好好招待了。
老爺是想讓他去做這個惡人。
「巷久明白,這就去辦。」
心中覺得愧對這些人又如何,她們的命同姐姐的命比起來,巷久只會選擇姐姐他們。這些年太苦了,而姐姐是他活下去的動力。沒有姐姐,巷久早就已經死了,哪裡還會這樣好好的站在這裡?
「這才是那個巷久,拖拖拉拉的算不上什麼。無論何時,都要記得於你而言,誰才是最重要的。莫要因為同情了誰,就分不清誰才是值得的。你姐姐婚事將近,笑顏如花,渴望去抓住自己的幸福。你這個做弟弟,可不能拖後腿呀。」
傅仕明知道這樣激巷久,只會讓他更加的憤怒,而他要的就是讓巷久生氣,只有生氣了,才會明白自己的方向是什麼。過於輕鬆的環境,一點都不適合巷久,只會讓他越發的沉迷進去,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多謝老爺的悉心教導,巷久必定不會辜負所望。」
傅仕滿意的點頭,示意巷久可以出去了。
轉角巷久就看到了姐姐在亭中等他,姐姐笑顏如花,是發自內心的快樂。她是幸福的,姐夫很好。
他親眼看著姐姐綉著嫁衣,燭光下的姐姐,一針一線認真的綉著嫁衣,真是美極了。挨過了苦日子,這幸福的時光倒有些顯得那麼不認識,有些自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