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第 1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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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 他在解決問題的方法上給自己劃了條底線——不能縮減葉蟬的點心,所以事情就不好解決了。
她吃點心, 就得花錢。但府里不寬裕,不能多花……那就只好從其他地方把這錢省下來。
從哪兒省?這是最難辦的地方。
爺爺奶奶那邊別想了, 什麼都不能省,沒道理為了讓新過門的媳婦飽口福就讓長輩受委屈;他這裡,則是能省的已經全省了, 每月的開支都十分固定, 不該花的錢他一文都不會多花。
從正院別的地方扣也不成,正院的事兒都瞞不了葉蟬。回頭葉蟬一問, 准能知道原因。再前後合起來看, 就該覺得是他嫌她吃的多,給她臉色看了。
那西院?
謝遲想了想,拿起賬冊翻了起來,邊翻邊問劉雙領:「西院的用度怎麼安排的?」
劉雙領一愣。
打從方才鄭嬤嬤開了口, 他就好奇爺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其實讓正院少用些點心是最簡單的,爺要是沒這麼干,就說明他現下對西院上了心。
現在看來, 爺是打算從西院把這錢勻出來?
劉雙領心裡哭笑不得, 不過還是照實回了話:「布是一季四匹,珠釵首飾是一年按五十兩銀子置辦。用膳是……六個菜一個湯, 晚上還有個宵夜。」
他話音落定, 就見爵爺方才已緊繃了半天的神色終於鬆了一下:「珠釵首飾減十兩銀子, 菜減兩個。」
四個菜一個湯肯定也夠吃啊,謝遲這麼想。
「……」劉雙領悶了好半天,可算憋出了一聲「諾」。待得退出書房,他四下瞅了瞅,叫了個機靈的小廝替他到書房裡盯著,自己往後頭去。
他一路走一路樂,暗說爵爺心裡缺根弦,對妻妾紛爭沒數。
要不然,哪有這麼乾的?容姨娘桌上莫名其妙地少了兩道菜,准得問啊,回頭下人怎麼回?
就算只說是爵爺的意思,容姨娘準定也覺得有正院在裡頭搬弄是非。不然,哪有好端端突然扣人家兩道菜的?
劉雙領便還是先去膳房傳了話——這是爺交待的差事,必須得先辦妥。
然後他繼續往北走去,直奔正院。
正院里,葉蟬正和元晉面對面地咿咿呀呀。
這些日子下來,元晉跟她慢慢熟了,醒著的時候就愛瞪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嘴巴啊啊呀呀一刻不停地跟她瞎聊。葉蟬每次看他這樣都樂,覺得這孩子長大一定特別貧!
「啊!」元晉揮著小手朝她喊,葉蟬滿臉的笑:「啊啊啊啊啊!」
元晉:「咿——」
葉蟬快語如珠:「一二三四五六七。」
元晉聽不懂,望著她陷入思索,青釉在這個時候挑了簾進來:「夫人,劉公公來了。」
「哎?」葉蟬忙說快請,說著與青釉一道出了元晉的卧房,直接和劉雙領一起走進了堂屋。
她落了座,請劉雙領也坐。劉雙領笑呵呵地說就兩句話,說完就走便不坐了,然後一口氣將剛才的經過說給她聽。
葉蟬聽完,傻了片刻。在這片刻間,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背上的汗毛一根根倒立起來。
然後她脫口而出:「他幹什麼啊!!!」
劉雙領堆著笑:「爺這不是……怕您虧嘴么。您看……」
「我去跟他說!」葉蟬說著就起座要往外去。她覺得,她吃得多就怪她嘛,容姨娘招誰惹誰了?!
劉雙領趕忙側身擋她,「夫人,夫人……」他繼續堆笑,「您別、別這麼去啊。下奴過來,可沒叫爵爺知道。您這麼一去那就……」
就相當於把他賣了。
葉蟬回過味兒來,蹙蹙眉,跟他請教:「那你說怎麼辦?」他這麼一說,她就沒法兒跟謝遲直說這件事了,不然橫豎都是把他賣了。
劉雙領想了想,欠著身跟她低語了幾句,葉蟬忖度了一下,遲疑道:「這……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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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雙領這是給正院賣人情結善緣兒呢。葉蟬沒多想,青釉她們幾個大丫鬟可看得一清二楚。
若不然,妻妾鬥起來就鬥起來唄,跟他有什麼關係?
於是送劉雙領出去的時候,青釉多塞了兩塊碎銀給他。劉雙領不肯收,而且是實實在在地不肯收,邊硬推回來邊道:「幾句話的事兒。日後還仰仗夫人庇佑。」說罷沒給青釉再客氣的機會,提步就出了院門。
他算是瞧明白了。這一妻一妾,瞧著入府的時間是差不多,可在爺心裡,已有了天地般的差距。
夫人這邊,爺已經走了心,不管他自己察覺沒有,也不管他這心能走多久,反正夫人都能就此立得更穩。
西院那邊呢,說現在在爺心裡是個擺設,可能都對不起擺設——擺設還能叫人看兩眼呢。爺對容姨娘,那是根本沒當回事。
那他為什麼不對正院示個好?再說,正房側室少點不必要的矛盾,爵爺也省心啊。
就這麼著,劉雙領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事情給說妥了。到了晚膳時,謝遲照例到正院和葉蟬一起用膳,順道把奶奶送到前頭的賬冊給葉蟬捎了過來。
然後他先跟葉蟬說了奶奶叫她以後不必多禮的事,葉蟬最初不肯,瞧著還有點緊張,似乎在擔心是不是自己近來哪兒做得不周全讓奶奶不高興了?等他把話說明白,她就鬆了口氣,笑道:「那行,那我明兒再去一回,後天就不去了。等到逢年過節再去磕頭。」
接著晚膳端上桌,二人一道從卧房到堂屋吃飯。葉蟬剛坐下,就把桌面上的菜一一掃了一遍。
而後開口道:「把這個紅燒牛肉,還有那個清炒山藥端去給容姨娘吧。」
青釉福身一應,剛拿起筷子的謝遲霍地抬頭:「你知道了?!」
葉蟬轉回頭,按劉雙領教她的話說:「今天中午青釉去取膳的時候,看膳房那邊少給了西院兩道菜,也不知為什麼。回來報給我,我說再瞧瞧看,結果晚上還是少兩道,怕是膳房欺負人。」說完才回神般道,「你說什麼知道了?」
「……」謝遲覺得自己蠢透了。
他扔下筷子扶著額頭悶了好一會兒,到底也沒別的辦法,只好將膳房開支的問題一五一十地說給了她。葉蟬其實已經從劉雙領嘴裡聽過一遍了,不過聽他說完,還是有點不好意思:「這跟容姨娘沒關係。我……我以後少吃點就是了!」
她都認認真真想過了,自己這樣是不好,以後除了份例內的點心,別的她不吃了!
反正那也不是非吃不可。她只是饞,嘴裡沒點味兒就彆扭,僅此而已。
但謝遲斬釘截鐵地一拍桌子:「不行!」
葉蟬一雙明眸怔怔地望著他。
謝遲胸中憋悶,怎麼想都覺得是自己沒出息。兀自又悶了會兒,道:「用不著。你愛吃就吃,我現在有差事了,不用你這樣省。」接著他又跟劉雙領說,「告訴膳房,西院那邊按原有的份例來!」
葉蟬啞了啞,原本想繼續勸他,跟他說她嫁都嫁進來了,他不用跟她這麼客氣。但看看他這副樣子,她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這個樣子,大概不止是覺得委屈了她,更是覺得傷了自尊。那她再把那句話說出來,他難免覺得被憐憫,覺得更難堪,還是不說為好!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平心而論,葉蟬對他的感觀還是挺好的。他用功上進有毅力,和她想象中的皇親貴胄不一樣。
現在看起來,他還有些死要面子——那她就給他這個面子唄?也不是大事。再說,他如果不要面子,估計也就不會這麼拚命想出頭了。
葉蟬不太會岔開話題,在冷滯的氛圍里尤其不會,就索性直接翻過了這一篇。她給謝遲盛了一碗奶白鴨架湯。
有這鴨湯,是因為膳房中午時給她上了一碟烤鴨肉,鴨架便放在晚上做了湯。這湯還真必須得用烤鴨剩下的鴨架做,這樣湯里才能有那種烤鴨特有的煙熏香味,用普通的鴨肉做就不對勁了。
她盛完就把湯直接放在了他面前,道了聲「我知道了,先吃飯吧」,就一語不發地自己夾起了菜。謝遲還沉浸在為家中境況而生的悲憤里,心不在焉地端起湯喝了一口,心情還真被這又暖又鮮的鴨湯拯救了一點兒。
他便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看到湯色奶白,蔥花翠綠,一點點勾人食慾的金黃油花飄在湯麵上,心情又被拯救了一點兒。
然後他想起來,自己剛才好像拍桌子了。
他於是偷偷瞅了眼葉蟬,看見她在安安靜靜地吃飯,臉上倒沒有不高興,可也說不上高興。
謝遲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夫人。」
葉蟬「嗯?」了一聲。
他帶著三分殷勤討好,給她夾了一個紅燒雞腿:「你別生氣啊。」
葉蟬:「?」她看著色澤飽滿肉香誘人的雞腿傻了。
誰生氣了?她哪兒生氣了?剛才不是他在生氣嗎?
她脾氣多好啊!
不長的一段路走了足足一刻,謝遲可算把葉蟬哄回了正院。
可是吧……葉蟬還興奮著,別說睡覺了,謝遲懷疑現在給她打開府門她就能出去跑馬。
而且她還在堅持想去看看喝多了的容萱。謝遲從前就聽說過有的人耍起酒瘋來特別一根筋,但從來沒見過,今天算是見著了。
謝遲實在不敢讓她去,一來怕她吹風受涼,二來容萱剛才也確實是喝高了的樣子,兩個醉鬼碰到一塊兒還不得打起來?
他就使勁兒把葉蟬往床上按:「明天再去明天再去,睡覺,啊!」
葉蟬據理力爭:「可是她已經醉了!」
謝遲:「我知道!」
葉蟬:「等到明天……就醒了!」
謝遲心說醒了不是正好嗎?她推開他就又要往外去。
「小蟬小蟬!」他再度拽住她,「我替你去,好嗎?我替你去看看,你好好歇著,乖!」
葉蟬恍惚地瞧瞧他,大概覺得眼前這個人還可以放心,吧唧著嘴點點頭:「那也行吧。」
謝遲趕緊讓青釉伺候她就寢,生怕她反悔再要出去似的,立刻出門殺往西院。
西院里,容萱倒沒葉蟬醉得那麼厲害,她只是頭腦一陣陣地犯暈,外加身上沒什麼力氣。
謝遲突然過來,把她嚇了一跳,怔了怔趕忙下床見禮,謝遲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沒事吧?」
「沒事。」容萱紅著臉,笑吟吟地抬頭,「爺,您……」
「沒事就好,我回去告訴小蟬。」謝遲自覺完成了葉蟬交待的事情,轉身就要走,容萱顯然一愕,不假思索地追上去。
謝遲乍覺背後一沉,猛地停腳,容萱的聲音聽上去緊張不已:「那個……您來都來了,就、就別走了唄……」
謝遲忽地窒息。
其實容萱也是正經有名分的妾室,是宮裡賜下來的。但不知怎的,他竟然很慌,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什麼錯,覺得心虛不已。
他剋制著慌亂,拍拍她環在他腰上的手:「你……你鬆開,你喝多了,早點休息,我還得……」
「我比夫人還早三天入府呢!」容萱聲音裡帶著哭腔,借著酒勁兒跟他爭辯,「我也沒讓爺覺得討厭吧?爺您別走了,我們說說話、聊聊天也好啊,聽說你喜歡看武俠故事,我也喜歡啊,我看過好多,我們可以聊聊看!」
謝遲深吸了口氣,連脖頸都發僵,「容萱。」
「不然我就不鬆開了!」容萱想想近幾個月的孤單,咧著嘴哭出聲,「你別走嘛,你會喜歡我的!」
明明她拿的才是女主劇本。
「……」謝遲有點崩潰。他剛才看容萱好像不太醉還鬆了口氣,怎麼現在看起來她好像比葉蟬醉得還厲害?
接連應付兩場耍酒瘋的謝遲,感覺自己在渡劫。
他深吸了口氣:「那、那個……你冷靜點。」然後琢磨了個緩兵之計,「行,那咱聊聊天,就聊武俠故事。你……先去床上躺著?找本書我們來讀?」
容萱滿口答應,卻機智地沒有完全鬆手。
她拽著他去書架前找書,又拽著他躺到床上。謝遲想趁機開溜的算盤落空,只好認命地把書翻了開來。
她都喝高了,自然是他讀給她。可是他也喝了酒,讀著讀著眼皮就打了架,接著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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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葉蟬起床后很快便感覺到屋裡的氣氛不大對。
細一問,得知謝遲昨天睡在了西院;再細問,聽說是自己耍酒瘋把他給推過去的。
葉蟬懵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