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看到本行字說明訂閱比例不足被防盜了, 請在24小時后閱讀~ 后宅正院里,葉蟬正因為逗元晉逗得開心,把晚膳給忘了。青釉也沒催,覺著小公子剛進府來,趁早和夫人熟悉起來也好, 不然萬一自此生分了下去, 不知會有多少隱患。
謝遲這一來,剛好提醒了葉蟬時辰。
「都這麼晚了啊?!」葉蟬看著窗外的天色一吐舌頭,趕忙把元晉抱起來交給乳母帶去哄睡覺,又示意青釉傳膳。
謝遲在她屋裡的羅漢床上坐下, 也沒多措辭,開口就問:「聽說你今天把闔府的下人都叫來訓了一頓?」
葉蟬點頭, 他又問:「為什麼啊?」
葉蟬一喟, 踱過去在離他有幾寸距離的地方也坐下,神色不太愉快:「他們啊, 不把元顯和元晉當家裡人。我想繼過來的孩子, 這是難免的, 可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 就提前把他們喊來提點了一下,但願日後能好些吧。」
接著她又細細說了一下經過, 說是元晉身邊的乳母拿喜歡孩子的話奉承她, 說她日後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必定更好。這確實證明在下人眼裡, 這兩個孩子和廣恩伯府是有分別的, 謝遲就稍鬆了口氣, 覺得她這麼做沒錯。
然後他接著問:「那怎麼又把西院的人打了呢?」
「她們瞎嚼舌根!」葉蟬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緩了緩,重新平和下來,「青釉帶人去膳房端點心的時候,聽到她們跟膳房的人嘀咕。說什麼我把人叫過來訓話是亂找茬,有意給容姨娘臉色看呢;還說……說本來就是繼過來的孩子,硬說和自家生的一樣是裝好人——這叫什麼話?子虛烏有的,瞎毀人清白!」
謝遲怔了怔,原來是這麼回事。
然後他就噴笑了出來,覺得自家夫人認真起來也怪可愛的。
結果她更生氣了:「這有什麼好笑的!」她瞪著他,「你要是覺得她們這話沒錯,我們就把孩子給恪郡王府送回去!不帶這樣抱過來又不好好養的!」
哎怎麼說認真就又認真了……
謝遲趕忙繃住笑,看看她那張眉梢眼底都掛著怒氣的臉,想哄又不知該怎麼哄,最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別生氣啊我沒那麼想。」
葉蟬很不留情地揮手打開了他的手。
謝遲忍不住又笑了一聲,又忙重新綳起臉:「你說得沒錯。孩子繼過來了,當然要當親生的待才對。再說這本來也不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孩子,我們跟恪郡王府是同宗的兄弟。」
葉蟬撇了撇嘴,臉色好了些,謝遲又看向劉雙領:「去問問,西院是哪兩個背後嚼舌根。不能留在府里了,馬上趕出去。」
劉雙領一訝:「爺,這……」
「不能讓她們背後議論夫人。」謝遲說明了緣由,劉雙領瞭然,反倒是葉蟬亂了陣腳,一把抓住謝遲的胳膊:「別別別,我不在乎這個!」
「我在乎。」他轉回頭來,葉蟬驀然回神,訕訕地抽回手來,但被他捉住了。
這種接觸令她一下子渾身僵硬,謝遲其實也不自在,不過撐住了沒鬆開她。
他執著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口:「你聽我說。」
葉蟬雙頰一陣陣發燙,本來也說不出話了,當然只能聽他說。
他緩緩說:「那個……我本沒想這麼早娶妻,我想你可能也沒打算這麼早嫁人。」
……他打算休了她嗎?葉蟬的心驟然一緊。
「……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們就……我們就好好地過日子。」他盯著她的手,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跟她說這些,是因為覺得該交交心,還是想給她底氣?總之,是有一股情緒涌動著,讓他在心跳加速中不由自主地把話說了下去:「近來家裡的事情就勞煩你多操心。我……我好好在朝中掙個一官半職,爭取來日給你掙個誥命。」
葉蟬愕然,心跳漏了兩拍。
誥命夫人和普通達官顯貴的妻子可不一樣,那是有陛下欽賜的詔書的,還單獨有份俸祿可領,逢年過節還要進宮參宴。從某種意義上說,一般為人妻的,榮寵都繫於夫家身上,但若身有誥命,便是自己獨佔一份尊貴了。
她想她何德何能啊?剛嫁來京里,夫君就立志給她掙誥命?
她於是紅著臉囁嚅道:「你……說這個幹什麼!反正我嫁都嫁了。幫你打理家裡,應該的……」
「嗯……」謝遲的臉不覺間也紅了起來,握著她的手捏了捏,從容也維持不下去了,「反、反正……」
他卡了片刻說:「反正我會好好待你的。」說完這句,便悶頭不在吭氣兒。
兩個人僵在屋子裡,下人們都早已識趣地避了出去。劉雙領和青釉等幾個在主子跟前得臉的,聚在牆根底下悶頭偷笑,暗說這小夫妻真有意思。不得臉的則想笑又不敢,憋得撲哧撲哧的。
僵了會兒,葉蟬面紅耳赤地把手從他手裡往外抽,謝遲猶猶豫豫地一點點放開她。
然後她說:「咱……吃飯吧?我跟膳房說想吃酸湯鱸魚,應該做了的……」
酸湯魚是她在家時就很愛吃的,一大份做出來,有湯有魚,酸甜可口。夏天吃著清爽,冬天吃著暖和。不過她家多用鰱魚,鮮嫩肥美,洛安這裡吃不著鰱魚,膳房本來說用草魚,她嫌刺多,就換成了鱸魚。
謝遲本來也餓了,這菜又格外下飯。他風捲殘雲般不知不覺就吃了兩碗飯下去,爽快地舒了口氣,抬頭髮現葉蟬在舀湯喝。
他還沒見過的和酸湯魚的湯的呢,一時就很驚奇:「不覺得酸嗎?」
「酸啊,但沒那麼酸。而且很香。」葉蟬說著又抿了一口,接著眨眼望望他,「你試試?」
謝遲遲疑了一下,往手邊乾淨的碗里盛了小半碗,湊到嘴邊一啜……
頓時愁眉苦臉!
他咣地擱下碗,別過頭緩了半晌才勉強把這口咽下去,葉蟬目瞪口呆,他悲憤地活動腮幫子:「這叫『沒那麼酸』?!」
「……」葉蟬僵了一僵,「對、對不起啊……」
她真的覺得沒那麼酸啊?她一直愛這麼吃!
謝遲心說夫人你口味可太重了,趴在桌上邊吞口水邊搖頭說沒事,還夾了口拍黃瓜掖進嘴緩解酸勁兒,然後深深地一呼一吸:「你早點休息,我去看看奶奶。」
「?」葉蟬微怔,想說這麼晚了,不太好吧。謝遲看到她的神色就主動解釋了:「你不是今天把闔府的下人都叫來訓話了嗎?我替你跟奶奶解釋一聲。」
「明早問安的時候我自己會解釋的!」葉蟬立刻道。
謝遲擺著手站起來,留了句「你別管了」就往外走去。劉雙領趕緊迎上來,一聽他說要去見老夫人,頭一個反應也是:「這麼晚了……」
但謝遲還是去了。他心裡想的是,家庭和睦這件事,他必須放在心上。
都說婆媳間最難處。他母親去的早,葉蟬倒是沒有婆婆了,可奶奶對葉蟬的看法,他也得當心。
奶奶現在是還挺疼葉蟬的,可諸如今天這樣的事,誰知道奶奶會不會心裡膈應?如果膈應了,她又未必跟葉蟬直說,一件兩件三四件積攢下來,早晚要積成大矛盾。
還是防微杜漸的好,那麼他不去防誰去防?
謝遲便進了祖父母的院子。他爺爺奶奶感情不錯,不過奶奶嫌爺爺睡覺打呼嚕,從他記事起就已是分房睡了。爺爺是個心很大也不管家務事的人,謝遲便直接去見了奶奶。
謝周氏正在燈下做針線活解悶兒,聽下人說他來好生一愣:「怎麼這時候來了?」接著便趕緊著人請。
謝遲進了屋一揖,然後自顧自地坐到謝周氏身邊,心下轉了遍腹稿,就開了口:「奶奶,我聽說……葉氏今天把闔府上下的下人都叫去訓了一頓,包括您這裡的?」
謝周氏瞅他一眼,拿起針線活繼續做了起來:「嗯,有這事。」
「啊,這事是這樣……」謝遲笑著,一股腦說了下去,「她是見府裡頭有下人看兩個孩子是繼來的,覺得親疏有別,怕他們被虧待,所以先給上上下下都緊緊弦,沒有對您不恭敬的意思,您別多心。我也覺得該這樣,畢竟她說完之後還有人私下嘀咕,所以……」
他說著停住,想看看奶奶的意思。
謝周氏清淡地笑了聲:「你接著說。」
隨駕前來的宗親和官員的帳子不能和聖駕設在一起,按往年的例,置在了離此幾里遠的另一處山腳下。各自安置妥當后,會陸續前來問安。
這個「宗親」,指的是目下在洛安城裡炙手可熱的宗親,基本就是皇帝的親兄弟,和叔伯們留下的堂兄弟。其他關係遠些但依舊被皇帝記著的,可能在圍獵中會賞些獵物下去以示聖恩,更遠的就沒人在意了。
像謝遲這樣旁支到不行的宗親,自然不包括在其中。
於是這晚在營地邊緣處當值的時候,謝遲被寒風吹得格外清醒。
此前的幾個月,他都沉浸在可以隨聖駕冬狩的興奮中,日日勤學苦練,覺得這是一個萬般緊要的機會。今日才恍然驚覺,自己太傻。
宮中朝中等級森嚴,御前尤其如此。比如三大殿的侍衛都屬御前侍衛,可含元殿逢年過節才用一用,宣政殿用於每日的早朝,紫宸殿則是天子居所,他們守含元殿的侍衛與宣政殿的不能比,宣政殿的又比紫宸殿的要低上一截。
他在宮中好幾個月了,都不曾親眼見過皇帝的影子。來冬狩,自也是紫宸殿、宣政殿的排在更近的地方,他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憑藉這一回一步登天?
謝遲在風中打了個寒顫,好像一下子被吹得有些恍惚。這恍惚令他忽地對前路很迷茫,不知道日後的路該怎麼走,覺得自己想封王的夢遙不可及。
這種感覺真可怕。
謝遲咬住牙關猛吸了口涼氣打消這種寒冷的消沉,正好掌事的千戶策馬過來:「都精神點兒精神點兒,忠王殿下來覲見了!」
忠王的分量,放眼洛安無人不知,不僅因為他家中是延綿數代不衰的異姓王,更因為陛下確實很看重他。而且,他和當今太子年紀相仿,兩人一同長大,如若不出意外,忠王一府至少還能再顯赫個幾十年。
於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挺了挺後背,頃刻間全高了半寸。
很快,夜幕之下,一小隊人馬遙遙奔來。
郢山前幾天剛下過一場小雪,眼下殘雪未消,雪粒被馬蹄踏出一陣陣白煙。忠王陸恆在離天子大營還有兩丈遠時及時將馬勒住,站得最靠邊的侍衛才沒被揚上雪。
方才喊話的那千戶早已下了馬恭候,此時笑著拱手迎上:「忠王殿下。」
「千戶大人。」陸恆翻身下馬,拱手還了一禮。那千戶立刻示意手下過來把馬牽走,自己則親自領著忠王往大帳走。
陸恆笑問:「陛下可得空?若忙著,我在外磕個頭也就是了。」
那千戶忙說:「哪能呢?御前的傅大人剛親自來吩咐過,說陛下聽聞忠王妃有喜,著意提了,殿下一到立刻請進去,說得對飲一杯才算賀過。」
臣子府上有喜,九五之尊要把人叫進去對飲為賀,估計滿洛安的達官顯貴里,除了太子也就忠王有這待遇。謝遲聽得微微屏息,心中既羨慕又不甘,同時還想上前跟忠王搭個話。
他想,若是去向忠王道個謝,應該並不顯得奇怪,畢竟這差事是忠王給他安排的。
可最終,他還是理智地忍住了。忠王給他搭這個線,是因為他答應收養那兩個恪郡王府的孩子。這對忠王來說大約只是個簡單的交換,他未必想有更多的牽扯,甚至未必還記得這檔子事。
忠王府也確實再也沒跟他們走動過。
謝遲循循地吁了口氣,又凝視著眼前的一團白霧在寒風裡消散,終於恢復了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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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丈外,執掌御前侍衛的千戶領著忠王繞過層層疊疊的帳篷,在見到迎來的御前宮人時,自覺停住了腳:「殿下慢走。」
「辛苦大人。」陸恆頷首笑笑,隨著御前宮人接著往大帳走。結果離著還有約莫三兩丈,就聽到帳中陛下正盛怒:「你兒時還知勤勉,近幾年愈發頑劣!」
陸恆不禁鎖眉,凝神細看,便見被帳中燭火投到帳布上的宮人身影全都跪得極低。陸恆不覺呼吸微滯,側首壓音:「今兒又怎麼回事?」
那宦官自知他在問什麼,語不傳六耳地小心回話:「是太子殿下來此,帶了個美貌宮女。」
陸恆一陣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