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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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萱心裡暗喜, 暗說這一身果然好看。葉蟬卻恰好懵然問說:「這位……妹妹?好端端的, 怎麼穿一身孝啊。」


  這話令容萱一愣, 轉而又竊笑起來。她心說這位正夫人拿的果真是炮灰配角的劇本, 這不,已經找上茬了?

  她便沒回葉蟬的話,福了福身,望著廣恩伯溫柔道:「爺,您怎麼樣?」


  「啊……沒事。」謝遲趴在那兒, 目光盯著枕頭。


  容萱上前了幾步, 目光看到他背上晾著的傷口時一聲驚呼:「啊!怎麼、怎麼打得這麼狠呢?」說著連聲音都哽咽了,「老夫人這是幹什麼?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


  「容氏!」謝遲忽地一喝,容萱雙眸還含著淚,趕忙噤聲。


  他鎖著眉睇了她兩眼:「不許背地裡指摘奶奶。」


  容萱似有些不服,悶悶地應了聲哦。


  謝遲心下不禁有點嫌棄, 覺得這容氏沒規矩。


  其實如果是葉蟬不懂規矩,他倒有心理準備。因為他聽說了, 一年多前宮裡開始採選, 家裡為傳香火就向宮裡請了旨, 給他賜婚,宮裡答應了。可他們實在是旁支得不能再旁支的宗室, 宮裡事有多, 估計一轉眼就把這事忘了個底兒掉, 直到前陣子給各府賜婚的旨意都定下來,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個廣恩伯需要賜婚。


  所以,宮裡就從落選的姑娘里扒拉出了一個年齡比他小的,就是葉蟬。


  而那時,在採選中走了個過場的葉蟬早就回了家,根本沒和其他人一起在宮裡學那大半年的規矩。


  是以他心裡覺得,這個葉蟬可能什麼都不懂。沒想到這陣子下來,她似乎還挺知禮的——雖然他沒怎麼和她相處吧,可他聽說她每天一起床就先去爺爺奶奶那兒問安敬茶。


  反倒是這從宮女里挑出來,按理說應該規矩齊全的容萱……穿著一身孝就來了,說話也不知道注意。


  謝遲大早上的就在奶奶那兒挨了頓打罵,本來就煩得很,當下更沒了應付容萱的心情。


  他又睃了容萱兩眼,就生硬道:「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哦。」容萱還是這麼個反應,看著倒是單純,卻也有點愚鈍的味道。


  然後她福了福,便退了出去。


  容萱前腳一走,在正院發生的這些事就在下人的交口相傳中,很快傳遍了廣恩伯府。


  把宗室上下都算起來,廣恩伯是不起眼,可畢竟還是吃皇糧拿俸祿的人家,前前後後百餘號下人還是有的。如此這般,自然人人都要為自己的前程打算,要去摸主子們的心事。


  膳房那邊,是從謝遲身邊最得力的小廝劉雙領嘴裡聽見的這事兒。


  劉雙領比廣恩伯大一歲,今年十七。他其實原本是宮裡頭的宦官,進宮沒兩年就倒了霉,趕著過年生了場重病。宮裡講究多,過年生病不吉利,得臉的宮人還能傳個太醫瞧瞧,沒什麼身份的都是送出去看自己有沒有命熬好。


  宮外安置生病宮人的地方在長樂寺旁邊,那會兒恰逢謝遲的父親剛去世不久,他日日去寺里給父親上香,就碰上了只剩一口氣還要自己硬扛著出來買葯的劉雙領。他看不過眼,便求宮裡把他賞給廣恩伯府,按理來說依他的爵位,府里其實不能用宦官,但這麼個病重的小宦官沒人在意,管事的樂意給個順水人情,便點頭答應的。


  打這之後,劉雙領死心塌地地跟著謝遲。而且他還真機靈,把宮裡那一套八面玲瓏全帶了過來。


  當下他就邊掂量著邊跟掌勺的錢大廚說:「嘿,我原本覺著容姨娘長得更漂亮,又是宮裡出來的,準定是她更得臉。沒想到啊,嘖……」


  錢大廚邊顛勺邊樂呵:「你也別把話說死,這不剛見第一面么?我聽著啊,夫人有幾分本事還不清楚,但那容姨娘真是會來事兒,日後哪邊更得勢,不好說。」


  「我看不是那麼回事。」劉雙領搖著頭,「容姨娘是會來事兒,可這來事兒來不到點子上,就還不如不會來事兒。」


  錢大廚哈哈一笑,正要再跟他辯,突然卡了聲,轉而揚音:「喲,青釉姑娘。」


  劉雙領回頭一瞧,正院的青釉正走進來。


  她們幾個正院的大丫頭今年都差不多是十六七的年紀,比夫人稍大幾歲。其中這個青釉好像混得最好,前後走動的事都常見到她。她為人也確實討喜,一張漂亮的鵝蛋臉瞧著端莊,但見了人就笑吟吟的:「呀,劉爺也在啊?」


  劉雙領坐在那兒沒動,但笑著作了作揖:「你可真客氣。」


  青釉一哂,把事先準備好的碎銀放到了錢大廚的灶台上,又額外從荷包里摸了塊出來塞給劉雙領,然後跟錢大廚說:「爵爺在正院養傷呢,大夫說得吃兩天清淡的。您看著備吧,夫人跟著一塊兒吃。」


  錢大廚應了聲「好嘞」,又說:「哎,前兩天夫人說愛吃的那道湯是什麼湯來著?」


  青釉低頭一想就想了起來:「白蘿蔔豆腐肉圓湯。」


  「行,今兒還上這個。姑娘放心回去吧!」錢大廚笑著說完,就轉身吆喝底下人去備食材。青釉朝他二人欠欠身就走了,劉雙領站起來也道:「我也回去了,爺跟前還得我盯著。」


  錢大廚轉回頭來,抄起灶上那塊碎銀要塞給他,跟他說讓他去喝茶。劉雙領往回一推就走了:「得了吧,你猜人家為什麼單給我一塊兒?這是就怕你拿不著啊!」


  正院辦事真周全。


  劉雙領一早上腦子都在琢磨這個,覺得這位剛十三歲的正夫人不簡單,但午膳一端上來,他又險些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夫人一看到那缽白蘿蔔豆腐肉圓湯,兩眼一下就毫不遮掩地亮了,瞧著跟餓狼見到小肥羊似的。


  榻桌不大,只放的下三四道菜,這道湯和其他菜肴一起放在了床邊單支的桌子上。於是就見夫人興奮地搓了搓手:「先給我盛碗湯!」說罷還扭頭問爵爺,「爺,你吃不吃?這道湯做得可好了!」


  謝遲剛忍著疼翻身坐起來,一聽到這話差點笑岔氣。他扭頭看看那道湯,說:「不了,我還是先吃飯吧。」


  葉蟬也不在意,從青釉手裡接過湯碗,舀起個肉圓低頭就咬。


  她特別喜歡這道湯,就是因為錢大廚這肉圓做得特別好吃。它不是湯里常見的那種嫩滑彈壓的肉圓口感,吃起來特別軟糯,肉香味也溫溫和和的,依稀有些米粉的香氣,而且一點兒都不膩口。


  葉蟬細細品著,三口吃掉了一個。覺得沒吃夠,又舀起第二個。


  方才的整整一個上午,她都因為不知道怎麼跟謝遲相處而過得很緊張,不僅很緊張還一直在沒話找話,生怕冷場。


  可當下,她一吃到好吃的就忘我了起來,滿腦子都只有肉圓的美味,一下子變得很安靜。這弄得謝遲突然不太適應,下意識地看向她。


  然後她這專心致志吃東西的模樣讓他覺得,這個肉圓似乎真的很好吃嘛!

  他於是放下了筷子里夾著的那塊炒雞蛋,跟劉雙領說:「給我也盛碗湯,多盛兩個丸子。」


  葉蟬驀地一抬頭:「咦?」


  劉雙領手腳麻利,謝遲低頭吃了口菜的工夫,湯就奉了過來。他伸手接過,一抬眼看見葉蟬銜著笑正看自己,端碗的手滯了滯:「分你個丸子……?」


  「好呀。」葉蟬倒不客氣,直接一伸湯匙舀了一個過來。謝遲心下好笑,兀自用湯匙將個丸子一分為二,吃了半個又打量她:「我看你一上午嘴都沒停。吃完脆皮炸鮮奶吃的早膳,然後又吃了奶糕、果脯、杏仁豆腐,現在午膳還用得這麼香,你一直這麼能吃嗎?」


  他想如果她平常都這麼能吃,那她真是他見過的最能吃的姑娘了。


  好在葉蟬搖頭:「哪兒啊。」謝遲剛一鬆氣,她的話又說了下去,「奶糕、果脯、杏仁豆腐,那都是不頂飽的東西,吃來玩的罷了,午膳當然還是要好好用的。」


  「……」謝遲眉頭挑起,盯著碗里的肉圓好生綳了片刻,撲哧噴笑出來。


  「你笑什麼?」葉蟬不解地瞪他。


  「哈哈哈哈哈!」謝遲邊笑邊窘迫地接過劉雙領遞來的帕子擦嘴,抬眼見她面色羞紅,忙儘力忍住笑擺手,「沒事沒事,你吃你的,怎麼高興怎麼來。」


  說罷還扭臉吩咐劉雙領:「交待膳房一聲,把正院的點心備足,別讓夫人虧嘴。」


  再定睛看去,太子跪在地上,兩個宦官使勁兒架他他也不肯起,顯是在向皇帝求情。混亂之中,謝遲只聽清一句「當真是那沐氏蠱惑兒臣」云云。


  皇帝的面色很不好,一陣紅一陣白的,氣息也不順,顯是被氣得夠嗆。傅茂川大概也是因此驚著了,才匆忙叫的侍衛。


  謝遲怔神的這剎那工夫,謝信已疾步上了前,往太子腋下一架。太子不禁慌神,伸手便要拽皇帝的衣擺,恰好謝遲也趕上來,不做多想,一把擰住了太子的手腕!

  ——他這幾個月的操練不是白練的,自己許不覺得有明顯的長進,實則力氣已然不小。太子倏然吃痛,身子難免一軟,謝信和兩個宦官趁機將其順利架起,不由分說地便往殿外去。


  「……父皇!」太子亂了陣腳,噎了一噎,到底認了錯,「父皇,兒臣知錯了!父皇……」


  眼見他又想往回掙,原只是跟著往外走的謝遲及時按住了他的胳膊,太子原想去抓門框的手與門框一蹭而過,錯失了掙扎的機會。


  路過外殿旁的角房時,一聲嬰兒嬌嫩的啼哭令謝遲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恰好看到小皇孫被乳母抱著的樣子,稚嫩的小臉上依稀可見幾許病中的痛苦,他怔了一怔,待得回神又匆忙別開視線。


  他不由自主地想,太子殿下真渾啊!

  孩子還這麼小。


  接著他就想到了元晉。元晉並不是他親生的,不過葉蟬把這孩子當親的帶,近來他住在葉蟬那兒,也元晉相處的時間也不少。他鬼使神差地就開始琢磨,如果他敢讓元晉受這份兒苦,葉蟬估計會活撕了他……


  再接著,他就想到了葉蟬。


  嗯……


  謝遲紅著臉回了回神,見太子已被兩名宦官看著往東宮去,抹了把汗:「真是……」


  「唉!」謝信嘆息搖頭,「嘖,儲君啊,就這德性。咱有好日子,就趕緊享樂吧!」


  言外之意,等到儲君繼位,搞不好要天下大亂。


  殿中,皇帝坐在寬大的龍椅上緩了好半晌氣兒,才稍稍舒適下來。傅茂川在旁躬身候著,就見陛下望著房梁,久久也不見說話,只一下接一下地搖著頭。


  半晌,皇帝長長地吁出一口鬱氣:「唉……」


  「陛下。」傅茂川試探著端起茶送到了皇帝跟前,「您喝口水,消消氣兒。太子殿下還年輕,熱血上頭也是有的。」


  皇帝一聲苦笑,擺擺手,傅茂川只好將茶盞又擱下。


  皇帝復又嘆息:「他年輕,陸恆可是跟他一般年輕。」


  傅茂川就不敢說話了。


  人比人,比死人。忠王又明理又賢名在外,沒有過沉迷美色的惡名,反倒有和王妃感情甚篤的佳話……偏他還和太子同齡,這麼兩相一比,讓人真沒法拿「太子年輕」來安慰陛下。


  「朕原想著,有陸恆輔佐他,他也不會太出格。畢竟天下太平,他能守住江山安享盛世便是,現在看來……」皇帝疲乏不已,又擺擺手,不再多說,「把元晰給太子妃送回去,告訴她,准許她自己傳御醫,不必再讓太子來稟話了。」


  「諾。」傅茂川欠身。掐指一算陛下都為這個氣了大半夜了,不得不勸一句,「既已免朝,陛下您再睡一睡吧,聖體要緊。」


  皇帝卻半晌無言,沉了會兒,問說:「剛才進來的兩個侍衛,都是宗親吧?」


  「是。一個是廣恩伯,一個是成康伯。」傅茂川道。


  皇帝點點頭:「皇長子若還活著,今年該是二十七歲。這兩個看著都不到二十七……告訴忠王,皇長子祭禮,把他們兩個加上。具體幹什麼,由他安排。」


  傅茂川一啞,想了想,不得不提醒一句:「陛下,成康伯謝信是也不滿二十七……可他比皇長子殿下長一輩。」


  按規矩,祭禮上不能讓長輩給晚輩磕頭,縱使晚輩是皇子、長輩是不入流的宗親也不行。


  皇帝恍然,斟酌片刻便改口道:「那就讓廣恩伯去參禮,成康伯觀禮。」


  「諾。」傅茂川恭敬地應下。輩分上沒出錯,他這御前當差的就沒問題。至於陛下這麼干,是如何如何給太子臉色,那不是他該管的事。


  這個旨意很快就傳到了忠王府,當天晚上謝遲回家時,便聽說了。


  他本來沒多想。家祭嘛,子孫和弟弟們都該去拜一拜,天家也一樣。但皇長子走得早,沒有子孫,弟弟也就太子一個,從宗親中挑幾個堂弟去祭拜也合理,他也沒覺得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他剛走進正院的大門,就被前宅趕來的小廝給喊住了。小廝躬著身說:「爺,成康伯來了,說有急事要見您。」


  謝遲不禁一愣。


  家裡在洛安毫不起眼,平日鮮少有人上門走動。而且,這成康伯是誰啊?

  但他還是就此往前宅折了回去,告訴劉雙領說:「跟夫人說一聲,讓她別等我了,自己先吃。」


  於是正院的卧房裡,葉蟬就隔著窗紙朦朧地看到,謝遲到了院門口又突然轉身走了。


  「咦?」她手裡的針線活停了停,看向青釉,「這是有什麼事?去問問。」


  話音未落,劉雙領已挑了簾進來,朝她欠了欠身:「夫人,成康伯突然來訪,爵爺就折回去見了。說讓您先用膳,不必等他。」


  這麼回事啊。


  葉蟬點點頭,又想了想,問他:「會談很久嗎?」


  「這個……」劉雙領遲疑道,「不太清楚是什麼事,說不準。」


  葉蟬當即就想,那如果要談很久,總不能讓謝遲餓著談。他在宮裡又當差又操練的,可累了,每天回來吃飯都如狼似虎一般,而且凈愛挑葷的吃。


  她便下意識地看向堂屋裡的一桌子菜。端幾個給他過去?可這些菜從廚房端過來,本來就已經是溫乎的了,再端過去肯定會更涼一些,現下天又還冷,吃涼了容易鬧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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