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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4.兩界共主(178)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謝茂在馬上俯身, 湊近衣飛石耳畔,輕笑道:「你在我耳邊輕輕叫一聲, 我聽見就行了。叫不叫?我數三聲,不叫我可走啦?一、二……」


  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就在衣飛石耳畔縈繞,鬧得這少年半個耳朵緋紅,可也只是抿嘴不好意思地看著他, 怎麼都不敢真的叫「舅舅」。


  「三。」謝茂遺憾地直起身來,從衣飛石手中接過韁繩,「那我就走了。」


  衣飛石緊緊抿住下唇, 緊張又微怯地看住他。


  他似乎在為不能親近神駒難過, 又似乎很擔心自己的違逆會讓謝茂不悅。


  謝茂前幾世見慣了冷峻從容的衣大將軍,陡然遇見這個還生澀稚嫩的小衣飛石,只覺得好玩有趣又可愛,特別想揉兩下, 欺負兩下。故意撇下眉峰,輕哼一聲, 雙膝夾馬小跑兩步,又突然駐馬回頭, 說:「真的不叫?」


  衣飛石似被他飛揚的目光刺傷,低頭道:「……卑職不敢。」


  「馳風和奔雷去年生了一匹小馬駒,我還沒想好送給誰。」謝茂突兀地說。


  衣飛石終於有點按捺不住了。騎著馳風跑一會兒跟領一匹帶著神駒血脈的小馬回來,這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啊!他很想要那匹小馬, 又覺得馬上改口挺……不好意思。


  謝茂嘆息道:「看來是沒人想要了。」


  他作勢要打馬離開, 衣飛石慌忙小跑著追了上去, 緊緊抱住馬脖子:「要!想要!」


  謝茂就含笑眯眼盯著他。


  衣飛石小聲喊了一句,謝茂聽不清,復又趴下伏在馬背上,「你在我耳邊喊一聲,要乖乖的,甜甜的。」


  謝茂只比衣飛石大一歲,仗著發育早,看上去比滿臉稚氣的衣飛石成熟些。不過,也僅僅是成熟一些。此時非要在衣飛石跟前端長輩的架子,逗得衣飛石面紅耳赤,半天才吭哧吭哧地小聲喊了一句:「……舅舅。」


  「嗯,」衣飛石緊張地盯著謝茂,謝茂卻搖頭,「不甜么。」


  衣飛石也是豁出去了,打量左右離得頗遠,將嘴湊近謝茂耳邊,學著自家阿妹琉璃撒嬌的口吻,盡量甜軟地喊道:「……信王舅舅。」


  湊得太近,少年溫熱的嘴唇在謝茂耳尖輕輕擦過,隨之而來就是一縷熱氣。


  擦!謝茂頓時覺得……不、好、了。


  本想讓衣飛石騎自己的馳風回去,這會兒謝茂也不敢下馬了,輕咳一聲,盡量掩住身下的尷尬,說:「好吧。那小馬駒就送給你了。不過,你得親自跟我走一趟,那小馬駒是崔馬官自幼照料長大,你若要領它走,總得和它的『崔媽媽』打個照面,有囑咐給你。」


  天真的衣飛石絲毫沒想過信王敢玩強行扣人的把戲,聽謝茂說得也在理,人家那可是神駒之後,馳風與奔雷的後代!是得去聽聽養馬官的叮囑,可別把珍貴的小馬兒養生病了!


  隨行侍衛讓了一匹馬給衣飛石騎著,一行人往山間的信王行宮趕回。


  行至半路,山間草叢抖索,謝茂一時興起,挽弓就射了一箭。侍從策馬將獵物撿來,只有兩撮兔毛。侍衛固然不敢笑,衣飛石也不敢笑,只有墜在隊伍末尾的徐屈翻了個白眼。兔子都射不中,這徒弟怎麼教?

  謝茂跑了一會兒躁氣盡散,此時已恢復了平靜,於是滿心只想誘哄衣飛石,不動聲色地恭維道:「聽說小衣騎射出眾,不若陪舅舅去把那隻掉了毛的兔子追回來。」


  不等衣飛石答話,謝茂豢養的獵犬已竄了回來,口中正叼著那隻箭下逃生的兔子。


  ——狗都不如。


  在場眾人似是更想笑了,又都努力憋著。


  謝茂本就不以武力見長,作為一個穿越者,他對此沒有絲毫羞恥心,只問衣飛石:「怎麼樣?陪舅舅打幾隻獵物,晚上吃鍋子。」


  衣飛石近日都在父親帳下聽命,西北與南邊都在打仗,雖說他沒有經手具體的前線軍務,可同袍都在打生打死,他當然也不能和從前一樣行獵遊玩。少年頑皮,怎麼都覺得憋悶。


  此時謝茂縱著他行獵玩耍,他也有些心動,不等回答,謝茂又哄他:「馬借你騎。」


  衣飛石對那匹神駒眼饞了一路,又不敢讓信王下來好叫自己去騎一段兒,聞言正中下懷,立馬驚喜地保證:「是!卑職一定給王爺獵些好物回來!」


  話音剛落,衣飛石便飛身下馬,迫不及待地等在謝茂馬前,滿眼渴望。


  謝茂下馬讓了一步,扶住衣飛石的手臂小腰,很和藹地說:「小心。」


  衣飛石想說我六歲就在馬背上玩耍了,真不用這麼扶著。可是,謝茂才說要送小馬駒給他,又讓神駒給他騎,他就不好意思拒絕謝茂的任何「好意」,說了一聲謝,就任憑謝茂把自己「扶」上了馬背。


  看著謝茂幾乎摟在衣飛石腰上的手臂,徐屈僅剩的獨眼中抹過一絲深思與憂慮。


  ——這位信王……似乎,手腳不幹凈?

  衣飛石與謝茂一前一後奔入山林之中,隨行侍衛牽著獵犬呼嘯跟隨,在山中跑了一陣,衣飛石利索地張弓出箭,先射了兩隻野兔,一隻黃羊,最後竟追到了一隻毛色鮮亮的紅狐狸,被他一箭射穿雙眼。


  獵犬叼著死去的紅狐狸歸來,衣飛石興奮地躍下馬去,說:「狐皮獻與殿下!」


  謝茂隨之下馬,侍衛遞來水囊,他接過送到衣飛石嘴邊,笑道:「我這外甥有孝心。」


  二人行獵過程中說笑幾句,衣飛石也沒了先前的拘謹,道謝一聲就接過水囊汩汩灌了兩口。這一路上,謝茂的弓就懸在馬背上當擺設,獵物是獵犬在追趕,衣飛石與之配合追擊,著實累得有點渴了。


  恰好此處煙草繁盛,風景秀麗,看著微微喘息的衣飛石,謝茂吩咐道:「休息片刻。」


  立刻就有侍衛侍從展開地氈,鋪上坐席,將帶來的酒水糕點擺上。因是騎行隊伍不方便帶行李,席上沒有屏風,而是紮上長長的幔帳,既能擋風,也能遮擋遠處窺伺的視線。


  謝茂履席而上,衣飛石則紅著臉站在一邊,不敢直接上去,也不肯脫鞋。


  「怎麼?」謝茂很意外。


  反倒是隨行的內侍朱雨看出端倪,立刻去打了一盆水來,要請衣飛石去旁邊浴足。


  謝茂這才想明白怎麼回事,敢情小少年是怕大汗腳丟人呢?他忙阻止道:「把水端過來,這裡有席子,坐著洗。」


  衣飛石有心避到旁邊浴足,奈何朱雨是謝茂的內侍,只聽謝茂的吩咐,直接就把水盆送到謝茂身邊去了。他和謝茂僵持了片刻,到底還是泄了氣,低頭道:「卑職失禮。」臭著你了也不怪我……


  滿以為是個大臭腳,哪曉得衣飛石蹬掉靴子,謝茂努力嗅了嗅,也沒聞到什麼味兒。


  衣飛石紅著臉脫掉足衣,趕忙把雙腳放進水盆里,朱雨送來香胰子,要服侍他浴足,他就不肯:「我自己來!」信王的下人,是那麼好用的么?


  謝茂本就坐得不遠,此時很隨意地轉身湊近,幾乎就把衣飛石摟在了懷裡,低頭看他水盆里粉嫩嫩的兩隻玉足:「也不臭么。」原來小衣年輕時的腳這麼可愛這麼乖。真想捏一捏。


  衣飛石被他貼在背後湊近耳邊說話,整個人都僵住了,總覺得是不是有點不太好?又覺得自己或許是想多了。軍帳里二十多個人睡在一起,大家每天不都是這麼近么?


  不過,謝茂看了一眼,說了一句話,又轉身靠另一側的憑几上了。


  衣飛石聽他似是接過侍從遞來的溫湯喝了一口,吩咐說:「切個瓜來。」又說湯不夠熱,又要熱巾子擦手。很是忙碌,根本顧不上自己。這才鬆了口氣。


  他的腳其實不怎麼容易臭,可是,萬一臭了呢?那可太丟人了。幸好,幸好。


  衣飛石洗完腳,朱雨遞上乾淨的毛巾讓他擦乾,又送來嶄新的足衣,服侍他一一穿戴整齊。荒山野嶺里,打獵中途竟然還能舒舒服服地洗腳換襪子,衣飛石還是第一次享受,只覺得神清氣爽。


  衣飛石上前施禮落座,吃了謝茂分給他的瓜,謝茂又接了剛送來的熱巾子,一隻手就往他背後伸:「流汗了么?外出不便,隨便擦擦,可別透風受了寒。」


  話音剛落,衣飛石就感覺自己扎得緊緊的腰帶被扯開了,衣內一陣透風的涼爽!

  同樣坐在旁邊席上吃瓜的徐屈獨眼一眯:尼瑪!這信王絕對手腳不幹凈啊!

  「就龍首山那方向。半夜清脆的馬蹄聲,可囂張!」


  「什麼?打傷了咱們京城的貴人?莫不是外族的暗探吧?」


  「我看就是陳朝的探子!個個獐頭鼠目……」


  西邊,龍首山。楊靖隱隱覺得有些心驚。


  龍首山是一座小山,因其山勢宛如游龍,山峰一如龍首,故稱龍首山。翻過那一條小小的龍首山,往南驅行,那是青梅山大營的所在地。——衣尚予的大將軍行轅,就在那一處。


  他不太相信衣尚予會半夜來城關鎮上找事,他害怕的是,救了容慶的人自以為惹不起承恩侯府,直接掉頭去找衣尚予告狀了。朝中人都知道衣尚予不是嫉惡如仇的性子,至少,他不會什麼百姓冤屈都伸手去管。可是,外人百姓不知道啊!在謝朝百姓心目中,衣尚予就是守護神。


  「楊福,你帶人去追。若人已進大將軍行轅,即刻帶人撤回。」


  楊靖親自領了十多名豪奴快馬加鞭往京城飛奔。事涉大將軍衣尚予,他要去找承恩侯討主意。


  回到承恩侯府,家裡卻連一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事發突然,承恩侯楊上清當然要去皇帝處回稟,承恩侯夫人錢氏不耐煩照顧庶子,也去了宮中找楊皇后「哭訴」。


  楊靖頗為抓瞎!他僅是世子,沒有宮中傳見就進不了宮。這時候事急如火,是要怎麼個弄法?

  恰好見著承恩侯府上養著的兩個謀士,正搖著扇子路過,楊靖忙將人攔下:「許先生,趙先生,我有事請教!」


  於是,楊靖就拉著父親的兩個謀士,窩在承恩侯書房的密談。


  「這……難,難啊。」


  許先生聽罷前因後果,深深為楊靖、楊竎兄弟二人的作死震驚。


  華林縣的事就夠喪天良的了,斬草卻不除根,將一根野草圈在身邊肆意玩弄,這回玩出火來了吧?楊竎也是奇葩。替世子殺人滅口就悄悄地辦了多好,非得大張旗鼓玩捉姦。換了他許天德,一把火就把小客棧燒個乾乾淨淨,還正經出面要什麼人?


  現在事情眼看掀到衣尚予跟前,還指望能善了?天真。許天德決定笑看楊靖怎麼死。


  ——反正承恩侯府庶子那麼多,死一個世子再立一個唄。他跟承恩侯混飯,又不跟世子混飯。


  趙仲維也皺眉,沉吟片刻,說:「為今之計,只有先下手為強。」


  楊靖大喜過望,道:「先生教我!」


  「四公子所攜家奴也是府上一等一的好手,四十餘人卻被對方十餘人盡數撂倒,可見對方本就不是尋常身份。對方又微服潛行,不露身份,戰戰兢兢見不得光。——依世子看,這位會是什麼身份?」趙仲維問。


  楊靖總算比楊竎聰明一些,道:「我已想過此事。然而,京中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敢帶人和我家過不去?」皇帝剛剛登基,楊家有從龍之功,楊皇后更是位正中宮極其體面。別說權臣世家,就算是宗室皇孫都不敢輕易得罪楊家。


  至於信王謝茂嘛,年紀倒是合得上,然而楊靖根本沒考慮過他。


  畢竟剛穿越第一世的謝茂是個傻白甜,平生就不會搞事情,和誰家的關係都是棒棒噠。


  「世家不敢,宗室不為,就剩下兩個可能。」趙仲維掰著手指分析,「要麼是軍中宿將的子侄輩,在下聽說,衣大將軍的二公子,年紀與四公子所描述的少年相差不多,若他帶在身邊的親兵,必然也是軍中一等一的高手。」


  楊靖深覺有理,這就更能說明那伙人為何要往青梅山逃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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