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3.兩界共主(177)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不管是隱忍還是殘忍, 結果都太過可怕,謝茂壓根不敢擅動。
重生第一世, 謝茂也沒想過重生這事兒是個批量操作,他戰戰兢兢地憋著一口氣要復仇雪恥,衣飛石身為他治下太平盛世的中流砥柱,地位身份價值都太重要了, 重要到謝茂身為一國之君,也不敢有一絲怠慢。——他連問一句「約么?小衣」都不敢。
重生第二世,是因為系統把謝茂丟回少年時, 要他重新奮鬥一遍, 主要尋找殉死之人。
謝茂很認真地做任務,很認真的去找可能對自己感恩戴德、甘心情願替自己殉葬的人。
——他想都沒想過衣飛石。
衣飛石這樣身份地位必然名留青史的大人物,替帝王殉死?有點兒腦子的都不會奢望。
歷來替帝王殉死之人,不是仆婢奴隸, 就是後宮妾妃,俱是依附帝王才能活下去的角色。替帝王殉葬時是否心甘情願, 謝茂不知道,但他只能照著這個方向找。試想, 若一個人功成名就、在世上逍遙快活,他會心甘情願替皇帝殉葬嗎?除非他是傻的。
所以,重生第二世,謝茂找了周琦。現代人哪有什麼非君不娶的愛情, 找了周琦就跟周琦好好過, 偶爾也會想想沒緣沒分的衣大將軍, 到底還是沒緣分。
哪曉得周琦也不成,待第三世時,謝茂的目光越發往下,目標鎖定在盧真身上。
——若是沒有被不斷重生惹惱,謝茂願意認認真真繼續做任務,那麼,他這第四次重生,還是不敢去招惹衣飛石。他確實喜歡衣飛石,可喜歡歸喜歡,喜歡也不一定就要去招惹。
他的任務是尋找心甘情願替自己殉死的人,從一開始,衣飛石就不在狩獵範圍內。
「真要找……我大概只能去宮裡籠絡個太監碰碰運氣了。」謝茂嘆息。
【宿主為何從來沒想過把女子作為攻略對象?】系統冷不丁地冒出來。
謝茂正散著步往自己所住的萱堂宮走,前邊銀雷提燈引路,背後只有兩個內侍跟著。陡然間聽見從腦海深處閃出的聲音,唬得差點一趔趄。
跟隨在後的兩個內侍眼疾手快扶住他,前邊側身提燈的銀雷也慌忙放下燈籠:「殿下……」
就這麼一停頓的功夫,被銀雷匆促擱在地上的燈籠就燒了起來,很快便成灰燼。
昨兒才以「侍奉不力」的罪名杖斃了兩個內侍,謝茂的形象在內侍眼中已徹底敗壞,銀雷撲地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兩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侍也跟著跪下,憋著淚哀求:「殿下饒命。」
這破系統以前從來不吱聲,勞資還以為它只能在系統虛境里蹦躂呢!謝茂將將站穩,身邊人又全都跪下了,鬧得他一陣尷尬,一股腦兒全怪系統身上了。這破系統,嚷嚷個屁。勞資不伺候了!什麼殉死之人,還想騙勞資去泡妹子,沒戲!
【任務輔助系統剛剛開啟。】
【請宿主注意!在這一世重生的任務中,宿主能夠得到系統給予的輔助支持。】
【是否開啟輔助功能?】
「起來,不怪你等。是孤自己沒站穩。」謝茂安撫好嚇得瑟瑟發抖的內侍們。
銀雷請示去前邊拿照明的燈籠,謝茂就在附近的山石上坐了下來。此時氣候炎熱,天黑下來很有一段時間,石頭上坐著仍舊不涼。兩個小內侍一個掏出驅蚊的藥包點燃,另一個拿出摺扇輕輕替謝茂扇風。
重生了好幾回,當慣了封建社會的統治階級,謝茂也沒有使喚童工的負罪感,他忙著在腦內懟系統:【不許開。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勞資不幹了。你頂好從我靈魂剝離去找別的宿主,讓我去投胎也行,讓我魂飛魄散也行,反正我不幹了。】
【宿主不要任性。系統一旦與宿主綁定,除非宿主刷完成就,否則本系統不可剝離。】
【哦。】不剝離咋滴吧,我就不做任務,你行你上啊。
【考慮到宿主對任務本身沒有抵觸情緒,主要厭煩「皇帝」這份工作,有鑒於宿主已達成「千古一帝」成就,系統專門為宿主開啟了任務輔助系統。本輔助系統將協助宿主完成「皇帝」工作,大大降低宿主工作模塊的難度,請宿主選擇開啟輔助功能。】
【不開。】
【本輔助系統可查看所有人等智力、武力、統率、清廉等數值。】
【不開。】重生都第四次了,誰腦子好,誰能打,誰是清官,誰是貪官,勞資還要你提醒?
【本輔助系統可查看任何二者之間的敵友度、忠誠度。】
【不開。】
【本輔助系統……】
【不開。】
【不開。】
【不開。】
銀雷取來燈籠,另有幾個侍衛一溜小跑著抬著肩輿過來,先服侍謝茂喝了一點兒解渴的青草湯,吃了半碗涼麵,這才一邊扇著風,一邊將謝茂抬回了萱堂宮的夏涼軒中。
不管系統在腦內如何蠱惑,謝茂就是不肯妥協開輔助系統。
他不想繼續找心甘情願替自己殉死的人了。這一世,他想和衣飛石更近一些。
只是近一些而已。
謝茂這輩子豁出前程乃至性命去撈衣尚予,前途如何真說不好。
他雖一直罵大哥謝芝是個傻逼,可這位皇帝在世時,朝廷還算安穩,皇帝也確實比謝茂大了近一輩兒的年紀,論朝野聲望,謝茂完全沒法和皇帝相比。
擱在普通人家,他的這位皇帝大哥年紀都夠得著當他大半個爹了。
前面兩世,謝茂想當皇帝都是跟侄子斗。謝芝在位時,謝茂想要出頭篡位,基本不可能。
謝茂現在就蹦躂出來攪事,乾的還是把皇帝想辦的事攪黃的勾當,皇帝第一個就要削他。淑太妃攔不住,林丞相也攔不住。說不定哪年哪月,皇帝想起來就一道聖旨把謝茂坑死了。——這位真幹得出來。
所以,謝茂也沒有很認真地想把衣飛石怎麼樣。他出面撈衣尚予,就已是沒有未來的人了。
正如他對系統所說的,不想當皇帝了,連活都不想活了。
——否則,他怎麼敢去撈皇帝苦心孤詣、失疆裂土也要殺之後快的人?
【提醒!宿主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很危險,宿主應該努力完成任務……】
【就不。】
擦洗乾淨后,謝茂取來一具琵琶,坐在軒室廊中,望著松風院的方向,撩指撥弦。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這一曲鳳求凰本是司馬相如所作,傳世有琴歌一闕。被謝茂即興該作琵琶曲,文武相佐,字句鏗鏘,不像是求凰,更像是山賊呼嘯著下山,馬上就要去搶親。
萱堂宮中服侍的內侍、外侍全被驚動了,都不敢當面圍觀信王半夜發癲,個個躲在一旁面面相覷。銀雷一直在旁服侍,朱雨聞聲而出,與銀雷交換了一個眼色,都很震驚。朱雨今日跟隨去青梅山大將軍行轅,沿途親見謝茂吃衣飛石豆腐,銀雷則直接撞見了謝茂去聽衣飛石壁腳……
殿下這是玩真的?朱雨和銀雷心中都在狂叫,想起被杖斃的青風、紫電,又都安靜下來。
不管殿下玩真的假的,反正……我不敢去給淑太妃(皇帝)通風報信。嗯,殿下想玩就玩吧!他自己兜得住,下人少操心!銀雷低眉順目佯作無事,朱雨也悄無聲息的縮回頭去。沒事。
謝茂發起瘋來操起琵琶一通發泄,上古時求愛的詩歌都被他唱了個遍,差一點手滑彈出一曲《小蘋果》,終於爽完了,趿上軟鞋喝了口水,吩咐道:「天也晚了,不知道小衣吃宵夜了沒?」
您還想半夜過去一趟不成?銀雷都無語了,只是不敢吭氣,死死埋著頭。
「大半夜的……算了,不去了,嚇著他。」謝茂似是很遺憾,懶洋洋地揮手,「你去廚下看看,給清溪侯送宵夜過去。再問問侯爺,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即刻就幫著處置了。若明日侯爺說住著不爽利,孤只問你。」
銀雷忙屈膝應諾:「是。」
「去了就認真看看侯爺夜裡怎麼安置的?明兒挪他過來住,早早安排好。」
「是。」
「再看看侯爺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上心記著,明兒孤要請侯爺吃飯。」
「是。」
「哦,對了,再帶句話去,就說孤很想他,想得都睡不著。」
「……是。」
本來楊竎在城外小客棧被人打斷雙腿和命根子,那地方就是他西城兵馬司的轄區,若是錢彬自己傳令滿京城的搜人,並不涉及到越權一事。
可是,倒霉催的是,錢元寶假傳他命令的時候,他還在宮裡被皇帝猛削!
錢彬現在最害怕的就是和謝茂打御前官司。這要一個鬧不好,在皇帝跟前翻出了錢元寶假傳軍令的事來,輕則他削職兒子流放,重則父子兩個都要掉腦袋。
他本來覺得謝茂來他這衙門是另有所圖,現在聽了謝茂的抱怨又有些拿不準了。
……萬一這信王真是父孝期間嫖妓,在窯子里心虛不敢嚷出身份呢?
這信王心虛,他也不想鬧到御前,這個事兒能不能就……私下解決掉呢?
錢彬瞟了白行客一眼,白行客微微搖頭。
外邊等著領功的幾十個衛戍軍都被白幕僚打發走了,可是,那一路浩浩蕩蕩從老桂坊殺回西城兵馬司的陣仗,早就傳得街頭巷尾皆知。若不是這事兒發生在夜裡,消息只怕還要更快!
就在錢彬頭痛欲裂的時候,外邊急匆匆飛馬而來,一個衛戍軍沖了進來:「急報——」
因此時天色已晚,這人也沒想過大人會在堂上,一溜煙竄進大堂才看見錢彬,擦灰的鞋底在堂上哧溜出一道清晰的灰痕,猛地跪下:「稟司尊!清河街上的清運坊搜出一夥賊人!有街坊指認正是咸寧十四年洪樓飲宴的林若虛!」
錢彬沒好氣地說:「我這兒已聽報了十八個慶襄侯了!剛鐘樓那邊還說捉了個陳朝的郡王呢!」
「這個可不一樣啊!已經從清河街一路殺到合子街了!請司尊發令點兵增援!」
清河街殺到合子街……
清河街在南城腹地,合子街已經靠近了西城城牆,一路殺過去?這可是聖京城!
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獃滯,謝茂沒好氣地拿木枷懟了錢彬一下:「升堂點兵!」
整個大堂里,也就只有謝茂絲毫不為所動。
自咸寧十四年陳朝慶襄侯事件之後,京城自認為對陌生人的管控十分嚴格,謝朝上下都覺得不可能再有異族間諜混跡其中。——只有謝茂知道,陳朝的間諜探子非常多。
這年月弄個假路引真不是難事,何況,那陳朝就喜歡在歪門邪道上下功夫,什麼派個間諜去你國做內應,源源不斷地輸送情報回國,順便在你國搞事……光是安插探子間諜的衙門,陳朝內部就有五六個,彼此還都不通消息,經常自己人干自己人。
據謝茂所知,如今謝朝長寧府的知府岑執紀,就是陳朝派來的大間諜。
這事兒可把謝茂笑瘋了,那岑執紀調理內政一把好手,又十分熱衷於打擊士紳、挑動貧農。活生生把個長寧府治理得清平安樂、路不拾遺。——就算他給陳朝的間諜寫幾個真的「假路引」,謝茂也覺得完全值了啊。
反倒是陳朝國內吏治腐敗、黎庶悲辛、民不聊生,似岑執紀這樣的好官,陳朝不留著愛撫子民,反而放出來當大間諜,簡直是走火入魔。
前兩世謝茂能領兵滅了陳朝,固然是他有本事,也確是陳朝不爭氣。
錢彬立即就醒過神來,他能坐上西城兵馬司指揮使的位置,靠的可不是當了皇后的外甥女,而是父蔭與軍功。此時立刻傳令調兵,很快就披上皮甲,打馬而去。——有賊人一路從南城殺到了西城,這樣的惡性事件必然上達天聽,若是拿不住賊人,錢彬腦袋不保。
這種情況下,他也沒工夫跟謝茂再磨嘰,扔下木枷鑰匙就跑了。
整個西城兵馬司所有人馬傾巢而出,就剩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幕僚。
「給我開開。」謝茂把鑰匙踢朱雨身邊。
朱雨忙給他開了木枷,輕輕握住他的手腕:「王爺可有不適之處?」
謝茂將雙腕活動給他看:「好著呢。」又問白幕僚,「我能走了?」
白行客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草民服侍王爺起駕……」
謝茂將仍舊被捆成粽子的侍衛一一看了一圈,白行客連忙上前幫著鬆綁,好不容易十多個侍衛都被解了綁,堂內傳來花鈿金釵碰撞的清脆聲響,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身影慢吞吞地挪了出來。
信王府眾人聞聲一看,都是要笑不笑的表情,白行客緩緩回頭……
錢元寶敷著粉,塗著胭脂,小嘴抿著一抹嫣紅,一身綠蘿裙,滿頭珠翠,打扮得跟銀樓賣首飾的人具似的,扭扭捏捏地邁著小碎步,上前道了個極其難看的萬福禮:「多多拜見王爺。」捏起的嗓子還帶了一絲哭過的沙啞。
謝茂噗一聲就笑噴了:「元寶,你逗十一哥玩兒呢?」
錢元寶難以置信地抬頭,捂住胸口的兩團棉花:「我和八姐長得可像!」
「你就穿自己的衣裳出來,我未必認得出你是誰。扮成這樣……」謝茂憋不住呵呵呵。
錢元寶不太好意思地扯了扯袖子,正經上前向謝茂作揖賠禮:「十一哥恕罪,元寶失禮了。——聽說是外邊人搜城把您給鎖來的?都是元寶的錯。請十一哥責罰我一人,不要怪罪父親。」
謝茂正要說話,突然聽見咻一聲利箭破空的聲音,翻身就扯著錢元寶躲進了圓柱後邊。
信王府的侍衛則各自就位,負責前端的開始緊盯各處,負責貼身護衛的則跟著守在了圓柱前後,另有三個負責當肉盾的,直接堵住了任何可能朝謝茂放冷箭的角度。
懷裡少年身上傳來汗味與脂粉氣交織在一起的古怪氣息,貼著近在咫尺的年輕身軀,這樣緊張又熾熱的天氣,加上自己也是十六歲上最容易衝動的年紀,謝茂隱隱覺得有些躁動。
他以為是因為自己和錢元寶靠得太近了,微微往後撤了一步,靠在圓柱上。
腦子裡卻在想前世之事,忘記是哪一世了,反正,他那時候是皇帝,剛登基時內憂外患,狼狽時差點被人圍在聖京一鍋端了。滿朝反對聲中,他力排眾議起用了衣飛石。——父兄都被他大哥幹掉的衣飛石。所有人都認為必定會掌權滅了謝氏皇室的衣飛石。
他想的當然不是自己多麼英明神武,具有王霸之氣,以至於衣飛石到死都忠心耿耿。
他想的是,有一回他微服去軍營視(瞎)察(逛),遇見了正在整軍的衣飛石,那時候的衣將軍渾身汗濕,論理應該臭不可聞……可是,他還是很不要臉地更衣下場,纏著衣飛石來了一場「朕可以打你,你不許打朕」的無賴切磋。
他喜歡衣飛石身上的味道。
夏天他就不喜歡讓人在身邊伺候,可哪怕是最熱的天氣,他也喜歡和衣飛石待在一起。
【既然宿主如此喜歡衣飛石,為何不嘗試將衣飛石作為任務目標?】
【他?】謝茂翻了個白眼。
龍幼株都不可能為人殉死,衣飛石?他只會比龍幼株更堅定,更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謝茂喜歡一個人,從來就不希望對方為自己去死。殉葬也不行。
余賢從歸來稟報:「王爺,此地恐不周全,不如往裡邊廂房挪一挪……」這大堂上四面空蕩蕩的也沒個遮掩,不如去屋子裡兩邊靠牆,比較好守。
謝茂各種危機戰亂見得多了,此時也不驚慌,冷靜地看了一眼,問:「怎麼回事?聽聲音不是沖著咱們來的。聖京城裡,哪裡來的弩|箭?」謝朝對弓箭管得不甚嚴格,弩|箭則是禁器,除了被授權管制使用的幾個兵衙,連皇室貴族手裡都沒幾件弩具。
余賢從很驚訝於謝茂的耳力,這麼一聲箭響,沒怎麼接觸兵器的信王就讀出這麼多信息?
關鍵是,他還都說對了。
「約莫是清運坊那邊的陳朝探子化整為零了。京城兵力都去了合子街,這幾個零散的賊子剛好過來,遇上了恰好往兵馬司來的一隊人……」余賢從正在解釋。
「弩|箭是陳朝探子帶來的?」謝茂皺眉。有探子不奇怪,探子能帶進來弩具就很嚇人了。
弩具較之弓箭更加隱蔽,兼有遠程殺人的功能,若是以弩|箭藏於袖中暗殺謝朝重臣、皇室,根本防不勝防。若是陳朝真能在聖京城中隨意使用弩具,一旦展開行動,像他六哥那樣老喜歡四處亂竄看美人的,不出三天就得暴屍街頭。
「弩|箭是往兵馬司來的那隊人所攜而來。賊子逃竄進民宅之後,這隊人就不再使用弩|箭。」余賢從道。
錢元寶腦袋一晃,頭上的金釵響成一片:「想必是城中兵衙前來支援。」
眾人都在猜測來的是哪個兵衙的人馬?
這才多會兒時間,難道就驚動了錦衣衛?驚動了羽林衛?
若真是這兩個兵衙的人都來了,只怕今天鬧出的動靜還真就不小。——幾大兵衙之間,各自都隱有幾分較勁。除非驚動了上邊,或是事態難以控制,否則,衛戍軍手裡的活兒絕不會通知錦衣衛與羽林衛來協理。
「不必猜了。」
謝茂靜靜看著西城兵馬司房脊下悄然潛伏的身影,眼底抹過一絲笑意。
雖然他不知道那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可是,來的既不是錦衣衛,也不是羽林衛。
是衣飛石。
旁人的褲子扯了也就扯了,信王的褲子是不能亂扯的。這位可是一等王爵。
所以,衣飛石沒有再動。他身手太好,若是再動一下,只怕滿屋子仆婢都會嚇哭。
於是就出現了身手不凡的衣飛石,卻被幾個小丫鬟壓著不能動的情景。
「朱雨去請大夫,孤與小衣獨處片刻。」謝茂一句話解除衣飛石的窘境。
驚魂甫定的宮人侍從們再三確認了衣飛石的狀態,見他確實低眉順目沒有失心瘋的跡象,自家王爺神志也很清醒正常,方才遵命魚貫退去。
衣飛石被幾個小丫鬟壓在地上,此時尷尬地跪直身體,低聲道:「殿下恕罪。卑職冒犯了。」
剛才鬧那一場太過刺激,刺激得謝茂現在都有點軟不下來,就不敢太靠近衣飛石,唯恐這愣頭青再來一次厲害的,他就真的太沒臉見人了。他略不自在地攬住放下的長發,說:「你過來,讓舅舅看看。」
衣飛石毫不懷疑信王對自己的覬覦之心,對此要求並無異議,行至謝茂身前,也將長發撩起。
和嫌棄長發麻煩經常偷偷修頭髮的謝茂不同,衣飛石一個標準的古代人,對理髮這件事不甚熱衷,少年氣血茂盛,一頭長發生得烏黑茂密,長長地垂至腰下。此時將長發撩起,臀上令丫鬟驚呼的傷痕就刺入了謝茂眼帘。
……!!!
謝茂憋著一股勁,想要抵抗少年衣飛石寬衣解帶帶來的衝擊。
衣飛石動手撩起長發時,他甚至有一種心跳加劇的窒息感,簡直比他穿越前第一次都激動。
然後,他看見衣飛石臀上的棍傷,頓時就心疼痿了。
「你爹是瘋了?」
謝茂火熱的心與身體都變得冰涼,他冷靜地扣住衣飛石肩膀,幾乎難以想象,傷成這樣,這少年為何還能活蹦亂跳地上陣殺敵?
少年青澀健康充滿柔韌活力的臀腿上糊滿了鮮血,看著就沒一寸好肉,觸目驚心。
初見衣飛石時,謝茂就看出衣飛石有些不適,衣飛石也靦腆地說被父親責罰過。這年月封建家長對兒女擁有生殺大權,惹毛了抽一頓板子真是家常便飯,謝茂也被文帝揍過,連皇帝做太子時也以長兄身份抽過謝茂。——真不是什麼大事。
這時候謝茂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衣尚予揍衣飛石這一頓,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訓誡。
這是往死里打吧?
他輕輕將手放在衣飛石不曾受傷的腰上,太靠近棍傷的地方根本不敢碰,指尖微微發涼。
重生好幾次做慣了封建社會大家長的謝茂,對動不動對臣下子女僕婢施以體罰這事已經麻木了,他自己都能眼也不眨地吩咐出「杖斃」的刑罰。他被人打過,也下令打過無數人。可是,當他親眼看見衣飛石身上的棍傷時,一種詛咒封建制度的怒火就竄了起來。
憑什麼當爹的就能打兒子啊?憑什麼當官的就能打屬下啊?憑什麼衣尚予就能打小衣啊!
打人犯法的好嗎!衣尚予你這樣虐待未成人年,孤要剝奪你的監護權!
「小衣,小衣你怎麼樣了?你還能動嗎?不不不,你別動了,孤讓人抬個小榻來,你趴著別動,大夫馬上就來了,……來,你扶著舅舅,乖……」謝茂聲音冷靜無比地哄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上浮著一層無法排遣的煩惱與心慌。
衣飛石很詫異地看著他,說:「……傷得不重。」真傷得厲害,他還能爬瓮城?
謝茂卻固執地架住他的胳膊,將他全身重量都接了過去,分明二人都在入浴之前,加起來也就謝茂身上還有一條褻褲,可摟在一起偏偏沒有任何尷尬與曖昧,只剩下謝茂幾乎成為實質的震驚與心疼。
感覺到謝茂火熱的目光瞬間化作小心翼翼地珍視,衣飛石心中湧起古怪的滋味,又很快被他鎮壓下去,解釋道:「殿下,真的傷得不重,是我騎馬進京磨了磨傷處,大約看上去嚇人,其實父親就罰了幾下,動手的親兵也有分寸,不會使力打我……」
謝茂覬覦他身體是真,對他的愛護也不是假的。衣飛石還年輕,面對謝茂對他的好,他無法無動於衷。
謝茂敷衍地應了幾句好好好,轉頭就沖外邊怒喊:「小榻抬進來沒有?大夫呢!」
幾個宮人被催得屁滾尿流,直接把謝茂寢宮中的美人榻扛了進來,被謝茂指著鼻子罵:「腦子被狗啃了?不會鋪上幾個軟枕?侯爺受了傷,這麼矮的榻他怎麼上得去?」
剛剛還爬瓮城殺敵、策馬狂奔的衣飛石:???????爬不上去?我?
宮人們飛奔著出去,飛奔著進來,給一尺高的美人榻上堆了七八隻軟枕。
謝茂這才小心翼翼地扶著衣飛石,讓他一手掌著堆到了半腰高的軟枕,說:「你慢慢哦,慢慢趴上去……」
被伺候成殘廢的衣飛石滿頭黑線,到底還是不能在宮人面前下了謝茂的面子,只得扶著那誇張地軟枕慢慢趴在美人榻上。他突然有一種自己好像真的要廢了的錯覺……
待衣飛石趴好之後,謝茂才一層一層地軟枕抽出來,最終只留下一個軟枕叫衣飛石趴著,蹲在榻前關懷地看著:「這樣好不好?還是再給你墊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