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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3.兩界共主(17)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徐屈開始吹噓戰功, 謝茂就不吭聲了。——他當皇帝的時候,要殺衣飛石就是一道聖旨的事,現在嘛,他大哥謝芝想殺衣尚予,還得小心翼翼地先哄著, 再砸一個秦州進去, 否則一個鬧不好,衣尚予沒殺著, 謝朝先變衣家天下了。


  徐屈幾乎是撕破了臉威脅信王,衣飛石略覺尷尬:「老叔……」您這樣一鬧, 信王可能不會喜歡我了。


  謝茂也覺得局面一度頗為尷尬, 不過, 他飛快地想好了對策。


  「當年畫郡之戰,衣姊夫二千輕騎擊潰須塗虜汗一萬騎兵, 收繳汗王金帳獻於父皇, 徐師傅也在?」謝茂立刻就從一個熱愛調戲美少年的小流氓, 變成了仰慕大英雄的小迷弟,目光炯炯地望著徐屈, 充滿了憧憬與崇拜, 「孤當日年紀太小!否則也隨姊夫一起, 怎麼也得搶兩個異族美人回來!那畫越焉支美不美?可惜半途自戕了,聽說她的女兒也是個頂好看的小美人, 唉, 真可惜……」


  徐屈嘴角抽了抽, 合著您跟哪兒都忘不了美人呢?乾脆就順著謝茂的「意」,開始大談當年攻佔須塗虜汗國之後的艷事。


  天下紛亂近百年,目前謝朝、陳朝與南邊的浮托國還在戰爭狀態,南北西東打生打死,大軍過處難免就有奸|淫擄掠之事,似徐屈所說擄掠欺辱戰俘之事,並不罕見。——要將士殺敵用命,一點兒甜頭都不給,誰干?衣尚予雖是百戰名將,但他帶的兵都是「凶兵」,執行軍令時令行禁止沒問題,然而整體道德感非常低下。


  這也不僅僅是衣尚予的問題,往前數幾千年,這一片大地上的所有軍隊都是如此。


  ——所謂威武之師、文明之師,謝茂只在穿越前見過他本國的那一支。


  「須塗虜汗國覆滅也不過才幾年,殿下所說的幼株王女還活著。」徐屈並不想讓衣飛石真在信王手底下吃虧,既然信王對畫越焉支的女兒感興趣,他毫無同情心地將之拋了出來,「好像就在老桂坊的那間胭脂樓里謀生……」


  老桂坊是聖京中出名的風月之地,因距教坊司不遠,官妓、市妓常來常往,其中也不乏風塵奇人,前世衣飛石弄回家裡伺候起居的名妓就是老桂坊出身。這年月賣身青樓的女子多半身不由己,謝茂倒不至於看不起。可是,現在哄他去青樓?他爹才剛死不到一年呢!


  謝茂敢肯定,只要他敢去逛青樓,這獨眼老夫今天就敢去串聯蠱惑御史彈劾死他!

  ……但是,好像這樣也不錯?

  謝茂只稍微考慮了一瞬,一拍桌:「好!走,小衣,今天舅舅帶你去看美人!」


  衣飛石不想去。徐屈故意拋出什麼王女來是何想法,謝茂清楚,他其實也清楚。他不知道守制時逼|奸大將次子的罪名重些,還是孝期嫖宿娼妓的罪名重些,他只知道,他已經決定要把前者栽謝茂頭上了,就不必再栽後者了。


  年少時的衣飛石,總算還有幾分良心,他只想達到目的,並不想徹底毀了謝茂。


  「殿下,卑職不敢去。父親管得嚴,母親也是不許卑職在外邊胡來的。若是知道卑職隨殿下去……去那種地方,卑職兩條腿都保不住了。」


  衣飛石提醒他,「您還在為大行皇帝守制……」


  從文帝陵寢跑回京城嫖妓,這麼大的陣仗!不用老叔去煽風點火,有眼睛的御史都要把你彈劾得淑太妃都不認得你了!


  然而,不想當皇帝更不怕死,徹底放飛了自我的謝茂才不在乎。


  他嘿笑著拍拍衣飛石的肩膀,說:「沒關係,咱們呀,換身衣服,偷偷回去。」


  衣飛石是有一點兒良心,也只僅有那麼一點兒。他對謝茂沒什麼感情,何況謝茂還覬覦自己圖謀不軌。謝茂非要作死,衣飛石勸了一句,掙扎了一瞬,就決定看他怎麼死了。——先傳出信王從文帝陵偷回京城嫖|娼的消息,壞了名聲,日後再說他逼|奸自己,只怕全天下都要站自己這邊。


  不過,謝茂要作死,衣飛石可不想陪他死,請辭道:「殿下,卑職真不敢去。」


  徐屈也怕把衣飛石砸了進去,萬一這信王在娼寮里玩得開心,非要受用衣飛石怎麼辦?見面才一天,信王圖謀衣飛石的風聲還沒放出去,那地方又是在京城,皇家勢力大本營,真把皇帝、淑太妃惹急了,衣飛石能在皇城裡死得悄無聲息,任誰都別想把他的死和信王扯上關係。


  「殿下也是煞風景。衣大將軍親手將須塗虜汗射下馬,就是那幼株王女殺父滅國的仇人,您這把侯爺帶上,算怎麼回事?逼得那小妞兒跟她娘一樣自刺一劍,又有什麼趣味?」徐屈一臉「你這個小菜鳥,真是不懂得嫖|娼樂趣」的表情。


  謝茂瞅了衣飛石一眼,從這少年青嫩天真的臉上讀到了一絲「看你作死」的冷意。


  他想,這一筆賬,孤遲早要和你算回來的。——我為了撈你爹,命都豁出去了,你就這麼對我。哼哼,雖然你不知情,但是我還是記下了。肯定要你哭著說爸爸我錯了。


  「莫不是殿下……不知門路?呵呵,侯爺也沒去過呀。不如老夫領路?」徐屈使激將法。


  「孤在京中生活十數年,不比徐將軍熟門熟路?」


  「小衣,你不去也好,就在萱堂宮裡安置一番,看看給你預備的廂房喜不喜歡。這個侍人名喚銀雷,暫撥給你用,有什麼事,你吩咐他去辦。缺了什麼,也只問他。」


  謝茂選擇「果然中計」。


  他「心急火燎」地打發了衣飛石與徐屈,喬裝改扮之後打馬而出,似乎真的特別著急。


  ※


  松風院中。


  衣飛石皺眉指責:「老叔何必多生事端。」


  「多生事端的是你!你為何要答應與他共浴?你若不肯,我在一旁,難道他還能強迫你?」徐屈待衣飛石一直溫和隨意,不似長輩更似頑友,今天卻變得疾言厲色,「不要以為信王可欺!他再蠢,一等王爵、文帝親子、當今親弟,加上普天皆知他親娘淑太妃的從龍之功,這就是他的倚仗!」


  「不管你想讓你爹做什麼,他現在都沒做好準備。你和信王,現在誰都不能出事。」


  「否則,倉促之間撕破臉皮,得利的絕不會是衣家。」


  衣飛石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今天會突然改變主意,答應與信王共浴,其實也沒想過和信王撕破臉皮。可這其中的原因,他又不好同徐屈細說,只得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徐屈對外撐著一副兵痞老粗的形象,實則半點不傻。真傻的小兵,混不到將軍的位置。


  衣飛石才張了張嘴,停頓片刻,他就驚呆了。


  「你……你不會是……」你沒想過和信王翻臉,難道是真想捨身給信王?

  衣飛石不說話。


  他還年輕,他還不能理所當然地利用所有人。當他察覺到,信王圖謀他,他也圖謀信王時,想的竟然不是各憑本事,誰被算計倒了誰甘拜下風,而是公平。


  他必然要讓信王身敗名裂,那又何妨讓信王與自己真有其事。


  ——這些當然都是假的。


  衣飛石不想說話的原因是,他發現利用信王這個事,盤算起來都是好好的,執行的時候,他才覺得……他好像很不忍心。看著信王總是滿臉春風湊近他身邊的模樣,他就好希望那個其實並不熟悉的人,能永遠那麼開心地逍遙快活下去。


  所以,他希望信王對他做一件壞事。壞到他再看見信王的臉,就恨不得狠狠一拳下去,把那滿臉春風笑意打個稀巴爛的壞事!

  ※


  「吩咐銀雷,清溪侯想要什麼都行,不許他走出行宮。若他要送信,將信扣了。」


  目前的謝茂,頂多做做這種等級的「壞事」。


  ——大概不可能壞讓衣飛石氣急敗壞到打爛他的臉。


  他本來覺得謝茂來他這衙門是另有所圖,現在聽了謝茂的抱怨又有些拿不準了。


  ……萬一這信王真是父孝期間嫖妓,在窯子里心虛不敢嚷出身份呢?

  這信王心虛,他也不想鬧到御前,這個事兒能不能就……私下解決掉呢?

  錢彬瞟了白行客一眼,白行客微微搖頭。


  外邊等著領功的幾十個衛戍軍都被白幕僚打發走了,可是,那一路浩浩蕩蕩從老桂坊殺回西城兵馬司的陣仗,早就傳得街頭巷尾皆知。若不是這事兒發生在夜裡,消息只怕還要更快!

  就在錢彬頭痛欲裂的時候,外邊急匆匆飛馬而來,一個衛戍軍沖了進來:「急報——」


  因此時天色已晚,這人也沒想過大人會在堂上,一溜煙竄進大堂才看見錢彬,擦灰的鞋底在堂上哧溜出一道清晰的灰痕,猛地跪下:「稟司尊!清河街上的清運坊搜出一夥賊人!有街坊指認正是咸寧十四年洪樓飲宴的林若虛!」


  錢彬沒好氣地說:「我這兒已聽報了十八個慶襄侯了!剛鐘樓那邊還說捉了個陳朝的郡王呢!」


  「這個可不一樣啊!已經從清河街一路殺到合子街了!請司尊發令點兵增援!」


  清河街殺到合子街……


  清河街在南城腹地,合子街已經靠近了西城城牆,一路殺過去?這可是聖京城!


  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獃滯,謝茂沒好氣地拿木枷懟了錢彬一下:「升堂點兵!」


  整個大堂里,也就只有謝茂絲毫不為所動。


  自咸寧十四年陳朝慶襄侯事件之後,京城自認為對陌生人的管控十分嚴格,謝朝上下都覺得不可能再有異族間諜混跡其中。——只有謝茂知道,陳朝的間諜探子非常多。


  這年月弄個假路引真不是難事,何況,那陳朝就喜歡在歪門邪道上下功夫,什麼派個間諜去你國做內應,源源不斷地輸送情報回國,順便在你國搞事……光是安插探子間諜的衙門,陳朝內部就有五六個,彼此還都不通消息,經常自己人干自己人。


  據謝茂所知,如今謝朝長寧府的知府岑執紀,就是陳朝派來的大間諜。


  這事兒可把謝茂笑瘋了,那岑執紀調理內政一把好手,又十分熱衷於打擊士紳、挑動貧農。活生生把個長寧府治理得清平安樂、路不拾遺。——就算他給陳朝的間諜寫幾個真的「假路引」,謝茂也覺得完全值了啊。


  反倒是陳朝國內吏治腐敗、黎庶悲辛、民不聊生,似岑執紀這樣的好官,陳朝不留著愛撫子民,反而放出來當大間諜,簡直是走火入魔。


  前兩世謝茂能領兵滅了陳朝,固然是他有本事,也確是陳朝不爭氣。


  錢彬立即就醒過神來,他能坐上西城兵馬司指揮使的位置,靠的可不是當了皇后的外甥女,而是父蔭與軍功。此時立刻傳令調兵,很快就披上皮甲,打馬而去。——有賊人一路從南城殺到了西城,這樣的惡性事件必然上達天聽,若是拿不住賊人,錢彬腦袋不保。


  這種情況下,他也沒工夫跟謝茂再磨嘰,扔下木枷鑰匙就跑了。


  整個西城兵馬司所有人馬傾巢而出,就剩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幕僚。


  「給我開開。」謝茂把鑰匙踢朱雨身邊。


  朱雨忙給他開了木枷,輕輕握住他的手腕:「王爺可有不適之處?」


  謝茂將雙腕活動給他看:「好著呢。」又問白幕僚,「我能走了?」


  白行客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草民服侍王爺起駕……」


  謝茂將仍舊被捆成粽子的侍衛一一看了一圈,白行客連忙上前幫著鬆綁,好不容易十多個侍衛都被解了綁,堂內傳來花鈿金釵碰撞的清脆聲響,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身影慢吞吞地挪了出來。


  信王府眾人聞聲一看,都是要笑不笑的表情,白行客緩緩回頭……


  錢元寶敷著粉,塗著胭脂,小嘴抿著一抹嫣紅,一身綠蘿裙,滿頭珠翠,打扮得跟銀樓賣首飾的人具似的,扭扭捏捏地邁著小碎步,上前道了個極其難看的萬福禮:「多多拜見王爺。」捏起的嗓子還帶了一絲哭過的沙啞。


  謝茂噗一聲就笑噴了:「元寶,你逗十一哥玩兒呢?」


  錢元寶難以置信地抬頭,捂住胸口的兩團棉花:「我和八姐長得可像!」


  「你就穿自己的衣裳出來,我未必認得出你是誰。扮成這樣……」謝茂憋不住呵呵呵。


  錢元寶不太好意思地扯了扯袖子,正經上前向謝茂作揖賠禮:「十一哥恕罪,元寶失禮了。——聽說是外邊人搜城把您給鎖來的?都是元寶的錯。請十一哥責罰我一人,不要怪罪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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