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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9.鄉村天王(188)

  宿貞去尋找根本不在世間的衣飛石, 徐以方也終於明白了事情不大對勁。她派人來謝茂住處收拾殘局, 牆壁破洞的卧室需要修葺, 起碼需要三兩天。徐以方建議說:「回家裡住。」


  徐以方所說的家裡, 是指她和宿貞同住的那棟別墅。家裡一直都有謝茂和衣飛石的房間, 如今容舜也有一個相對固定的小房間留著。


  謝茂拒絕:「我有去處。」


  「你想好了嗎?」徐以方態度很慎重地問,「飛兒不在家,你要搬出去住?——我需要搬嗎?」


  徐以方之所以和宿貞同居, 兩位女士忍耐著私人空間被擠占的不方便, 都是為了兒子。現在謝茂和衣飛石吵嘴打架,衣飛石受傷離家, 謝茂也要搬出去住, 這個才組建起來的家庭瞬間就分崩離析。徐以方並不在乎謝茂的另一半是男是女是誰,她是在警告謝茂,你想好了嗎?是不是真的要分手?


  「我在外邊住兩天就回來,恰好有些事要處理。您為什麼要搬?安心住著吧。」謝茂沒打算分手。


  他只是失去了愛慕衣飛石的心情。與衣飛石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該記得的他全都記得。謝朝時他費了許多心思才把衣飛石追到手, 二人朝夕相處幾十年,來到新古時代也一起經歷了許多, 就算衣飛石有事情瞞著他,還故意讓他丟失了愛慕的心情——他又不是突然智障了。


  我謝茂想了幾輩子才弄到手的好東西,合該一輩子、幾輩子,永遠都是我的。分手?想太多了。


  就像是與父母子女吵架分歧, 脾性大的一方不管不顧離家出走, 哪怕走出去半輩子, 家人永遠是家人。謝茂不在乎衣飛石去了哪兒,可他心目中,衣飛石就像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管衣飛石走到天涯海角,也不管他二人是否保持著彼此珍愛的心情,這一種關係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他和衣飛石在一起這麼多年,擁有著那麼多相同的記憶,他們之間,愛情已經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了。


  徐以方第一次沖謝茂發了脾氣,指責道:「那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對飛兒做了什麼?」


  被徐以方差遣來的工作人員正在收拾地毯,捲起的地毯滴滴答答淌著屬於衣飛石的鮮血,若非衣飛石修為絕高,這簡直就是個兇殺現場。謝茂對此依然神色平靜,徐以方受不了了,質問他:「你對他做了這樣的事,還想跟他過日子?但凡你有一分喜歡他,都不會這麼對他!這不是愛。謝茂,這不是愛!這是權力。」


  謝茂與衣飛石之間的事情太複雜了,徐貞與徐以方都只看見了表面的一切。


  那就是謝茂刺傷了衣飛石,衣飛石負傷離開,謝茂對此沒有露出一絲悲傷——他連一點負面情緒都沒有。


  這讓徐以方尤其地接受不了。她愛謝茂,痛恨謝潤秋,她心底最恐懼的事,就是謝茂遺傳了謝潤秋的殘忍與變態。前不久的疑似家暴事件就讓她心驚了一回,這才沒多久,謝茂和衣飛石就真的出事了。


  謝潤秋折磨她的時候,還會癲狂地流幾滴鱷魚淚,抱著遍體鱗傷的她訴說對她的愛慕與求之不得的痛苦。


  謝茂呢?青出於藍啊。他才捅了衣飛石一刀,居然能平靜成這樣!


  徐以方原本就有精神病,這件事戳到了她的痛點,很容易讓她舊病複發。謝茂也不打算刺激徐以方,他拉住徐以方的手,把她帶到了角落處,避開正在打掃的工作人員,輕聲說:「這件事很複雜。媽媽,小衣先對我動手——」


  「那你也不能拿刀捅他!兩口子吵架很稀罕?他打你一下能把你……他不是打不過你嗎?他打你,你捉住他的手,好好說話不行?他打你一下,你就非要打回來?」徐以方情緒更激動了,地毯上滴落的鮮血讓她暈眩,「你們……你們可以分手,解除婚約。日子不能過了,就分手……你不能傷害他,你沒有權力傷害他。」


  「他拿走了我對他的愛。」謝茂說。


  徐以方愣住了。


  她是個活得很世俗的女人,沒接觸多少神神怪怪,哪怕她知道家裡四口人里,謝茂、衣飛石、宿貞都是修士,那三人還能一起鑽進手機里打遊戲,她除了拍手鼓掌之外,也沒有太直觀的感受。


  原來,在那個她不知道的世界里,還有「拿走愛」這種超出正常人理解範疇之外的操作?


  「你現在不愛他了?」徐以方愣愣地看著謝茂,見謝茂點頭,她有點暈,「就算你不愛他了,也不能拿刀捅他吧?不是,你們到底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拿走你對他的愛?你和他……」


  徐以方突然想起了宿貞隱隱綽綽提起過的事情,變得小心翼翼:「是不是他不願意?」


  「我和他的事,您就不必操心了。」謝茂口吻很平淡。


  若是謝朝的衣飛石,謝茂能很肯定的說,衣飛石肯定是願意的。但是,那個恢復了記憶的衣飛石,帶著前世想法的衣飛石,就說不好了。謝茂能很冷靜地分析這二者之間的區別,心底沒有一絲焦躁與憤怒。


  他失去了愛慕衣飛石的心情,甚至也不僅止是愛慕,他對衣飛石失去了所有的情緒。


  只剩下本能。


  花開了為什麼要凋謝?太陽升起為什麼要西落?衣飛石什麼要和謝茂在一起?

  沒有為什麼。


  只要這個世界不曾毀滅,天道不曾隕落,這一切就是註定的。


  ※


  在衣飛石與謝茂先後離家兩個小時之後,容舜、常燕飛、童畫在酒店碰頭,下一秒,宿貞推門而至。


  「媽。」


  「大姑。」


  「阿姨。」


  三人小組連忙起身讓座,宿貞妝容精緻不見一絲慌亂,坐下之後,喝了一杯茶,才說:「飛兒受了傷,我找不到他。你們也已經收到消息了?」


  童畫陪在宿貞身邊,輕輕握著她的手:「阿姨,您別著急,我已經調用了公司所有伺服器在找了,現在天網遍布城市個個角落,我也入侵了幾個大型民用攝像頭品牌的伺服器,很快就能找到石老師。」


  「那沒有用。」宿貞看向容舜,「我記得你在倫敦失蹤時,飛兒曾經用一種特殊的方式找到過你?」


  容舜最近還在跟謝茂所傳授的山川咒術死磕,對鬼魂系法術一竅不通,聞言就看常燕飛。在倫敦時,容舜一直處於被動狀態,常燕飛更接近全程參與尋找的角色。


  常燕飛呃了一下,說:「那是個血緣法術,是找魂的,現在表弟……」應該不會已經被捅死了吧?


  宿貞看向蹲在常燕飛腳邊的黑貓。常常口吐人言的黑貓這會兒很正常,懶洋洋地趴在常燕飛的鞋子上,打著小呼嚕,就似一隻寵物貓。


  「大姑,你認識黑哥?」常燕飛驚訝地問。


  黑貓尾巴一甩,抽在常燕飛腳踝上。


  「不認識。」宿貞蹲下身,看著雙瞳逐漸化作蓮花印的黑貓,「現在認識了。」


  黑貓爬起來,伸出兩隻前爪,在地上拉伸身體抻了個懶腰,又慢條斯理地舔了舔爪子,終於開口了:「幸會,常大丫。」


  「你一直待在常家。我在屏山見過你。」宿貞說。


  屏山是常家非常重要的閉關地,只有得到家族認可的精英弟子才能去屏山修行。


  黑貓抖著毛,回頭看她一眼,說:「你想找兒子,還是想跟我聊往事?」


  「你知道飛兒在哪兒?」宿貞問。


  「下面的事,我都知道。」黑貓說。


  常燕飛吃驚地問:「不會吧?我表弟真的掛了?」


  黑貓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死了他都不會死。」


  大約是怕愛子成狂的宿貞發飆,黑貓先迴避了宿貞的「抓捕」路線,躥到常燕飛肩膀上蹲好,才說道:「你見過他的修法吧?他和下面有淵源。現在他受了傷,正在下面養傷。等他修養好了,就出現了。」


  宿貞看著它綠瞳之中綻放的蓮花,雙手合十施禮:「承您恩情。」


  黑貓則兩隻前爪勉強抓個子午印,行了個標準的道家禮:「客氣。兩箱罐頭了解一下?」


  宿貞笑了笑,起身告辭。


  常燕飛與容舜都看著黑貓,黑貓鬆開爪爪,不住地舔:「沒見過會作揖的貓?」


  「我們常家拜的是道家的祖師爺。我姑剛才給你合十了。」常燕飛雙掌合一示意了一下,湊近黑貓,「黑哥,您是西方釋教哪路神仙?我也看過西遊記,跟黑字相關的只有黑熊精……」


  黑貓沖他狂翻白眼,拿尾巴甩他。


  當天下午,常燕飛就收到了一家專門生產寵物食物的公司30%股份,半車罐頭直接送到了酒店,樂得黑貓在罐頭堆里打滾。


  容舜則絲毫高興不起來。


  先生刺了老師一刀,老師在鬼界養傷,先生突然失蹤。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先生,去哪兒了?


  ※


  昆崙山。


  蓮花峰,萬神宮。


  數百年前,萬神宮最後一位掌教,隱盟最後一位盟主,張大真人於此仿上古九鼎之勢,築起九座護山大陣,守護崑崙洞天與華夏龍脈。隨之落入陣眼的,還有隱盟的盟主令。


  謝茂一路披荊斬棘,至高海印高懸於天,天地樹枝持於手中,攝靈圖冊言出法隨。


  九座大陣,過而不破。


  他拿著宿貞給他的那枚青盟首座令牌,在平靜的荒土上輕輕一磕。


  地上飛出一道絢爛的紫光,直射天穹。


  盟主令。


  同時也是華夏最傳奇的神器之一,崑崙印。


  ——當年張大真人羽化登真之前將盟主令投入護山大陣之中,不僅僅是為了考驗下一任盟主是否有保護萬神宮與華夏龍脈的能力,也因為崑崙印在抵禦李闖破壞龍脈時耗損太過。印出崑崙,必養於崑崙,他將崑崙印放在萬神宮中休養生息,保全這枚神器法印。


  謝茂發出清嘯聲,就似主人呼喚獵鷹,飛入天穹的崑崙印瞬間掉頭,朝著謝茂手中飛來。


  ※


  中南府。


  一直安靜坐在太子身邊的阿舍,突然抬頭,嘶了一聲。


  「有事發生?」太子停筆,問。


  阿舍臉色抑鬱了不止一分:「最討厭的傢伙出世了。」


  奉天地鈞旨,以印鈐之。這個「印」,就是崑崙印。


  崑崙印是諸神器之中,最古板,最嚴厲,最不講道理的老大哥之一。與軒轅劍齊名。


  劍者,王者之器。軒轅劍有人君之風,威嚴如父,幾乎所有神器都景仰著軒轅劍。與軒轅劍齊名的崑崙印就不同了,它不近人情,言出法隨,還喜歡給人蓋印兒!阿舍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被它蓋過,至今腰上還有個點點。


  阿舍真的真的很討厭它!咋不多埋它幾萬年!哪個討厭鬼把它放出來了?!

  ※


  討厭鬼謝茂一手握住崑崙印,凌冽罡風中,一道削瘦的身影出現,屈膝下拜。


  「請主人賜名。」


  在數百年前的李闖浩劫中,萬神宮被搗毀,崑崙印險些隕落,休養百年之後再次被啟出,它已然前塵盡忘,器靈煥發了新生。


  「可名『崑崙』。」謝茂道。


  他起名依然如此一言難盡,崑崙印絲毫不嫌棄,磕頭道:「謝主人賜名。」


  ※


  那一瞬間,天星運行的軌跡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觀星者莫不驚詫。


  世上諸神器的耳邊則隆隆響起巨響,「崑崙」二字貫徹天地。


  鬼府之中,衣飛石也聽見了「崑崙」二字。


  被他死死摁在身邊的鎧鎧一溜煙躥了出來:「主子,不好啦,暴……君上去找崑崙大兄了!」


  「這時候崑崙還不是你的大兄。」衣飛石安撫住鎧鎧,心中也有些憂慮。他完全猜不透謝茂的想法了,這種時候,謝茂怎麼會去取崑崙印?是巧合,還是君上已經想起些什麼了?


  「萬一君上想起來了呢?」鎧鎧叨叨。


  「稍安勿躁。」衣飛石看著懸在輪迴池上空正被祭煉的陰陽笛燈,起碼還要兩個月才能晉階。


  陰陽笛燈一旦晉階,就會擁有百鬼善變之能。那時候想要回到謝茂身邊就很簡單了,他也不是一定需要衣飛石或者說石一飛這個身份。


  但是,現在謝茂的做法太讓人看不懂了。衣飛石猶豫片刻,決定不等了。


  他要另外想辦法,回到謝茂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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