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鄉村天王(167)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這老閹奴行事謹慎從來都不瞎咋呼, 倘若沒有要緊的事, 他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往殿內摸。
謝茂想起趙從貴是跟在梨馥長公主跟前的, 而梨馥長公主正在和衣飛石會面……小衣真出幺蛾子了?謝茂一邊佩服衣飛石搞事的能力,一邊扣扣索索地仰頭:「老皇叔,問完沒?侄兒腿要廢了。」
義老王爺看著他膝蓋下墊著的厚實拜墊,一時無語。
謝茂使個眼色,朱雨忙帶著侍人上前,服侍義老王爺落座飲茶。
謝茂拎著趙從貴跨出殿門:「怎麼了?」
趙從貴湊近他耳邊輕輕將畫樓殿內發生的一切說了, 隨後,他親眼目睹了謝茂臉色變得一片陰冷肅殺的全過程。
謝茂一把推開趙從貴, 大步朝畫樓殿走去。
常清平帶來的消息, 當然不可能是聽錯了聽岔了。他沒聽見長公主用針折磨衣飛石的過程,可他聽見了長公主對衣飛石的羞辱責罵,聽見了尤嬤嬤掌摑衣飛石的聲音。他聽出了母子間的不和。
謝茂從未想過衣飛石會有這樣的母親。——他知道衣尚予疼寵衣飛石,寵得過分,比長子還看重幾分,就以為衣飛石在家中必定受盡了寵溺。他怎麼也想不到,馬氏是這樣的母親!
謝茂一路壓抑著怒火大步走近畫樓殿, 見著緊閉的殿門, 怒氣支使他一腳將之踹開!
可是, 他立於殿門之外, 深吸數息, 竭力壓住了這股衝動。
——這扇門, 他不能踹。
他當然不怕得罪梨馥長公主。可他必須顧及衣飛石的體面。馬氏都知道關上門折磨兒子, 他若一腳踹開了殿門,將衣飛石的狼狽處境大張於天下,何啻於對衣飛石公開處刑?
這不是可以公開宣稱母不慈則子不孝的現代社會,這個時代的孝道是沒道理可講的。
母慈,子要孝,母不慈,子一樣得孝。否則,等待著兒子的就是身敗名裂。
踹開這扇門之後,他能做什麼?他是能呵斥馬氏,還是能痛打馬氏?當著衣飛石的面,他什麼都不能做。倘若他在衣飛石在場的情況下傷了馬氏一根毫毛,哪怕只是羞辱了馬氏一句,衣飛石都會落下個對母親心懷怨望、不對母親施救保護的罵名。
既然什麼都不能做,他還踹那扇門做什麼?讓衣飛石成為坊間風聞茶餘飯後的談資嗎?
怒火梗在謝茂心口,憋得他臉上陣陣發青。更讓他憤怒的是,殿內竟然還傳出了巴掌聲。
她打小衣!她居然還在打小衣!卧槽死婆娘!氣得眼前有了一絲暈眩的謝茂微微伸手,趙從貴立馬扶住了他。
「叫門。」謝茂強忍住心疼與怒火,盡量平靜地吩咐。
即刻就有小太監上來扶住謝茂,趙從貴親自上前一步,在殿前高聲道:「長公主殿下,咱們信王千歲請見。」他這尖尖的嗓子極有穿透力,透進宛如刑場般的畫樓殿內,驚破了壓抑與陰霾。
梨馥長公主氣急之下,命令左嬤嬤與尤嬤嬤一齊掌摑衣飛石,常清平去謝茂來,這之間不過短短几句話的功夫,衣飛石就被抽得滿臉是血,哪裡還能見人?
梨馥長公主不驚不慌,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由席前的侍女扶著起身,迎至殿前。
殿門打開,謝茂就看見梨馥長公主依然端莊安靜的秀麗臉龐。
「千歲來了。」她很客氣地襝衽為禮,姿態安閑。
謝茂看著她竟然也沒有漏出一絲惡意,笑道:「就和老皇叔隨便說了兩句,完事兒了就來看看長公主。和小衣聊得怎麼樣?他沒有向長公主告狀說我欺負他吧?」
梨馥長公主微笑搖頭。她在人前一向寡言少語,對誰都是滿臉不輕慢也不諂媚的微笑。
往日謝茂只覺得她安分,今天看她微笑不語,就恨不得一巴掌抽爛她的臉。
「小衣?怎麼不過來?」謝茂一邊笑問,一邊將手一伸,不太禮貌地推開了堵在殿門口的梨馥長公主,硬生生擠進了畫樓殿。
從未被人如此失禮對待的梨馥長公主笑容微僵,緩步跟了上去。
衣飛石正匆忙系好腰帶,以手擦去嘴角斑駁的血漬。
他也顯得不甚匆忙。因為,在謝茂大步沖近畫樓殿時,他就聽見謝茂那毫不遮掩的腳步聲了。
他耳力好,梨馥長公主與嬤嬤們聽不見信王來了,他能聽見。他還聽見信王在殿門前深吸了幾口氣,停了片刻,才忍著怒火吩咐下人叫門。
這種感覺很奇特。衣飛石很難形容。這應該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在家時,母親總會無緣無故地找茬懲戒他,在母親跟前說得上話的,只有父親與長兄。可是,每每他被母親找茬懲戒時,父兄多是找借口將他支開,在母親跟前為他周旋開脫,那時候父兄的情緒,也總是憐惜心疼,覺得他很無辜可憐。
——沒有人覺得母親錯了。更沒有人會因為他的遭遇對母親表示出憤怒。
隔著一道殿門,衣飛石都感覺到了信王那一腔幾乎噴薄而出的怒意。他知道,信王是在替自己憤怒,為自己不平,信王不是簡單地憐憫他,覺得他無辜。信王的怒火沖著他的母親,信王覺得他的母親錯了!
從來沒有人為他的遭遇憤怒。所有人都認為,母親有肆意對待他的權力。衣飛石也從不否認母親對自己的權力。可是,當他感覺到謝茂的憤怒時,他還是覺得……儘管有些大逆不道,他還是覺得心中多了一絲雀躍鼓舞。
「拜見殿下。」衣飛石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信王的「憤怒」,他只能愈加恭敬地施禮叩拜。
「這是怎麼了?」謝茂看著眼前少年腫起的臉頰,心痛得想殺人。他印象中的衣飛石從來沒混得這麼慘,他的衣大將軍總有辦法整得敵手哭爹喊娘,誰還能欺負他的衣大將軍?「長公主尊駕親臨孤這聖命圈禁之地,就為了打兒子出氣?小衣呀,你是做錯了什麼,惹得長公主如此震怒?」
皇帝將信王圈禁,按照規矩,任何人不奉聖命就不能與信王交談,何況是往信王府拜訪?
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帝寵愛信王,圈禁這事兒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皇帝暗示在先,梨馥長公主跟著義老王爺混進門,負責守衛的羽林衛也沒吭氣。——可這事兒不能細說。真追究起來,梨馥長公主未得聖命就闖進信王府,總有個私下串聯的罪名在。
當然,作為衣尚予的親老婆,皇帝肯定不會得罪梨馥長公主,謝茂這威脅毫無殺傷力。他就是氣急了要訓馬氏兩句。不訓這口氣怎麼下得去?
讓謝茂意外的是,他覺得皇室根本惹不起衣尚予的心尖子,梨馥長公主卻似深怕得罪了他,上前再三施禮告罪,客氣地說:「是妾莽撞了。也不是與小兒置氣,他要嫁入信王府,妾替他攏攏規矩,教他日後仔細服侍夫主,莫犯忌諱。」
謝茂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話。說我不會娶小衣?他如今覺得,把衣飛石「娶」回信王府也是個再好不過的安排。至少監護權轉到自己手裡,什麼爹啊媽啊,統統滾蛋!你一個郡公主就想揍一等王爵的正妃,做你的春秋大夢!
可要是默認親事……他側目望向伏在地上沒抬頭的衣飛石,心中也很為難。
他這樣胡搞瞎搞,皇帝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他弄死了。衣飛石本該名留青史,先成了他這個短命王爺的王妃,史書上會怎麼寫?
終究還是一口氣咽不下。謝茂嘿笑著往衣飛石身邊一坐,看著梨馥長公主身邊的兩個嬤嬤。
好嘛,打小衣都累出汗了。辛苦你們了!
「你看孤作甚?」謝茂突然對目不斜視的左嬤嬤發難。
左嬤嬤:……?我?我看你了?我在看地板!
「長公主帶來的僕婦可不怎麼懂規矩。孤瞧著不對。最近聖京城中查出了陳朝探子,長公主還是仔細些好。唔,這樣吧,看長公主嬌滴滴一介女流也識不得利害。這兩個看上去賊頭賊腦的嬤嬤就交給孤,孤來幫長公主查問。」
謝茂懶得找茬,乾脆現編一個,欺負了小衣還想全身而退?不打你是因為你是小衣親媽!
沒等長公主反應,謝茂就狠摔了腰間玉珏,啪地發出一聲脆響,守在殿外的侍衛聞聲潮水般湧入,帶頭的正是常清平。謝茂怒道:「拿下!給孤好好問清楚,是不是外朝姦細!」
謝茂發怒時雙眸逼視著長公主,常清平會錯了意,帶人上前欲拿長公主。
一直強撐著微笑端莊的梨馥長公主終於多了一絲崩潰,然而,不等常清平碰到她,謝茂已怒吼道:「長眼睛沒?孤讓你捉兩個老賤婢,你敢對長公主伸爪子?」
梨馥長公主被他吼得後退了一步。——罵的是侍衛,怒火卻是沖著她去的。
兩個嬤嬤嚇得瑟瑟發抖,跪地求道:「奴婢伺候長公主幾十年,絕不是姦細。殿下開恩,長公主,小姐……」
梨馥長公主張了張嘴,想替兩個嬤嬤說情,看著謝茂那張充滿了惡意的臉,竟不敢開口。
侍衛將兩個嬤嬤拖出大殿,謝茂還在暴跳如雷:「先給孤砍了十根手指!掌嘴一百下!不,兩百下!拿板子打!一顆牙齒也不準留!」
梨馥長公主抿著嘴微微顫抖著站在原地。她再是出身寒微,跟著丈夫在聖京頂級權貴圈裡混了這麼多年,基本的見識還是有的。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當著她的面,把她的心腹嬤嬤以莫須有的罪名拖出去肆意砍殺,這打的哪裡是嬤嬤?分明就是打她!
謝茂也沒有絲毫收斂住對她的惡意。他放狠話的時候,眼神總是盯著她,讓她直接準確地明白,如果不是因為某些理由,他更想做的事,是把她的手指砍了,把她的牙齒掌得一顆不剩。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那個孽種禍胎!這是給那個孽種出頭來了!
梨馥長公主對皇室有一種先天的膽怯與畏懼,哪怕她丈夫手握重兵,她依然對皇權戰戰兢兢。正如她仗著孝道就能理直氣壯地折磨衣飛石,她對皇權的敬畏也早已刻入骨髓。
她不敢記恨謝茂,她甚至不認為謝茂有錯。錯的都是那個孽種!梨馥長公主陰陰盯著衣飛石。
在座三位同時噴了,淑太妃氣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指著他:「你,你還逛青樓?」
謝茂心虛地說:「啊?不是為這事兒召我?」
楊皇后哭笑不得:「祖宗,你可消停點吧。嫂嫂問你,你與衣家公子是怎麼回事?」
謝茂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上前一步跪倒,說道:「我要和小衣成親!」
長信宮中一片寂靜。
「我看上小衣了!我要同他成親!母妃,皇兄,皇嫂,您三位可得替我做主!要不然衣姊夫必定不肯把小衣予我!我堂堂一等王爵,難道還配不起一個清溪侯?」
謝茂上前就抱皇帝大腿,「皇兄,我就要小衣,我要和小衣成親!」
淑太妃為謝茂的婚事煩了許久了,冷不丁被謝茂哀求著要和一個男人成親,她哎呀一聲,苦惱地說:「那可不成。你和那孩子差輩兒了!」
娶男人可以,娶衣飛石不行。這就是淑太妃的態度。
淑太妃也未必真的樂意兒子和男人成親,然而,自皇帝登基,她就把兒子打發到山中守陵的行徑看,她是刻意淡化謝茂在朝中的影響力,不想捲入是非。我兒娶個男人,后都絕了,別的事兒也別來煩我兒了。
皇帝被他氣得說不出話,楊皇后忙問重點:「你想娶人家,人家願意嗎?」
——你昨天是不是強行睡人家?說!
謝茂支吾了一句,抱著皇帝大腿不撒手:「我還沒和他說成親的事。不過,這成親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皇兄替我請個大媒,這就去青梅山向衣大將軍提親,我多給聘禮呀!他家兒子多,也不缺小衣傳宗接代。」
這是傳宗接代的事兒嗎?!皇帝拎著謝茂進了內室,令太監守住門口,啪地拍了謝茂腦袋一下,低聲問道:「你老實跟朕說,昨夜聖安門是怎麼回事?」
皇帝最想知道的事,就是衣尚予是否真的和陳朝探子有勾結。
謝茂也不裝傻了,一句話點明:「小衣說,昨兒您下口諭,傳衣大將軍進宮。」
「朕不曾下這道口諭。」皇帝即刻否認。
「他家也知道這『口諭』蹊蹺,衣大將軍沒輕動,就讓小衣帶人進京聽命。進京時天黑城門關了,他叫門,守城那校尉二話不說拿箭射他。」謝茂輕嗤一聲,「還好來的是小衣,皇兄細想,若來的是衣大將軍,叫門先挨一頓箭雨,這事兒怎麼收場?」
皇帝沉吟不語。
謝茂看他的表情,似是沉穩不張,不帶一絲煙火氣,心中暗暗不屑。
他對皇帝是有感情的,可是,他也看不起皇帝。皇帝在文帝朝做了二十多年太子,玩慣了心機,習慣了猜疑,面上粉飾得光風霽月,其實胸襟氣度都顯得小了。似衣尚予這樣平定天下的絕世悍將,皇帝駕馭不了。他只能囿於朝堂之間,玩些猜疑制衡的把戲。
此刻皇帝看似高深莫測,謝茂卻太了解他的心思了。皇帝已經慌了,他還沒做好對付衣尚予的準備,卻有人想要挑起他與衣尚予的紛爭,他既害怕驚動了衣尚予,又憤怒有人提前搞事,打亂了他的布局。
如謝茂所料,皇帝不會徹底相信衣家的清白,可也不會讓勾結陳朝的罪名現在就落在衣家人的頭上。——以失疆之罪砍了衣尚予之後,再來翻今天的舊賬,倒是皇帝做得出來的事。
「小衣是個耐不住事的暴脾氣,一怒之下就把人射死了。」
謝茂嘻嘻一笑,又去扯皇帝的袖子,「陳朝探子往聖安門跑,可把他嚇壞了,本來不肯與我睡的,我說幫他向皇兄求情,不問他殺人之罪,他就答應與我睡了。」
謝茂說的都是真話。
他哄衣飛石說,他能指證被殺的守城校尉與陳朝勾結,他能指證個鬼啊?
他此前十六年過的都是傻白甜的日子,身邊能用的全是淑太妃、皇帝、皇后的人,不管他想陷害哪一個,消息都會迅速傳回三大巨頭耳中。栽贓陷害這種技術活兒,皇帝才是熟練工。
至於皇帝是否真的相信衣飛石的清白,……相信不相信的,有什麼意義?
皇帝要殺衣尚予那是沒商量的事。
所以,謝茂直接把一切都向皇帝坦誠了,怎麼給衣飛石脫罪,就讓皇帝去操作。
皇帝絲毫沒懷疑謝茂的用心。謝茂傻白甜了十多年,皇帝對他沒什麼戒心。此時謝茂滿臉痴笑自覺賺了個媳婦兒,皇帝則慶幸,幸虧幼弟覬覦衣家的小子,將這場可能的衝突鬼使神差地捂了下去。
——他是能想法兒保全衣飛石。可保全衣飛石的理由呢?無緣無故對衣飛石無條件地保全,這件事辦得太越線了,更類似於一句俗諺,無事獻殷勤。
現在好了,謝茂看上了衣飛石,皇帝來辦事,謝茂擔名兒,皆大歡喜。
心中有了決斷之後,皇帝眉宇間鬆快了不少,沉聲道:「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朕。前夜城外客棧廢了楊家庶子的人,是不是你?」
謝茂將臉一撇,不耐煩地說:「是我怎麼啦?他還敢來告狀?」
「放肆!」皇帝怒斥。
謝茂正色起身,向皇帝施禮,道:「皇兄,此事別有內情,恐怕嫂嫂傷心,還得請皇兄與我做一齣戲。」
※
皇帝往長信宮走了一趟,再回未央宮時,早朝也才稍微耽擱了一會兒。
今日小朝會,皇帝在玉門殿聽政,四品以上朝臣方才來站班,蓋因昨夜京城又是大火又是衝擊城門,相關衙門忙了一宿都沒闔眼,這會兒幾個主事的大臣也都在交頭接耳,交換各自的消息。
承恩侯作為苦主,昨天就陪了一天,今天也跟著來了。他在玉門殿內還有個位置,承恩侯世子楊靖、庶子楊竎,則被安置在側殿廊下,隨時等候傳見。
皇帝駕到,鼓樂齊鳴,站班太監宣禮之後,內閣與各部大臣一一上前回事。
謝茂跟著皇帝御輦一齊到未央宮,皇帝去玉門殿聽政,他則直奔西側殿。
楊靖正在廊下喝茶,他身邊的小茶几上還放著一塊栗餅。——這是專供給玉門殿上朝議政的各位大臣們充饑之用。這還不到中場休息的時候,小太監們討好楊皇後娘家弟弟,可不得殷勤伺候么?
玉門殿又不開火,撐死了有個茶房,專給皇帝提供茶水。連皇帝議政時餓了也是吃這種栗餅,這就是議政大臣們的頂級待遇了。
謝茂就看不上這一點兒。裝的什麼清貧逼!他當皇帝的時候,直接在太極殿燒火鍋,吃得內閣幾位滿嘴流油,也沒耽擱他治理天下吧?非得君君臣臣鬧得一臉苦逼,這才算得上是君明臣賢?就圖個名聲好聽?沒勁。
見謝茂一路疾走而至,伺候在旁的小太監都紛紛磕頭,楊靖也訝然起身:「十……」
一句話沒說完,謝茂袖中短匕出鞘,猛地捅進他心窩!
「你——」
躺在榻上的楊竎掙紮起身,然而雙腿無力站起,翻到在地。
在場的小太監都驚呆了,宮中奴婢都受過嚴格的訓練,哪怕眼見信王殺人,也沒人斗膽高聲喧嘩,最驚恐的小太監也只是不可思議地看著謝茂,再看緊緊插入楊靖心窩的匕首,捂著嘴往後退了一步。
守在殿前的羽林衛聽見了楊竎的吼聲,即刻前來查看,見狀冷汗瞬間就飆了出來!
「王、王爺……」四五個羽林衛圍上來,另有一人飛奔出去,找頭兒報信去了!
楊靖此時還未斷氣,緊緊掐住謝茂的手,眼中充滿了絕望與不信:「為……」他想問為什麼,只說出一個字,就看見謝茂神色冷漠地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