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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鄉村天王(10)

  謝茂和衣飛石在杭市街頭漫無目的地遊盪,一起研究探尋這個陌生的世界。


  九點對於現代城市而言,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很多忙碌一天的白領才結束了工作,吃了晚飯,和好友相約各種消遣。寒冷也無法澆熄現代人對生活的熱情,燈紅酒綠的世界,剛剛降臨。


  市中心一步一景極盡繁華,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更有高音喇叭放出音樂,播放著各種打折、促銷的信息。


  衣飛石面色平靜地看著這一切,不過,他比往常緩慢的步幅,足以說明他心內的好奇。


  「得把稱呼改一改。不能再喚陛下了。」


  謝茂對擁擠的都市不感興趣。


  他這純屬葉公好龍,剛才站在住院部門口感慨這車水馬龍的景象才是人間,差點被人流和衣飛石擠散之後,他就不裝逼了。熱鬧當然好看,前提是別人擠著,自己超然物外。


  現在他緊緊拉著衣飛石的手,對瘋狂擁擠的人群很無奈。


  衣飛石正在看街邊做手搖奶茶的鋪子,聞言回過頭來:「老公?」


  謝茂差點噎著。


  上午謝茂在頂呱呱食品廠的門衛室上班時,衣飛石就守著看了一會兒電視。


  對他而言,類似邸報的新聞節目意義不大,反倒是比較貼近生活的時裝劇和旅遊節目更有助於了解現世風俗。所以,有限的時間裡,他看了半集婆媳劇,半集旅遊真人秀。


  「這個世界對男子之間的事,不那麼寬容。咱們當然不在乎這個,不過,」謝茂拍拍衣飛石的背心,盡量溫柔地向他解釋,「先弄明白你這個原身的家庭關係之後,再做決定。」


  在謝朝,人們對男男之間的事並不警惕,畢竟一夫一妻多妾制度,養男人無非就是養個妾室,養個玩物,真瘋到跟男人成親也不會絕嗣,買個妾來生孩子就行了。


  在失去了婚姻制度的未來,男男之事也沒人多嘴。未來人生來就有從生到死的所有生活資源,哪怕離開了社會也能好端端地活著,不少人離群索居一輩子,只在星網上和人交流。


  只有在新古時代,人們既害怕斷子絕孫,又必須守著一夫一妻制,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變得非常敏感。甚至很多分明愛著同性的男人,也本能地害怕不能有孩子,一邊娶妻生子,一邊縱情肆意出軌,爭議非常大。


  衣飛石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沒有納妾的說法,對此不大敏感,只因皇帝說了,他就相信。


  「……先生?」


  衣飛石換了一種稱呼。


  電視劇里的女主角叫男主老公,對外人介紹時,就說這是我的先生。


  「小衣,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謝茂抱抱他胖乎乎的身體,感覺到衣飛石頸上有了一絲汗意,「喝奶茶嗎」


  買了兩杯衣飛石看了好一會兒的手搖奶茶,一杯加了燕麥,一杯加了冰淇淋。


  二人很艱難地在路邊裝飾用的小花壇邊上找了個空隙,相依坐在一起。


  衣飛石喝了自己的冰淇淋奶茶,他呼吸長,兩口就見底了。隨後慢慢地找冰淇淋吃。


  「中午在派出所,做筆錄的時候,朱警官查了臣的戶籍資料。家庭住址是上城區南星街道慕泉花園9棟302室。」衣飛石說。


  謝茂把自己還剩大半的奶茶送到衣飛石嘴邊,讓他喝了一口:「走吧。」


  「得找個本地人帶路。臣一路看了,這地方倒也是上城區,可臣尋了半天,始終沒見著慕泉花園,也沒見著南星街道。如今的城池也太大了些。」衣飛石感慨道。


  作為古代將軍,衣飛石心目中的城市地圖是這樣的:繁華城池→荒無人煙→繁華城池→荒無人煙→繁華城池。以此循環。


  人群聚居或水陸交匯之地必然繁華,窮山惡水荒無人煙的地也是一大片。


  現代化的城鎮地圖就不一樣了,特別是杭市周邊,國道附近修的全是一棟棟漂亮洋氣的農家小別墅,各種店鋪開著,各種路燈綠化裝飾著,根本不像是城郊或鄉下才有的模樣。


  衣飛石從恆店一路蹭貨車到啟平鎮,今天又從啟平鎮坐車進了杭市,一路上除了高速沒見幾個人,其他地方都不像是古代城外荒地的模樣。


  他正兒八經認為,從恆店到啟平鎮再到杭市這麼大的範圍,都屬於同一個超級大城池。


  他甚至認為杭市應該就是這個新世界的中心,地位與謝朝的聖京等同。


  「雇輛車就得了。小衣,你看,這種頭上亮著燈,長得差不多的車,叫計程車。」


  謝茂對這個很熟,他在舊地球史里學過。恰好奶茶喝完了,衣飛石也歇夠了,他就帶著衣飛石四處去找歷史課本上所描述的的士站。


  哪曉得走了半條街都沒找到,反而看見不少人招手攔車,順利上車離開。


  衣飛石試著招了招手,一輛計程車就嘎吱停了下來。


  「……」


  謝茂覺得臉有點痛。


  正要拉開車門,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年輕男女搶了上來,其中一人迅速拉開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師傅去協和醫院。」


  其他幾個嘻嘻哈哈地攙扶著往後座爬,閉著眼睛嬉笑:「師傅去殯儀館!」


  「每次搶出租都說去醫院,你要不要臉?」


  衣飛石這輩子只有他搶人家的,哪裡有人敢搶他的東西一把拉住車前門,坐在前座的年輕男孩兒笑嘻嘻地說:「我真的去醫院,我媽出車禍了……」


  後座有個喝醉了的姐們兒唱反調:「你媽這個月出了五次車禍了。」


  衣飛石沒有立刻動手打人。


  他已經知道這個世界的警察很麻煩,打人很可能會被「拘留」。


  他只是不能隨便讓人搶走自己的東西。相比起能忍讓妥協的謝茂,將門的衣飛石更善於爭搶掠奪。他穩穩地站在車窗前,看著前座嬉笑的年輕男子,說:「這是我租的車。」


  「你他嗎跟他廢話什麼?開車!快開車!」


  坐在後排的一個紅毛小年輕猛地一腳踹司機座椅上,整個計程車都是一震。


  一直坐著掛著停車檔的司機拉上手剎,解了安全帶,下車拉開後排車門,順手就把歪在後排座椅上的紅毛拖了下來,扔垃圾一樣摔在了地上。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他做完一切叉手走到副駕座的車門前,看著那個嚷嚷去醫院的小年輕,問:「要幫忙不?」


  「我他嗎要投訴你……」前排年輕人不肯下車,拿出自己的手機。


  被摔懵在地上的紅毛男子自覺顏面盡失,扯了扯自己扭開的羽絨服沖了上來,抬腳就想踹司機的腰部。


  哪曉得那司機好似背後長了眼睛,返身恰好架住他踹來的那條腿,使力往後一拉——


  慘叫聲在都市繁華的夜空下尤其刺耳。


  「練家子。」


  衣飛石護著謝茂退了一步,低聲稟告。


  搶車的年輕人有四個,三男一女,其中兩個都醉得不成樣子了,也就是前排和紅毛有點戰鬥力。衣飛石本想這是二打一,若司機打不過,他肯定要幫忙。


  當然,第一件事還是護著皇帝往後退。


  現在看來也不必幫忙了。這司機是沒什麼內力,不算好手,但那兩個純粹就是農夫。


  哪曉得衣飛石話音剛落,坐在前排貌似打投訴電話的年輕人,突然出現在司機身後,手裡握著一把只有十公分的摺疊水果刀,狠狠朝著司機腰下捅去——


  衣飛石手裡只有一個還剩點冰淇淋的奶茶杯子,宛如極速隕落的流星般砸了出去!

  奶茶杯精準地砸在了那人持刀的神門穴上,力道刁鑽沉悶,那年輕人只覺得整個右手都酸脹無比,一直抽到了大臂之上,水果刀隨之一歪,順著司機的腰線擦了下去。


  冬天穿得厚,司機在車內也穿了個羽絨背心,這一刀子劃破了背心的絨布,就有鴨絨絮絮飛舞而出。


  司機也已經反應了過來,反手抓住年輕人胳膊使力一扭。


  衣飛石和謝茂都聽見了筋骨斷裂的聲音。


  非年非節的工作日,過了九點半,哪怕是市中心也沒有太多巡邏的警察,謝茂與衣飛石為了打車又往遠處走了一陣,附近已經不再是熱鬧的賣場,而是酒吧與KTV的聚集地,還有一些音樂餐吧。


  驚出一身冷汗的司機看了看現場,紅毛八成是韌帶拉傷了,目前還一字馬卡在地上慘叫著爬不起來,前排玩水果刀的年輕人也被折斷了胳膊,歪在地上跟死了親娘一樣慘號。


  他果斷把車後排的兩個醉鬼一起扔下車,招呼衣飛石:「走不?免費拉你。」


  衣飛石還要看謝茂的臉色,司機已經上車系好安全帶,掛檔倒了半米,打開車門:「磨嘰什麼呢快點小胖子,待會兒警察來了。」


  謝茂上了後排,衣飛石也想上去。然而,計程車空間狹小,他只能憂傷地去了前排。


  司機也不問他去哪兒,掛檔一溜煙駛入車道,三兩下就從車流中遠去。穿過幾道暗巷之後,他一邊看路一邊問:「咱這是去哪兒?」


  「杭市上城區南星街道慕泉花園9棟302室。」衣飛石準確複述。


  沒有人坐計程車會把地址精確到戶。有救命之恩的強大濾鏡存在,司機也不覺得衣飛石憨傻,他覺得這小胖子很逗,一邊把車駛入正確的方向,一邊摸自己破掉的羽絨背心:「小胖子有趣哈,這是來奔親戚?」


  「嗯。」衣飛石一路上都在看監控探頭,對此深為不解,「你不怕警察?」


  司機是個四十來歲黑臉膛的瘦漢,笑起來臉上還有個小酒窩,很光棍地向救命恩人交了底:「不怕。套牌兒。」


  ——□□這屬於超綱題,不止衣飛石不會做,謝茂也一頭霧水。


  為什麼套牌兒就不怕警察?衣飛石決定私下問問陛下。如果可以,他也想弄一個套牌兒,如今出入沒有侍衛,老有賴子流氓街上廝混,他都得親手處置。否則陛下怎麼過清靜日子?

  就是不知道弄這個套牌兒要走什麼門路?嗯,反正無非錢和權,遲早要弄一個。


  「小胖,今兒你救了三哥一命,三哥交你這個朋友了。」


  「哥我跟你說,咱出來混這麼多年,板磚鋼筋折凳砍刀甩棍……三哥我都沒怕過。」


  「怕什麼呢?」


  他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跨開拇指中指比劃,「就怕小刀捅腎。」


  「我一戰友,偵察兵,知道吧?能當偵察兵的都是尖兵,軍中好手。就這種傻混混,一個打七八個不在話下。一天跟老婆出門吃火鍋,被人從背後一刀捅這兒……」


  司機指了指自己的腰眼下,神色唏噓凝重,「送醫院沒搶救回來,才二十八歲。」


  ……


  謝茂和衣飛石坐在一輛套牌兒計程車上,聽貌不驚人的司機侃大山。


  不止衣飛石聽得若有所悟,連謝茂也認真聽他吹了快二十分鐘牛逼。


  杭市如今也在四處修路,繞了幾圈終於找到衣飛石身份證上登記的地址。


  慕泉花園是個很老舊的小區,滿地停著車,司機技術嫻熟地從狹窄的縫隙中殺出一條血路,硬生生把人拉到了九號樓的樓門口,說:「小胖,擱這兒上去。」


  門口就是一個放置生活垃圾的巨大垃圾桶,冬日也散發出刺鼻的臭味。


  謝茂與衣飛石爬樓上了三層,老舊的房屋都是一梯兩戶,302室在右手邊。


  衣飛石敲了敲門。


  「誰呀?這麼晚了?」


  一個戴著干發帽的年輕女人打開裡層大門,隔著鐵門看見衣飛石,驚訝地說:「小房東怎麼這時候來了 ——臭豬豬,這個月房租交了沒你又挪用公款了?小房東都上門催租了!」


  衣飛石與謝茂全程都沒說話,屋子裡的小夫妻就上演了逼供、招供、認罪整個過程。


  這一對租戶都是在杭市工作的外地人,暫時買不起房,租住在老舊小區中。妻子負責生活費,丈夫負責交房租和水電費,只因小房東——也就是衣飛石的原身石一飛,大小是個一場戲勞務費八萬塊的小土豪,所以,愛打遊戲的丈夫經常挪用房租,在遊戲里進行倒賣。


  這天丈夫囤的某八周年紀念外觀終於賣出去了,小賺一筆,順便贖回了前期投入,妻子暴喝一聲,他立馬把錢提回老婆戶頭。


  妻子拿出準備過年回家發壓歲錢的現金,不好意思地交給衣飛石。


  「不好意思啊,我們家豬豬太不靠譜了。勞您這麼晚了親自跑一趟,這是車馬費。」多給了五十塊。


  拿著剛剛到手的一沓嶄新鈔票,衣飛石和謝茂走了出來,他茫然了。


  如果身份證上的居住地址根本不是原身常住的家,那原身到底住在哪裡?


  只能去昨天工作的地方,尋找原身的同僚嗎?

  「叭叭——」


  計程車已經調過頭了,仍舊等在原地:「哥看你這倒霉樣子,就知道肯定尋親不遇。上車。」


  這地方離著市中心有些遠了,總也要坐車才能出去。衣飛石跟謝茂重新上了那輛車,司機很熱心地大包大攬:

  「嘖嘖嘖,也別生氣了。你瞧你這親戚夠可以了,還給你錢。」


  他估摸了一下厚度,「這得有……四千?不到四千,三千多吧不少啦。」


  「想當年我剛進城到大姨家,給她背了十斤新米二十斤小菜,她把門一鎖,跟我姨父出門轉圈去了,叫鄰居傳話,喊我把東西擱門口就行。我就是個棒小伙,三十斤米菜不是錢呀?對吧?一口水都沒給我喝,就給我打發了。」


  我這是賃房子的租錢。衣飛石覺得這混跡市井的司機蠻有意思,沒有反駁。


  「你是三哥的救命恩人,總不能讓你露宿街頭。你要是不嫌棄三哥那狗窩亂,先去三哥家裡住著。什麼時候找到工作安穩下來了,有閑錢租房子的時候再搬。」司機說。


  謝茂低頭看了看手機,晚上十點三十四分。


  *

  小面和米粉始終開車小麵包車,跟在謝茂與衣飛石身後。


  兩個人已經完全懵逼了。老大究竟是要幹什麼?

  「燕窩和蟲草已經到了小山機場,問我們是否在目標地點。」小面彙報。


  目標地點是市一醫院的住院部,現在他們已經朝著郊外一去不返了。


  米粉皺了皺眉,吩咐說:「現在信號不好。」


  ——什麼,燕窩蟲草發信息來了?我們沒收到。


  「人蔘要轉業了。」


  「嗯?」


  「就算人蔘轉業了,老大也不可能回來。他是特事辦第一個不惜親手揍了老闆也要堅持退役的人。」小面說著側頭看向身邊的米粉,「老闆不會准許他回來。他也不會回來。」


  「我知道。」米粉口吻冷淡。


  小面猛地踩了剎車。


  「我們回市內,燕窩和蟲草在等我們。」小面說。


  米粉撓了撓自己寸短的頭髮,問:「你真的想回去?」


  前面載著謝茂與衣飛石的計程車已經快要駛出視線範圍了。


  小面木著臉踩離合器掛檔,輕輕給油,小麵包車又撲騰著繼續上路,朝著城郊方向深沉的夜色中駛去。


  和米粉一樣。明知道不可能,小面還是希望謝茂能重新回到特事辦。


  特事辦的老大,從頭到尾,由始至終,只有一個。


  老大,就是老大。


  *

  夜色中,難以分辨南北。


  計程車上的司機天南海北隨口亂侃,車載音響的收音調頻也開始播放午夜節目。通常是一些痴男怨女想不開又無法解脫的痛苦,插播的廣告也無非是個男科婦科醫院的老生常談。


  衣飛石好幾次往後看,發現皇帝一直在低頭看手機,不太明白那個追蹤機有什麼好看的。


  李幸的追蹤機能放視頻,皇帝的又不能。


  車越走越遠。


  「子時了。」


  謝茂突然說。


  *

  「剛才咱們……走過這裡吧?」米粉不確定地問。


  小面立刻檢查車上懸挂的辟邪符,米粉也跟著檢查錢包里的定神符。


  符紙好端端地放著。


  「這他嗎什麼鬼東西,自從老大走了以後,補品組都是一群出工不出力的混子……特事辦的車子出門遇到鬼打牆,這傳出去能把神神鬼鬼隱逸世家的嘴都笑歪!」


  米粉破口大罵,拿起電話要給燕窩和蟲草聯絡求助,屏幕顯示無信號。


  「我日!」


  *

  司機正隨著午夜節目熟悉的音樂節拍搖頭晃腦。


  車已經到了郊外,離開了國道省道,上了一條鄉村公路。


  路上沒有路燈,沒有農家,連狗都沒有一條,只有無盡的漆黑與荒廢的田地。地里長著比人還高的荒草,風中影影綽綽,給人一種天地之間僅剩自己的錯覺。


  司機的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揣在口袋裡。


  ——這樣荒無人煙的路上,他不必頻繁換擋,完全可以揣著一隻手。


  謝茂提醒子時了。


  子時,就是十一點到一點。


  司機突然把揣在口袋裡的右手抬了起來,他手上拿著一把裝了□□的□□。


  「本來不想用噴子。國內這玩意兒查的嚴,犯了事特麻煩。」


  他笑了笑,看著面前荒無人煙的野地,「沒成想,你們這麼好騙,兩句話就跟著我出了城。待會兒三哥把你們倆找個好地方埋著,說不得警察發現你們的時候,就是十幾二十年後了。對吧?」


  衣飛石根本不認識槍械。


  他本能地認為,這個有扳機的東西應該是一種弩,只是,這麼小的弩,殺傷力肯定很有限。被□□指著腦袋的時候,他還在好奇的研究,這玩意兒的□□裝在哪兒了呢?

  司機沒有廢話,話音剛落,槍就響了。


  衣飛石在槍響的瞬間嗅見了淡淡的□□味兒,他知道□□的厲害,子彈飛出槍膛的速度也非常駭人,衣飛石立刻撞碎了車窗,打算逃出去——


  那一個瞬間,他看見了坐在後排的謝茂。


  如果是前世的他,擁有絕世輕功的衣飛石,哪怕飛出車窗也能迅速趕上來。


  速度對他而言,根本不在話下。


  然而,他在撞碎車窗的瞬間,感覺到了骨肉被玻璃刺破的疼痛,這疼痛提醒他,他已經不是武功冠絕天下的襄國公了。如果他因倉促逃生離開了這輛車,很大可能追不上來。


  ——縱然想方設法追上來了,或許也已經來不及了。


  不能留下陛下和凶人同乘一車!

  火石電光之間,衣飛石改了行動路線。


  他掰下了車座上邊的頭枕,朝著子彈飛來的方向遮擋。


  他的動作當然很快,比子彈還快,唯一讓他不能確定的是,這個不大結實的東西能不能擋住帶著□□味兒的「□□」?

  他無從得知這個答案。


  子彈射在一個虛無的地方,成了跳彈,嘣地砸壞了謝茂身邊的車門。


  衣飛石迅速用頭枕的兩個鋼叉,狠狠戳在了司機的頸項上。


  鋼叉避開了要害,制住了司機的行動。他還欲掙扎開槍,兩根手指被衣飛石順手掰斷,□□滑落在衣飛石的坐墊下。


  計程車撞撞跌跌飛下了農田,一路擦著荒草深入,謝茂也不大知道新古時代的燃油汽車怎麼駕駛,瞎指揮:「掛0檔,0檔!」


  「是!」


  衣飛石答應得很好,轉頭就抓瞎了,「陛下,什麼是掛0檔?」


  「那你找找剎車在哪裡!按一下就好了!」


  皇帝叫了按,這世上就沒有衣飛石不敢按的。


  他噼里啪啦把儀錶盤所有按鈕都按了一遍,成功開了空調,換了音樂頻道,開了雙閃燈,只差沒開雨颳了。車還是沒能停下來。


  被死死按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兀自不死心地踩著油門,妄圖以此共歸於盡。


  失去了控制的計程車在比人高的荒草中瘋狂撲騰。


  衣飛石按了半天都沒把車停下,可見是沒有找到剎車。皇帝吩咐辦不好,他有些著急,拉著變速桿一陣亂搖,司機又瘋狂給油,終於成功把車搞熄火了。


  謝茂鬆了口氣。


  衣飛石摘下制住司機的頭枕,反手就是一拳砸他鼻子上。


  司機的鼻子瞬間就塌了下去,鮮血直流。鼻樑斷裂,普通人必然會失聲慘叫,司機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個受過特訓的殺手。


  他能嫻熟地偽裝做戲,引人入瓮,又能隨機應變,執行能力非常強。


  回想全程,如果不是衣飛石與搶車人發生了衝突,偽裝成司機的殺手也不會演一出被救的戲碼。


  與醉酒搶車的那群年輕人發生衝突,是與目標建立好感的開端,隨後故意裝作不小心被暗算,讓衣飛石出手相救,則是為了建立信任。相比起施恩者,人們其實更相信被自己所施恩的對象。殺手扮演的就是這麼一個被施恩的對象。


  他很容易就交出了一個退伍多年、頗有門道,性情看似溫和,其實火爆的盜亦有道的套牌黑車司機的形象。


  ——如果不是謝茂和衣飛石都不大明白□□的來歷,他這場戲能演得更出色。


  在年月敢開套牌兒黑車謀生的司機,多半都是道上混了多年的老油子,說不得身上還背了些案子,交往了不少見不得光的朋友。所以,住得荒僻些,完全可以理解。


  可惜,謝茂理解不了。


  他這樣三更半夜一路往荒地里走,謝茂覺得他甚為可疑。


  「陛下,臣去問問。」


  「不必問了。」


  謝茂下車,撿起衣飛石坐墊底下的□□,「報警吧。」


  新古時代華夏國始終民間禁槍,擁有持槍許可的只能是官方組織,非法持槍必然被一查到底。這偽裝成司機的殺手在發現衣飛石身手之後,不惜使用槍械也要殺人,如此大張旗鼓態度堅決,不知道是沖著衣飛石還是沖著自己來的。


  ——有原身的兩個馬仔使喚,何必弄髒了小衣的手?他們才是官方機構。


  *

  警察趕到時,就看見一胖一瘦兩道人影,倚在計程車的引擎蓋上,並肩看風景。


  這鬼地方黑漆漆的,草比人都高,有什麼好看的?警察詢問詳情,就被一把槍晃花了眼,再往前一看,地上一個被脫得光溜溜的中年瘦漢躺在地上,凍得瑟瑟發抖。


  「你們脫他衣服幹嘛?」警察連忙把羽絨背心給他披上。


  衣飛石眨眨眼。


  抓到姦細不都這麼處理嗎?萬一他身上藏了自殺的東西呢?當然要脫光了檢查。


  「把情況詳細說一遍……」


  「算了,上車,到所里做筆錄。」


  警察看著突然出現的槍,知道今晚是別想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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