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振衣飛石(239)
系統虛境。
「系統?快送朕重生。」
在系統的掌控下重生了好幾回, 除了被劇透任務相關人物,謝茂從未關心過身後之事。
衣飛石總是比他活得更長久。他很自私,他很不忍親眼見到愛人逝去,哪怕從前每一世衣飛石都不知道他的鐘愛, 哪怕從前他每一世都不曾享受過衣飛石所給的到了極致的溫馴服從,他還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衣飛石死去。
他會一次次地重生。他的記憶永在。他的生命承受不起一次次死別。
只是在這一次,催促著系統讓自己重生的時候,謝茂感覺到了一絲心虛。誠然天命所限, 他控制不了自己死亡的時間, 可是,從前那幾次駕崩和這一次並不相同。
——從前幾世他都沒有去勾搭衣飛石。
這一世,他把該做不該做的事,全都對衣飛石做遍了。
他哄得衣飛石死心塌地。
然後, 他死了。
前幾世皇帝駕崩了,衣大將軍不過和文武百官一樣,入臨祭奠叩拜, 隨著大流, 先換喪服,再換素服, 熬過百日不葷的國喪期,就是歌照聽,舞照跳, 從前的日子該是如何, 換了個皇帝還是如何。
這一世呢?
謝茂不敢想。
「恭喜宿主完成本次任務!」
「任務評價:甲優。」
「現在宿主可以帶著您在本世界收穫的殉奴, 前往下一個世界了!」
「根據任務完成情況,獎勵發放。」
「宿主獲得下一世界攻略秘籍一份,攻略大禮包一份,強烈推薦宿主開啟任務輔助系統。本系統將全力輔助宿主完成攻略目標,下設九大模塊……」
「滾尼瑪個蛋!」
謝茂滿臉錯愕還有一種氣急敗壞地憤怒,「勞資信了你的邪!哪個狗|日的給朕殉了?」
他臨終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任何人殉葬,就是不想出這種烏龍。
萬一有個什麼感恩戴德的奴婢一時想不開,稀里糊塗就在他靈前一頭磕死了,導致系統判定他完成了任務,那他還怎麼留在這個世界里?怎麼繼續重生?怎麼繼續和小衣重逢?
他閉眼之前想的,都是重生之後要怎麼去找衣飛石,怎麼重新開始新的一生。
他願意永遠留在這個出不去的世界,永遠輪迴其中。
只要每一次重生都能遇見衣飛石。
系統卻告訴他,任務完成了?
「勞資不得去!你讓勞資喝了孟婆湯死球算了,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宿主可以帶著殉奴離開本世界。」系統提醒道。
系統的刻意提醒讓謝茂臉色一變,他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看著白茫茫的系統虛境,強笑道:「誰給朕殉葬了?郁從華?」
身周環境倏地變得真實起來。
他彷彿走進了一座巨大的陵寢,四周靜悄悄的,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這是個很陌生的地方。可是,又有一種很熟悉、安祥的感覺,黑暗中,謝茂沒有感覺到一絲未知的危險和忐忑,反而是一種來自內心的安然。就像是人躺在自己的卧室里,睡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下意識地就會覺得安全和放鬆。
……這裡是,旗山陵。
謝茂下意識地伸手往後摸了摸,摸到一副巨大的棺槨。
他知道,那是他的梓宮。寬大的槨室裡邊,就是安放著他遺體的棺木,他應該躺在裡邊。
沒有人會被自己嚇著。摸著自己的棺槨,謝茂心情略複雜。前幾次在系統的操作下,他也見過自己的喪禮,妃嬪皇嗣哭得聲嘶力竭,諸王大臣哭天抹淚,他蹲在自己的神主牌前,甚至有點想笑。
但是,這是他第一次來到自己的陵寢之中。
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可是,他不願意相信。
謝茂來到旗山陵不過短短片刻間,放置棺槨的後殿門前就有燈火亮起,一片漆黑之中,有人手提燭火緩步行來,先進來的當然是橘黃色的燈光,應當是很微弱的,然而,黑暗之中,那一點兒光就顯得尤其地珍貴。
明知道來人不可能看見自己,謝茂還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隱在了棺槨的陰影之下。
光來了,來人卻久候不至。
謝茂心念微動,系統就給他換了個視角,他瞬間從棺槨的陰影之下,換到了中殿厚重的殿門之旁,依舊隱在陰影之中,卻能看見中殿里的一切。
後殿存放著帝王棺槨,中殿則奉著香、花、燈、水、果五供與長明燈。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這裡。
謝茂將手扶著身側冷冰冰的石壁,渾身上下湧起的都是無力。
果然是他。
當然是他。
除了他,還會有誰?
正常情況下,謝朝帝王安厝三年方才封棺合陵,棺槨既然已經送下來了,旗山陵顯然已經封了。帝王逝后的地宮必然是靜悄悄的,不該存著任何活人。可是,這裡偏偏還有人在。
謝茂去了系統虛境不過一眨眼間,旗山陵至少也在三年之後。
他看著立在五供前的身影,想,三年了呀。
三年你都熬過來了,你還是這樣英姿勃發,還是這樣風度翩翩。為何不能再活三十年呢?死去的人就該埋在地宮之中,血肉消減,白骨成泥。活著的人繼續享受艷陽春花,享受人間繁華。
你頭髮也沒有白,腰上一寸肉都沒有瘦,你活得好好兒的,為什麼要來殉葬?
這是死人的地方。活人不該來。
立在中殿的那人提著籃子,將新鮮的花果清水擺上白玉座,點燃香蠟。
那人恭恭敬敬地在拜墊上跪下,叩拜大禮行參,最終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趴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跪起身來,聲音中帶著一縷笑意:「陛下,臣來了。」
謝茂閉上眼。
他聽得出那聲音中的忐忑與慚愧。
長久的沉默。
「臣……有違聖意,臣知罪。可是,」
「臣做不到。」
「陛下安厝明堂時,臣只當陛下是累了,睡著了,臣想陛下了,就來旗山拜見陛下。哪怕臣摸不到陛下的身體,見不到陛下的面,臣也知道陛下是在這裡……」
「朱雨、銀雷都在寧安殿守著,臣是放心的。」
「趙公公年紀大了,說要替陛下守燈,他這會兒就在上邊……臣也放心。」
「可是,三年了。」
「禮部上書,請為陛下合陵。」
「斷龍石放下,陛下就獨自留在地宮之中,臣再也見不到陛下了。」
「陛下說,不許人殉死。陛下仁慈。這是陛下所施仁政,臣感佩不已。但是,陛下,不許人殉死,您獨自留在下邊,誰服侍您呢?——臣亦有私心。臣捨不得陛下。」
「臣不能忍受見不到陛下的日子。」
「合陵之日,臣就進來了。」
「您別生氣,臣不曾穿戴官服,沒有佩戴任何印信,臣也不敢進您安奉之殿。」
「只當臣是斷龍石下祭奠鬼神的人牲。」
「——臣,」
那人一邊絮絮地陳情,說著說著就俯首磕頭,彷彿供著的帝靈真的在天上看著他。
「臣聽陛下旨意,臣不敢為陛下殉。」
「臣只是離不開陛下。」
謝茂差點被他說得流下淚來。
從他說想陛下了就到旗山陵拜見時,謝茂眼睛就紅了。
帝陵的斷龍石一旦放下,除非鑿山開穴,否則地宮絕不可能打開。換句話說,留在這座漆黑黑的帝宮之中,就像是躺進了一口巨大的棺材,被深埋在地底,再也無法離開了。
——哪怕他是偷偷溜進來的,哪怕外邊的人知道他活著偷溜了進來,也沒人會給他打開陵墓。
私開帝陵?
沒有人擔得起這樣的罪名。
何況,看他這樣鮮花鮮果清水香蠟樣樣齊全的樣子,也不像是偷偷溜進來的。
謝茂已經知道他殉死之意甚為決絕,也已經被系統劇透了結局,他替自己殉了,心甘情願的殉了,任務完成了,可以去下一個世界了。然而,他所說的話,又把謝茂震住了。
他說,臣不敢為陛下殉。
你他媽把自己關在地宮裡,關在這口|活棺材里,你跟朕說,你不敢殉?
是的。
衣飛石不敢自裁。
他把自己關在了斷龍石的這一端,關在了暗無天日的地宮之中,斷絕了自己生還的可能,卻不敢在皇帝的陵寢中自盡。他那樣好的功夫,他明明可以和張姿一樣,悄悄斷去自己的心脈,安靜地結束這一生糾纏,可是,他沒有。
因為,陛下臨終之前頒旨,不許任何人殉葬。
「臣不是替陛下殉死。」
衣飛石跪在五供之前,望著那幽幽的長明燈,強調道。
對,你只是離不開朕。所以,你就打著光棍跑進來,把自己和朕埋在一起,說,這不是殉死!
謝茂陰著臉站在中殿門前的厚重陰影之中,他知道自己很生氣,儘管他並不知道這股怒火究竟是沖著誰來的。衣飛石?他自己?還是逼著他一次次重生的系統?
系統虛境。
白茫茫的虛境之中電閃雷鳴,偶然有一閃而逝的日月墜落,星辰流逝著沖向大地。
【……】
【寄宿行動判定失敗,啟動應急預案。】
【我覺得還可以堅持一下。】
【最多堅持五秒!】
【鎧鎧,你可以的!】
【……那十秒。】
……
旗山陵。
謝茂跟在衣飛石身後,看著衣飛石在地宮裡遊盪。
衣飛石帶了很多供奉的鮮花水果進來,一日三次更換供奉,守著那盞長明燈,很虔誠地叩拜行禮,嘴裡說些想念陛下的甜話,隨後就長長地跪著。他精力很旺盛,跪著也不會累,只是偶然想起皇帝生前最疼愛自己,捨不得自己,也會改跪姿為正坐,望著皇帝槨室笑一笑。
他說不敢殉死,果然就沒有絲毫自裁的念頭。既沒有準備鴆酒,也沒有準備兵刃。
如他所說,他只是捨不得離開陛下。捨不得陛下獨自留在斷龍石的另一頭。
他不喝水。
不吃任何東西。
甚至也不休息。
除了替皇帝更換供品,撥一撥長明燈的燈芯,給皇帝磕頭,跟皇帝說話,他不做其他的事。
謝茂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點削瘦下來。他的嘴唇開始變得乾燥,開裂,饑渴的他,很多次看著供在白玉台上的鮮果發愣,有幾次他拿起一隻供奉的蟠桃蜜橘,放在鼻下嗅了嗅。
謝茂眼眶微微泛紅。
他了解衣飛石。
衣飛石不會吃那隻蜜橘。
更讓謝茂覺得可怕的是,如果衣飛石忍不住吃了那隻蜜橘,怎麼辦?鮮果總有吃完的一日。哪怕是被改良過的神仙種,果實存放的時間更長一些,畢竟也是有限的。要麼被吃完,要麼會腐壞。
絕食而死與不得已生生餓死,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起碼懷抱著某種念想,後者……該是多麼的絕望?
所幸衣飛石沒有吃那隻蜜橘。謝茂看著他貪婪地嗅了嗅帶著甜香的蜜橘,然後,他把蜜橘放回了供盤,扶著白玉台,沖皇帝之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陛下,臣餓了。」
謝茂雙目赤紅。
系統虛境。
【本系統覺得堅持不了了!寄宿行動判定失敗,啟動應急預案。】
【你就這麼撂挑子不幹?當心你主子回來了找你說話哦?】
【……】
【鎧鎧,你可以的!再堅持一下!】
……
旗山陵。
衣飛石日益消瘦。
從前他還會在地宮裡走動一番,如今他不大走得動了,就坐在中殿的白玉台下。
他仍舊算著時辰,一日三次替皇帝更換供品。沒多多久,他開始陷入疲憊的昏睡,無意識中,他的身體自動拽住了金甌,將裡邊殘留的清水貪婪地飲盡。
一直隱藏在暗處的謝茂走了出來。
他紅著眼睛看著昏迷中削瘦脫形的衣飛石,輕輕撫摸他的臉頰:「朕的小衣……」
朕錯了。
朕不該對你那樣殘忍。
朕或許不該對你那麼好。也或許,朕應該帶你一起走。至不濟,朕應該准許你替朕殉死。
朕怎麼會這樣折磨你?你一生錦衣玉食,臨終卻不得飲食,睡在這冰冷的地宮之中,一點點虛弱,一點點死去。千刀萬剮也不及這樣痛苦。這痛苦卻是朕給你的。
「……陛下?」
昏睡中的衣飛石若有所感,突然之間睜開了眼。
謝茂心想,你看不見朕。是的,殉死已經發生了,系統已經判定任務完成了。謝茂覺得自己應該存在於一段記憶之中。系統不是說了,它能錄製視頻嗎?這應該就是它所錄製的,小衣臨終的畫面吧?
衣飛石拉住了謝茂的手:「陛下?臣……臣見到你啦?陛下!」
謝茂愣住了。
他看著衣飛石拽著自己的手,……居然不是記憶嗎?
系統虛境。
【嗷嗷嗷嗷死啦死啦,本系統被暴君的怒氣崩壞啦!】
【穩住鎧鎧!……現在怎麼辦?】
【不是你讓本系統堅持一下嗎?現在你告訴本系統怎麼辦?嗷嗷嗷嗷!】
【修復一下?】
【來來來!你來修!現在暴君怒氣全開,本系統已經快崩潰了,你修得回來算本系統輸!】
【……來就來!】
……
旗山陵。
衣飛石緊緊抱住謝茂。
他實在太瘦了,瘦得皮下只剩骨頭,謝茂呆在當場,輕輕用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不等謝茂想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也沒想好該和衣飛石說什麼話,抱著他的衣飛石突然掙扎著起來,他不知道衣飛石想做什麼,稍微鬆手,衣飛石已跪下緊緊揪住他的袖子,緊張地說:「陛下,臣知錯,臣……您別生氣,您看臣來都來了,也不能叫臣回去……」
謝茂愣愣地看著他。
衣飛石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一把抱住他,痛哭道:「臣想你,陛下,臣好久不曾夢見陛下了……」
他太虛弱了。
虛弱到根本無力支撐完成「痛哭」這件事,很快就低喘著伏在了謝茂懷裡。
兩滴眼淚落在他蠟黃枯瘦的臉頰上。
衣飛石驚詫地抬起頭來,看見皇帝赤紅的雙眸,臉頰上的淚水,笑道:「陛下也想臣了?果不出臣所料。陛下一定也是想著臣的。陛下獨自在地下一定很寂寞吧?臣來陪陛下了。陛下……」
他輕輕舔去謝茂臉頰上的淚漬,覺得無比咸澀,心頭愧悔至極,「臣該早一些來……」
「小衣。」謝茂嗓音沙啞,「別熬著了。」
衣飛石才醒悟過來:「啊?」
我還沒有死去嗎?他看著抱著自己的皇帝,心想,這是我的幻想嗎?
我太虛弱了,我太饑渴了。我幻想陛下出現,摟著我,親吻我,想念我,對我說,不必熬著了,快些解脫?陛下臨終之前,明明告訴我了,不許殉葬,任何人都不許殉葬。
他那麼愛我,怎麼會讓我趕快死了去陪他?我竟這麼想他。
「嗯,好。」衣飛石伏在謝茂懷裡,仍舊不肯自裁。
哪怕他認為謝茂的存在是自己的幻想,也不想打破這一個美夢,只願沉溺其中。
謝茂看著他虛弱地伏著,瘦弱的模樣就像是多了一口氣的乾屍,再三隱忍之後,再次提醒道:「小衣,可以了。自裁吧。朕等著你,你可以陪朕去另一個世界,咱們都不必在這裡痛苦地熬著……」
「嗯,好。」
衣飛石仍舊膩在他的懷裡,溫馴地答應著。
謝茂閉了閉眼。
他沒有震斷衣飛石心脈的內力,也沒有任何鋒銳的利器。他只能動手。
他知道震斷人的腦幹會死得很快,幾乎沒什麼痛苦,恰好他也懂得如何用巧勁實施這種謀殺。他的手很快。唯一痛苦的是,他竟然要親自對愛人下手——然而,相比起衣飛石所承受的痛苦折磨,如果他知道自己能夠被衣飛石所見,能夠碰觸到衣飛石的身體,他早就下手了。
「……!」
衣飛石輕而易舉地格住了謝茂的手。
哪怕身體再虛弱,他也是衣飛石。只要他不願意,天底下沒有人能夠取走他的性命。
「陛下不許我為他殉葬。」
衣飛石看著自己「幻想」出來的謝茂,試圖說服這個不聽話的「幻象」。
「你是我夢中的臆想。我知道饑渴致死的滋味不好受,可是,你都出來了,可見我馬上就要死了……再忍一忍,馬上就解脫了。你不要與我作妖。否則,我見了真正的陛下,怎麼向他交代?」
「他不許的。」
「……我已經不聽話了。」
衣飛石眼神逐漸變得渙散,思緒也不像從前那麼專註,變得零散,「他生氣了要罰我跪的。那也沒關係,掌嘴也行。可是,我以前也沒有做過這麼大的主張,全然不聽他的話,不知道會不會特別生氣,我從未見過那樣的生氣……」
「可我死都死了,總不能叫我再活轉去吧?他……再生氣也不會不要我了吧?」
「要是真的不要我了,我也要跟著他。」
「他待我很好的,心也很軟。我多跟他兩日,再求一求他,他肯定就饒恕我了。」
「我本來也不是故意要殉葬……」
「這不是殉葬。」
「我就是捨不得……」
謝茂打斷他的絮叨,厲聲道:「朕是真的,不是你的幻想。朕叫你快自裁了!」
衣飛石看似溫柔卻強硬地拽著他行兇的手,含笑搖頭道:「你不是。」
「系統,勞資日尼瑪!」
系統虛境。
【別修了!本系統要溜了溜了!】
【堅持一下,你主子要是回來了找你說話……】
【找就找唄!暴君一怒,流血漂杵,本系統就不信主子他不害怕!你少跟本系統嗶嗶,你就是個風險把控程序,惹毛了暴君,合著被打死的不是你啵?】
【起碼堅持到把宿主送到下一個世界啊?】
【堅持不了!暴君的怒氣已經把本系統崩壞了!啟動應急預案,重新選擇寄宿目標,五、四、三、二、一……】
倒計時結束,系統虛境瞬間崩塌成渣。
……
旗山陵。
衣飛石看著陡然消失在虛空中的「幻象」,懷裡彷彿還殘留著皇帝的體溫。
他看著被自己飲下的半甌清水,默默起身,在白玉台前磕頭,低聲謝罪道:「臣僭越了。」
喝了供奉帝王靈前的清水,當然不大恭敬。最讓衣飛石難過的是,他無意識中求生本能發作,喝了這些水,又要再晚兩日才能見到陛下了。
至於,那個叫自己自裁的幻象……衣飛石很自責。
先是無意識地飲水,再是幻想陛下催促自己自裁,他覺得自己連這麼一點兒臨死之前的痛苦都忍受不了,實在對不起陛下生前對自己的寵愛。
正在自責時,一道絢爛的微光衝破地宮,從衣飛石眉心中飛出。
【應急目標寄宿成功!】
【校準目標身份。】
【1%……20%……80%……99%……】
【100%!】
【哎,主子,你先別……】
衣飛石靜靜地躺在地宮之中,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