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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振衣飛石(162)

  謝茂的怒火驟然而直接, 衣飛石才替自己辯解了兩句,謝茂就徹底炸了。


  他根本不願意相信衣飛石的說辭。


  衣飛石前往黎州截住謝范派人劫囚滅口是事實,此後無論衣飛石有什麼理由, 在謝茂看來都是狡辯。這才是真正觸怒謝茂的理由:你是什麼人?是朕最心愛之人。與朕旦夕相處,耳鬢廝磨,這些年來,無論何事, 你隨口說一句, 朕豈有不慎重的?

  就算你想保黎王,就不能在朕跟前說一句么?成與不成,朕都得給你十分情面。


  你卻一聲不吭、先斬後奏?

  這姿態與欲保謝芳舊黨的黎王何其相似?與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太后何其相似?

  謝范與太后對自己心存戒備,謝茂能夠理解。他對黎王與太后恩遇雖多,外人看來如何孝親恩友,其實當中用了多少心思, 謝茂自己心中有數——與衣飛石完全不能相比。情分既然不同,謝茂處置起來也很簡單:你想背著朕搞事,朕隨時都會搞你。


  衣飛石就是他派去收拾謝范的殺手鐧。


  他那樣地信任著衣飛石, 前世今生的經驗讓他無比迷信衣飛石的忠誠與能力,他一直將衣飛石當作輕易不會動用的制勝要訣, 此前也只把衣飛石用在了西北滅陳戰場之上。


  所以,他讓羽林衛襄助聽事司徹查東勝黨舊事,便以為此事再無反覆。


  小衣出手, 豈有失風敗事之患?


  他太信任衣飛石了。將事情交代給衣飛石、龍幼株之後, 謝茂就冷靜地等待著這個局收攏。甚至先前衣飛石悶不吭聲往黎州跑, 謝茂也自信地認為,衣飛石的離開是為了辦好他安排的差事。


  他根本不曾想過衣飛石會身上領著他派遣的差事,暗地裡卻與被調查對象眉來眼去、私相授受。


  朕叫你去查謝范,你卻去給他通風報信?回來還振振有詞地告訴朕,你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朕?


  這不是胡說八道是什麼?

  這不是欺負朕心愛信任你就把朕當傻逼欺哄是什麼?

  若衣飛石「保」了黎王之後,承認一切作為皆出於私心,謝茂生氣歸生氣,也不過是叫人捧出假屁股來打兩下,告誡一番,不許再犯。他對衣飛石是能夠妥協的。他願意縱容衣飛石,衣飛石奉公守法他很感動高興,衣飛石非要作姦犯科,他也沒什麼節操,必然會抬出八議給衣飛石特赦。


  然而,衣飛石非要「狡辯」說,臣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陛下。


  他第一次說臣是為了陛下,謝茂就怒了。


  你壞了事就壞了事,存了私心就存了私心,朕難道驕縱不起你?非要胡說八道,把朕當傻子哄?

  正強忍著怒火,耐心聽著衣飛石的辯解,衣飛石又繼續說自己的理由:宗室諸王,黎王最賢。黎王納狄人為妃,無力窺伺神器。若黎王犯過,陛下殺之不忍,不殺難平物議……


  衣飛石說的都是事實。可是,謝茂的心已經偏了。


  在謝茂聽來,衣飛石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對他的脅迫示威——黎王這麼重要,陛下你怎麼敢對付他?


  你向著別人也罷了,回來把朕當傻子哄也罷了,竟然還學會對朕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了?這他娘的是朕給你的膽子,還是謝范給你的膽子?

  他不想聽衣飛石胡說八道,所以他憤怒之下要打衣飛石的嘴。


  你做錯了就做錯了,朕會周全你。可是,你不該胡說八道!不許再胡說!閉嘴,閉嘴!

  憤怒的謝茂口不擇言。


  如何刻薄難聽,他就如何放言諷刺。


  ※


  太極殿內氣氛瞬間僵冷如冰,靜得落針可聞。


  衣飛石似是被皇帝一句話刺得不輕,右拳緊攥,狠狠忍著情緒。


  片刻之後,衣飛石終究還是抿了抿唇,低聲下氣地求道:「求陛下息怒。臣豈敢不領陛下責罰?潛邸時臣聽陛下管教,如今也唯命是從。」


  他捏拳當然不是想犯上。


  皇帝諷刺他仗著武藝高強不馴不服時,他就想狠狠抽自己一掌。


  他若出手自掌嘴巴,牙齒瞬間就要掉落幾顆。皮肉傷了能長好,牙齒掉了可不會再長出來。若真負氣一巴掌抽落自己幾顆牙齒,以後就真的沒辦法和皇帝好好相處了。


  ——他不記恨,皇帝也會始終記得今天的一切。


  衣飛石心中告誡自己,皇帝難得一回發脾氣不顧後果,皇帝不講道理了,他不能跟著和皇帝置氣。


  皇帝正在氣頭上,衣飛石也不敢強辯,既然要他挨了嘴巴子才能好好說話——君父在上行罰,臣子豈敢規避?他深吸一口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到底還是默默跪在地上,望向朱雨。


  他的眼神很明確,就是請朱雨上前行罰。


  朱雨覺得自己倒霉透了,上回清水羊肝的差使撂他身上,差點被皇帝一腳踹斷腰,今天又撞上了!

  背後皇帝不肯鬆口,拿定了主意要給襄國公一個厲害的,襄國公又隱隱催促,這錯不開的緊迫局面逼得朱雨手腳都有些僵。他盡量不露痕迹地轉身,走到衣飛石身前,又故意挽起窄窄的袖口拖延時間,就等著皇帝突然改變心意。


  然而,背後皇帝注視的目光始終冰涼如水,沒有一點兒溫度。


  朱雨不敢動手。皇帝太過寵愛襄國公,朱雨一向把衣飛石當小主子看待,如珠似寶地服侍著,哪怕衣飛石多流一絲汗,他都要趕忙遞止渴生津的茶水,生怕磕了碰了。掌嘴?他不止不敢,也不忍下手。


  朱雨站在衣飛石跟前遲疑了片刻,衣飛石就明白他的難處了。


  不等皇帝再次下旨催促,也不等朱雨為難煎熬,衣飛石忍著羞辱,反手在右頰上抽了十餘次。


  他動作很快,清脆的巴掌聲啪啪啪啪一連串落地,臉頰已經腫了起來,抽破的嘴角也滴滴答答淌出血來。只是控制了力道,沒狠到真的打落自己的牙齒。無論如何,皇帝發脾氣,他也不敢真的和皇帝杠上置氣,此時仍是態度和軟地希望皇帝能暫時消氣,冷靜下來聽他解釋。


  朱雨驚得退了一步,還沒站穩,衣飛石臉上已挨了十多下。


  見衣飛石嘴角落下鮮血,朱雨連忙掏出袖中乾淨的手帕遞給他。衣飛石接過擦了擦嘴,輕輕吐了口中殘血,盡量保持面目乾淨,不至於御前失儀——至於臉上是否腫得難看,他就顧不上了。


  謝茂看著衣飛石臉頰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腫了起來,怒氣瞬間就被心疼鎮壓了下去。


  「陛下要打臣的臉,臣自己動手,只求陛下暫息雷霆。」


  衣飛石臉腫得太狠,牽扯到嘴角,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他盡量吐字清晰,膝行一步牽扯住謝茂的衣角,哀求道,「臣求陛下垂憐,求陛下明鑒,自臣事陛下以來,何敢對陛下不敬?臣一身武藝只為陛下所用,絕不敢用以抗命犯上。」


  他低垂下眉眼,低聲道:「若陛下以為臣功夫礙事,請余、常二位侍長進來,臣將死穴交予他們。」


  常人習武,力氣皆匯于丹田。到了衣飛石、常清平、黎順這樣的高手境界,就會有轉移竅穴的法門,將要害藏到外人難以想象的地方。便是親如父子夫妻,也沒有人會交代自己的死穴。


  當然,像衣飛石這樣的超一流高手,一般人就算知道他竅穴在何處,也根本打不了傷不到。


  只是這個竅穴的位置,依然是諱莫如深的秘密。


  「這話說得嚴重了,他們是什麼人?豈有資格知道你的要害處?」


  謝茂是氣急了才要打他,不肯自己上手,正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憤怒之下必然手沉。


  朱雨一向和衣飛石關係融洽,不說朱雨,換了太極殿任何一人,都不敢下死手打衣飛石。哪曉得朱雨確實沒敢動手,衣飛石自己啪啪啪就把臉抽腫了!

  謝茂看著衣飛石藏在手中隱隱帶著血色的手帕,終究還是捨不得。


  想著衣飛石已受了教訓,又這樣低聲下氣地賠罪,謝茂也不忍再苛責,壓著火氣,剋制地說:「朕知道你心善,旁人對你好一分,你總要還給人十分。這些年你與謝范交好,朕看在眼裡,也覺得歡喜。可是——」


  衣飛石伏在地上不肯抬頭,謝茂看著他恭卑的背影,告誡道:「內外親疏,你要分清楚。」


  這幾句訓斥,真正是一句比一句厲害。


  衣飛石自認趕到黎州是阻止事態惡化,並無偏袒回護謝范之心,謝茂卻直接認定了他就是因為私交才伸手去拉謝范一把。你和他好,好到內外親疏都分不清楚了,好到朕交給你的差事,你不認真辦,反而仗著朕對你的信任,以權謀私向謝范透露內情,你辜負了朕對你的信重!

  「陛下誤會臣了。」


  「臣並未存心為黎王欺瞞陛下,陛下,臣心中只有陛下……」


  衣飛石覺得自己必須解釋,這麼大一口鍋,他委實背不動。


  卻不知道謝茂怒的從來不是他「偏心謝范」,而是他「偏心謝范卻打著關心朕的旗號」,簡直「以為朕可欺之君」。


  才用紅腫的臉頰與嘴角滴落的鮮血把謝茂怒火撫平,他又開始了替自己辯解。


  在謝茂看來,這又是不知悔改地繼續狡辯!——打都打不聽!


  謝茂不想聽他狡辯,也捨不得再打他。


  「退下。」


  「……陛下?」


  「朕今日不想見你。你在下邊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再來見朕。」


  謝茂覺得才通開不久的鼻竅又沉澀了下來,呼吸不大暢快。他回身坐回茶几邊,端茶發現茶碗空了,朱雨連忙上來斟茶,謝茂抬頭,看見衣飛石滿臉不信的模樣,解釋道,「你看見了,朕今日情緒不好。你……別再說了,朕不想再打你。」


  衣飛石兩次替自己辯解都激怒了皇帝,他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癥結。


  然而,這件事他確實沒有私心,皇帝確實誤會了啊!右頰腫得發硬,說話也漸漸地有了一絲不適,衣飛石仍是努力求道:「陛下答應過臣的。」


  謝茂看他。


  「陛下說,與臣但凡有了齟齬,也要不發脾氣,不說怪話,夜裡宿在一處。」


  這確實是謝茂再三向衣飛石要求過的話。情人之間吵嘴,當然不能過夜。謝茂根本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們會為了職守問題爭執——白天在單位公事談不攏,晚上家都不讓人回了?

  謝茂絲毫不為所動,堅持道:「退下。」


  「陛下為何不相信臣?臣所言句句是真。」


  衣飛石覺得眼前的皇帝也變得好陌生,這還是那個總是摟著他親吻說甜話的皇帝么?

  「臣與黎王有何情意?他給臣多少好處,能讓臣為了他得罪陛下?他給臣的好處,難道還能比陛下賜予臣的更多麼?臣是傻子么?臣在陛下心目中,真的就是分不清內外親疏的傻子么?」


  「陛下該知道的,因大郡主之事,若這世上有誰希望黎王壞事一蹶不振,臣才該是第一個!」


  身邊有下人服侍,衣飛石沒有說得很明白,可是,他和皇帝都明白他所指為何。


  謝團兒因出身黎王府才得了皇帝青眼,被皇帝列為嗣女第一候選,若黎王被皇帝所厭惡,謝團兒的身份自然就會與如今天差地別。她不做嗣女,衣飛石一直煩惱的事情就少了一半。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他說的原本都是真話。


  然而,任何有道理的真話,也無法說服一個在氣頭上偏信偏怒的人。


  衣飛石越是極力想要說服謝茂,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謝茂,謝茂越是厭煩。


  謝茂幾百年的修養都用收斂火氣上,根本無力體貼衣飛石此時的心情,衣飛石卻仍舊不肯離開,一直在他身邊「狡辯欺哄」,他耳心發熱,眼底浮起一絲病態的潮意,不顧朱雨阻止,將一口冷茶灌下去,非但壓不住心火,反而讓他體內冷熱交織,胃袋裡冷得有些想吐。


  「朕好言好語讓你出去,你聽不聽?」謝茂咽了一口漬梅,試圖壓住此時的不適。


  衣飛石已察覺到他反常的動作,再不敢說什麼為了誰的事,急道:「聽,聽。臣這就走。陛下息怒,陛下先請太醫來看一看……」一邊說走,一邊上前扶住謝茂。


  見謝茂蹙眉抿嘴,他立刻就抱起榻邊放著的粉瓷痰盂,送了上去。


  痰盂裡邊盛著淺淺一瓮香湯,怕皇帝嘔吐時水濺起來,衣飛石順手就把手裡的手帕子扔了進去。


  然而,那手帕被他擦過嘴角鮮血,入水就濡濕出一片血色。


  謝茂本就難受,看見這顏色味道就更受不了了,立時乾嘔了起來。斷斷續續將激在胃裡的一口冷茶嘔了出來,倒也沒有多少穢物,不顯得惡臭。謝茂本就受了風寒,越顯精力不濟。朱雨不敢再奉茶,捧了炊熱的泉水送來,謝茂漱了口也不曾喝,看著衣飛石說:「朕今日沒力氣和你渾說……」


  「臣這就走。」


  衣飛石忍著痛楚答應一句,將捧著的痰盂放下,俯身磕了頭,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他才剛剛離開,軟在榻上的謝茂閉目稍息片刻,心中卻怎麼也無法安定。


  朱雨正帶人宮人躡手躡腳地收拾殘局,榻上養息的皇帝卻倏地睜開眼,不耐煩地將茶几一掀,那一套皇帝近日最喜歡的松鶴延年紫砂茶具就紛紛摔落在地,砸了個七零八落——


  「叫他回來!」謝茂道。


  朱雨親自跑了出去,殿外秋雨淋漓,衣飛石正在穿衣裳,銀雷幫他撐傘,所幸還未出去。


  「公爺,聖人宣召!您快跟奴婢進去。」朱雨道。


  衣飛石正在叮囑銀雷馬上去請太醫,聞言也有幾分難以置信的驚訝。


  皇帝做事從來說一不二,這樣朝令夕改的情形極少出現。他連忙將身上的外披解下來,匆匆進門,屋子裡茶具摔了滿地,看上去一片狼藉,歪在榻上軟枕中的皇帝看上去就更狼狽了。


  「陛下,陛下。」衣飛石跪在榻邊,眼巴巴地望著謝茂,「臣錯了,求您別生氣。」


  謝茂沒好氣地坐起來,說道:「朕不過夜裡吃了涼,兩副葯就好了。」


  衣飛石不敢和他頂嘴,只低頭拉住他的手,不肯放。


  他這樣依依不捨的模樣,遠比喋喋不休堅持「蠱惑狡辯」的衣飛石更讓謝茂心動。


  只要衣飛石不開口「狡辯」,謝茂就能想起二人往日的恩愛,哪怕只是拉著手,肌膚相觸的甜蜜回憶也會涓滴不絕地流入心底。


  謝茂看著他腫起的右頰,細看嘴角還有殘破的血絲,低聲道:「朕氣急了。」


  「你太可恨了,朕想打你,又捨不得打你。朱雨手輕,朕只想讓你稍稍疼一下,知道朕生氣了,就不敢對朕撒謊了……」謝茂一邊說,一邊用指腹輕輕撫摸他腫起的臉頰。


  「你這樣大的氣性,就不許朱雨動手?寧可自己打成這樣。」


  「臣不敢和陛下置氣。」衣飛石連忙辯解。他並沒有心高氣傲,不許皇帝近侍掌嘴。在奴婢皆如器具的年代,朱雨動手和皇帝親自動手有什麼區別?不肯叫朱雨動手,豈非就是不服皇帝責罰?


  謝茂才在他臉上愛撫片刻,朱雨就懂眼色地遞來了消腫的藥膏。


  謝茂用毛巾擦了手,用指尖沾了一點,慢慢推在衣飛石腫起的臉頰上,見衣飛石低垂眼瞼乖乖地伏在自己身邊,半點沒有對抗攻擊的情緒,他又想起往日衣飛石的馴服甜美,更不想和衣飛石吵架了。


  「你想要什麼,想做什麼,盡可以告訴朕。」


  「你想保黎王不出事,這也容易。早一日來告訴朕,哪裡需要你親自去黎州截人?朕寫一道手諭,叫他知道厲害,他是聰明人,再不會鋌而走險。」


  見衣飛石張嘴又要說什麼臣是為了陛下,他捏住衣飛石的嘴唇,不許衣飛石「狡辯」。


  「就算你去了黎州,親自保了黎王,朕也容得你。」


  「只一條,你為何要騙朕?」


  「你就說是與黎王私好,就要保他,朕也不至如此生氣。」


  「小衣,朕不許你騙朕。」


  「……」


  衣飛石已經被訓得絕望了。


  無論他怎麼說,皇帝都不肯相信他。一口咬定他就是為了黎王。


  如今的局勢很明朗,只要他承認去黎州是為了保黎王,好好認錯賠罪,皇帝就不生氣了,還敢繼續堅持是為了皇帝,怕不是立馬又要翻臉挨巴掌——


  「臣服侍陛下吃藥歇下吧?」衣飛石不肯承認。


  「陛下今日精力不濟,便要問罪也沒有力氣。待陛下大好了,臣再請陛下責罰。」


  他輕輕握住謝茂替他推葯的手,堅持地說:「陛下不信臣,覺得臣撒謊了。可是,臣並沒有說謊。臣去黎州,不為黎王,只為陛下。明日,後日,陛下大好了,只管拿鞭子來問,臣若有一絲狡言欺哄,欺君罔上,叫臣死在陛下刑鞭之下。」


  這番話說得極其硬朗,襯得謝茂那幾句貌似寬和的恩赦極其假惺惺。


  ——別說幾個耳光,打死我也不會改口。


  恰在此時,趙雲霞匆匆忙忙請求覲見,衣飛石也不問皇帝旨意,徑自出門把趙雲霞帶了進來。


  謝茂耳心又燒又潮,憋得難受,這會兒也沒心思和衣飛石打嘴仗,叫趙雲霞請了脈,問了診。


  衣飛石借口要親自給皇帝煎熬,跟著趙雲霞一起出去了。


  本是謝茂要趕衣飛石離開,現在衣飛石自己先跑了。謝茂氣得不行,罵道:「王八羔子臭狗蛋,打量朕捨不得么?就敢放狂言!」他在病中失了沉穩,居然指著朱雨不痛快地說,「你叫衣飛石等著,等朕兩副葯吃下去,親自拿鞭子抽他!」


  ※


  宮中沒有秘密。


  衣飛石腫著臉頰出了太極殿,沒多時,長信宮就知道皇帝對襄國公動手了。


  昨日兩個衙門滿京城地搜尋衣飛石的下落,那時候太后就覺得事不尋常。不過,她怎麼也沒想過兒子會打衣飛石,前面氣得不行了,不是還知道打下人么?這回怎麼就親自上手了?


  消息又說皇帝生病了,傳了太醫。


  太后終於坐不住了,顧不得秋雨潺潺,親自趕到太極殿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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