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振衣飛石(135)
在京中典買娼婦送人, 送的還是謝長維這種沒差使的閑散宗室,到哪兒說理都是沒罪過的。
可是,謝瑩不一樣。謝瑩是公主陵督造官, 這就有了實職,給他送妾室就涉嫌行賄。當然,行賄這檔子事,憑著長公主府的面子, 要把馬萬明撈出來也容易。
千不該萬不該的是, 他張大嘴巴嚷嚷,說自己送了謝瑩兩個「西河買來」的妾。
狹小的提審格子里氣氛有了瞬間的凝固。
龍幼株受了衣飛石敲打,哪怕馬萬明失言說錯了話,她也只是聽著,沒有誘哄追問。
她不問,衣飛石卻不能不問。
「您怎麼會去西河買人?誰做了中人?」衣飛石問道。
龍幼株與黎順都有些詫異地看著衣飛石。您這不是來撈人的嗎?我們都不敢問了, 您自己個兒問上了?這事情一個不好,馬舅爺就得在聽事司把牢底坐穿了——莫非,是要當堂就洗白?
黎順琢磨著吧, 這馬舅爺腦子不大好,就算定襄侯想給他「洗白」, 他可能也配合不好。
自家外甥問話,馬萬明就更沒有戒心了,當下就開始吹牛:「西河不是出美人兒么?西域大妞兒!嘖, 栗髮長腿, 胸脯那麼高, 我瞧著都好!小石頭啊,改明兒舅舅也叫你舅母給你物色一個!不是舅舅吹牛,咱家跟西河好幾個大商賈都是過命的交情,弄個美妞兒不成問題!」
這坑老婆的……衣飛石無奈極了。
他看了龍幼株一眼,雖然沒說話,意思卻很明確:不到必要,不能提我小舅母進聽事司監獄。
這年月官門大獄都有很多潛規則,不是殺人通姦的大罪,輕易不會讓婦人坐監。因為牢中環境實在對婦人太不友好了。下過大牢的婦人哪怕活了下來,一輩子也會生活在指指點點中。
聽事司不像大理寺獄那樣有高級單間,真把狄氏提進來了,就算沒人敢冒犯她,好聲好氣地問兩句話,她再出去也要被議論半輩子。
龍幼株不置可否,不過,也沒有立刻派人去提狄氏。
——若是在馬萬明口中就問明白了,也不是非得把狄氏弄進來不可。
「中人是誰?」衣飛石又問。
馬萬明苦苦思索了半晌,搖頭道:「這都好幾個月的事了,那字據又不是我去辦的,我哪裡記得中人是誰?」
黎順差點笑出聲,提醒道:「舅爺,侯爺是問您,這給您介紹買賣門路的掮客是誰?」
「哪裡來的掮客呀?」馬萬明很不屑地揮開黎順給自己揉肩的手。
「我與河陽趙縣的趙贇有生意往來,他手裡有些剛養成的女子,搶手得很,我就花大價錢買了兩個。」他又討好衣飛石,說,「這趙贇他如夫人是你舅母的手帕交,肯定還能再有好的。舅舅也給你買!」
衣飛石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如夫人就是妾侍。自己三書六聘的正室跟商家妾侍論手帕交,閨中悄悄地交往也就罷了,還堂而皇之沾沾自得地炫耀,這到底炫耀的是什麼?難怪幹得出稀里糊塗娶個瘦馬做大婦的事來!
想起自己這輩子都得向狄氏那種婦人磕頭行禮,衣飛石渾身上下都是無力感。
「向趙贇贖買婦人之事,是在何時?」衣飛石又問。
西河白崇安叛亂時,趙縣是早期附逆的縣屬之一,不止當地巨賈大族,連青壯稍多一些的西河舊族都被衣飛石砍了個乾乾淨淨。現在馬萬明還口口聲聲說能給衣飛石弄個大美妞兒來,可見他認識的「趙贇」還好端端地活著,在西河還有根基勢力,問題是,這可能嗎?
「二月……三月……?」馬萬明想了想,「三月三,女兒節,就是那前後。」
那時候西河正亂著。出身趙縣的趙贇還能不慌不忙地在京城飲宴交際,給馬萬明送女人?
不排除趙贇心智沉穩,可是,西河叛亂平定之後,趙縣世家商賈全沒,就算趙斌出門時帶足了可以支撐起與馬萬明交遊的家財,他也不可能還有源源不斷地西河美女送入京城——老家都被抄了,擱哪兒去找多年馴養的美女?
衣飛石問明白趙贇的聯絡方式,馬萬明結結巴巴說了地址,衣飛石便和龍幼株商量:「這源頭也剔出來了,在下可否先帶舅舅回家?案子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司尊也是能隨時進宮的,差人招呼一聲,在下即刻帶舅舅來應訊。」
若不是衣飛石的舅舅,沾上這事兒哪裡還走得脫?衣飛石親自來接人,想起皇帝兩次警告,龍幼株不得不退一步,展顏一笑,正要答應——
「他……他是姦細啊?!」馬萬明終於想明白不好了,結結巴巴地問道。
黎順忙安慰他:「是不是還兩說呢,舅爺不著急啊,咱把他提來問問就知道了。」
馬萬明又顫巍巍地猛地一拍椅子扶手:「那姚欣欣也是他叫我買的呀!」
龍幼株:……
黎順:……
衣飛石急匆匆來聽事司保人,多半是因為摸不清龍幼株的路數。
他這輩子也沒見過幾個腦袋拎得清的女人,所以他擔心龍幼株會趁機發難,做點什麼出乎意料的事。到了聽事司之後,他發現龍幼株態度謙讓無比,也不是故意針對他或者馬萬明,戒心就淡了些。
畢竟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埋坑裡的人,是小舅他自己。
若龍幼株有心針對衣家,針對他衣飛石,衣飛石也不介意軟硬兼施把人帶走。現在馬萬明確實涉案,龍幼株又沒有私心,衣飛石還能怎麼辦?他不是因私廢公之人,不可能在目前的情況下,仗著官位權威與聖寵就強行搶人。
「舅舅,這事兒一時半會恐怕說不清楚,您暫時在聽事司衙門待幾日……」
衣飛石一句話沒說完,馬萬明就驚恐地拉住他的袖子:「啊?你不是帶舅舅走的嗎?剛才不是還要帶舅舅回家嗎?為什麼就不走了?——你騙我!你和……你和她們是一夥的啊?」
「小石頭,我可是你舅啊!你這麼對我,我姐知道嗎?我姐還病著呢!你這是要把我姐氣死啊?」
衣飛石恭敬卻堅持地說:「舅舅,您已涉案,甥兒不能帶您出去。龍司尊裁決清明,將案子審清楚了,自然就放您回家了。她不會對您動刑,您也別對她撒謊遮掩,該是什麼就說什麼。」
馬萬明常年看長公主打二外甥習慣了,急起來上手就抽,地痞打架似地拽衣飛石頭髮。
龍幼株與黎順都吃了一驚,這要是讓定襄侯在聽事司掛了彩出門,上上下下都得吃掛落!
衣飛石穩穩地握住了馬萬明的手臂。
他可以不要面子,人前被舅舅抽一巴掌不算什麼,畢竟是娘舅。
可是,他不能不顧皇帝的告誡。像馬萬明這樣無理取鬧隨手打人的長輩,他真把這一巴掌挨實在了,那就是想借刀殺人了——皇帝肯定會弄死馬萬明。
看著衣飛石冷靜恭敬中帶著一絲冰冷的眼神,馬萬明突然覺得心悸。
他這時候才突然發現,衣飛石已經不再是當年被長姐隨意打罵責罰捏扁搓圓的小可憐了。
堂堂定襄侯,前西北督帥,羽林衛將軍,不必依附父母的榮光庇護,他自己就是一棵參天大樹,能夠為親族遮風避雨。可笑自己分明指望他庇護自己,卻仍舊把他當雜草一樣肆意踩踏?
腦子漚肥的馬王爺突然老實了下來,衣飛石才放開鉗制住他的手。
「龍司尊……」衣飛石還想請龍幼株稍微照顧一二,找個乾淨的地方囚著,起碼不餓不凍。
「若有侯爺作保,就請馬舅爺先回府歇息吧。」
龍幼株根本就不想得罪衣飛石。這馬萬明乃是巨大一個慫貨,稍微嚇唬就渾身抽抽,真在聽事司里出了個好歹,她怎麼跟衣飛石交代?
外邊來報說衣飛石來訪時,她就打算賣衣飛石一個人情,直接讓衣飛石把人帶走了。
——否則,聽事司監獄戒備森嚴,沒有她給的那一塊行走腰牌,哪怕是副使黎順也帶不進人來。
當然,龍幼株這一句話說得也是滴水不漏,人,我可以放,但是,人跑掉了,侯爺你要負全責。
「目前供詞看來,這趙姓商人確有嫌疑,舅爺倒是蒙在鼓裡。有涉案備查之時,卑職再請舅爺來說話。今日也不早了,監中陰寒不適,舅爺早些回府暖暖身子,別坐下了病。」龍幼株親切地說。
衣飛石越發覺得龍幼株客氣得過分了。然而,有那個涉及皇帝與龍幼株的曖昧傳聞夾在中間,他先前不能問龍幼株為何針對自己,此時也不能問龍幼株為什麼改了態度。
「自然由在下作保。」衣飛石壓下心中的困惑,簽了文書之後,將馬萬明帶了出來。
孫崇幾人還在門口候著,見他扶著小舅爺出門都圍了上來,馬萬明見他們都是牽馬來的,連連吩咐:「叫個車來!我騎不得馬!」
「賃車來送舅爺回長公主府,再差人去馬府給舅母回個話,請她去長公主府照顧舅爺。」衣飛石吩咐道。
他是把馬萬明拴在長公主府,叫衣尚予看著。否則,把這腦子漚肥的舅舅放在他自己那座篩子似的「馬府」里,不定再出什麼意外。再有那個和趙贇如夫人是手帕交的舅母狄氏,衣飛石本能地不放心。一併弄進長公主府,叫親爹統一看管。
馬萬明還以為外甥是怕自己再叫聽事司的人捉去,叫姐夫保護自己呢,忙道:「正是,你叫舅太太快來!把七七、八八、鶯鶯、燕燕、朵朵一齊接來!」後邊五個都是他納的美妾。
孫崇看衣飛石微微點頭,立刻答應一聲,吩咐身邊親衛去辦。
一直到車賃來了,凍得瑟瑟發抖的馬萬明連滾帶爬鑽了上去,又掀開帘子:「外甥,你也來,車裡暖和!」
衣飛石上前打躬:「甥兒還有差使,舅舅先回吧。」
送走馬萬明之後,衣飛石才倏地飛身上馬,快馬加鞭朝皇城飛馳而去。
天已經黑透了,宮門早已下鑰,管宮禁的衙門統共就有四個,羽林衛只是其一,只有羽林衛的鑰匙根本敲不開宮門。哪怕衣飛石是羽林衛將軍,此時想要進宮也是束手無策。
宮門下鑰之後,羽林衛外巡三十丈,老遠就把打馬馳近左安門的衣飛石攔了下來。
羽林衛提著燈籠一看,發現被攔下來的居然是自家將軍,忙屈膝見禮:「將軍何故急馳?莫非……」這要不是出事兒了,大半夜的宮門前飛馬是要鬧哪樣?
「無事。」衣飛石心懷僥倖地問道:「門前可有人候著?」
羽林衛愕然道:「沒有吧?」都下鑰了,候著也出不來呀。
衣飛石還是不死心,貼著左安門看了一眼,這宮門大鎖是裡面兩把,外面兩把,少了其中一把鑰匙都打不開。宮門前的燈籠自然都亮著,看著夜色燈火下宛如沉靜巨獸的宮門,衣飛石心中升起一股頹然。
突然之間,他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從頭頂傳來。
……有人?
衣飛石倏地抬頭。
※
與此同時。
左安門城樓上,畏寒的謝茂裹著皮毛大氅,手裡捧著暖爐,腳下踩著暖氈,正往下看。
這才看了一眼,立馬就被衣飛石發現了,謝茂抬了抬站得僵直的腿,往前一步,露出自己被風吹得略寒冷的臉,說道:「回來了?」
宮門下站著的衣飛石似是嚇呆了,守在門外的羽林衛也嚇唬住了——這樓上誰啊!不要命了?!
守在門外的羽林衛訓練有素地擊落了自己手裡的燈籠,組成防禦陣形,舉弓張向城樓之上。因宮門內外的羽林衛完全是平行排班,一旦宮門下鑰,宮裡的消息出不來,宮外的消息進不去。謝茂又是悄無聲息地上了左安門城樓,宮門外的羽林衛沒有接到一點兒消息,此時頓時緊張了起來。
哪個皇帝會二更天悄悄摸摸地爬皇城門樓子,儀仗不擺,燈火都不多架兩盞啊?!
謝茂在城樓上露了個臉,就讓銀雷扶著往下走。
左安門是皇城進出的重要門戶,宮牆也修建得十分堅固高大,然而城牆上羽林衛防守森嚴掛著宮燈,上下的梯級則只能倚靠宮人手提燈籠照明,十多盞宮燈將謝茂腳下的路面照得恍如白晝,謝茂的臉色也不見得多溫和。
謝茂在這兒等了快兩個時辰,本也是急匆匆地想要出門去追衣飛石,外邊消息來報,說衣飛石是去聽事司撈馬王爺去了,不是去長公主府,他就停了腳步。
——衣飛石去和衣尚予談出族的事,他要攔著。衣飛石去砸聽事司,他跟著去幹什麼?
前兩天他就發現衣飛石和龍幼株有些不對付,今兒衣飛石聽說龍幼株逮了馬萬明,二話不說就往宮外跑,如此反常的舉動,如何不讓謝茂疑心?
衣飛石出宮的路線是經過太極殿再從左安門離開。換句話說,衣飛石完全可以先回太極殿和謝茂打個招呼,甚至請一道聖旨去把馬萬明撈出來。
可是,他沒有。
衣飛石頭也沒偏一下,直接就忽略了太極殿,往左安門出去了。
謝茂也不是傻子。
衣飛石不來問他,甚至都不留人帶話說自己出宮去了,這是為了什麼?
衣飛石懷疑戒備的究竟是龍幼株,還是龍幼株背後的自己?
答案不言而喻。
站在黑洞洞的宮門之前,看著那兩把堅固的御鎖,謝茂懶得去叫人來開門,吩咐道:「劈了。」
……劈、劈了?劈這御鎖罪同謀逆,這是誅九族的罪!就算是皇帝吩咐,守門的羽林衛還是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領頭的校尉忙跪地領命,也沒有斧頭,只得用佩刀噹噹當地砍。
正經宮門御鎖不難撬開,防守主力還是里裡外外的羽林衛。這會兒羽林衛動手砍鎖,沒什麼人阻攔,很快就砍開了。
「開門。」謝茂道。
裡邊的羽林衛抬起粗重的門閂,然而,外邊還有兩道鎖,門打不開。
「劈了。」謝茂再次吩咐。
裡邊的羽林衛校尉緊張得口乾舌燥,貼著宮門,小聲給外邊遞話:「陛下口諭,劈了。」
外邊也是一陣混亂之後,叮叮噹噹把御鎖劈開了,沉重的宮門吱呀推開。
謝茂站在門洞之內,身邊銀雷、郁從華提著玉色琉璃宮燈,散發出淡淡的溫暖光澤。
然而,這點點滴滴的暖意,滲不透謝茂冰冷沉靜的臉色。他不在乎衣飛石不告而別,也不在乎衣飛石去砸了幾個衙門,他也根本就不在乎什麼馬王爺牛王爺,他在乎的是,衣飛石悄悄摸摸地防著他。
「……陛下。」衣飛石沒有牽馬,孤身走了進來,看樣子就想跪下。
「免禮。」謝茂不會罰他跪,跪著膝蓋疼,「走吧。」
兩口子吵架,總不能當著外人吵。謝茂借著零星的燈火,將衣飛石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發現他衣衫工整,也沒什麼看得出來的傷患,可見出門砸衙門並未吃虧。然後,他轉身,上了御輦。
衣飛石哪裡看不出來皇帝生氣了,這就老老實實地跟在御輦一側,準備走回太極殿挨訓罰跪。
哪曉得他跟在御輦前站了一會兒,御輦也沒有起駕。
沒多會兒,御輦的門帘子輕輕挽起,銀雷麻利兒地下車小聲道:「侯爺,您就不上輦,也得騎馬代步呀。這大冷天兒,您要走著回去,可不是跟陛下置氣么?」
衣飛石是怕皇帝生氣了,所以不敢騎馬——皇帝金口玉言,說的可是「走吧」。
謝茂恨死了衣飛石的犟脾氣,派了銀雷下去勸說仍不放心,親自掀了車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衣飛石也正甜絲絲地往上看。
「起駕。」謝茂第一次沒與衣飛石對視,反而將帘子放了下來。
御輦車駕轔轔而行,早有宮人伶俐地牽來御馬,衣飛石也不失落,輕身飛上馬背,馬蹄聲清脆噠噠噠地跟在御輦之後。因隨行的都是太極殿宮人,衣飛石也顧不上太多,靠近御輦車窗小聲賠罪:「陛下,陛下?臣錯了……」
「臣錯了」這三個字,簡直都快成了二人之間的情趣了。
謝茂坐在溫暖的御輦之上,聽著衣飛石小意賠罪的熟悉聲音,第二次覺得茫然。
第一次讓他覺得失措茫然,是在西北。那日衣飛石拒絕他在黎王跟前的禮遇,堅持不肯坐那個皇后才能坐的位置,他自省,慚愧,不知道該如何去愛衣飛石。可是,那一次,他終歸還是知道,就算那時候他不知道如何去愛人,他總會找到愛人的方法。
這一回的茫然,則是他開始遲疑了。朕真的能讓小衣安安心心地與朕在一起么?
他重生到十六歲那一年,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
他和衣飛石相識,也有整整五年了。
他和衣飛石在一起,生活上,身體上,都沒什麼不契合的地方,甚至稱得上默契。
他知道衣飛石的每一個生活中的小習慣,衣飛石也能不抬頭就知道他伸手究竟是要茶還是要毛巾,他們倆在一起,哪怕不說話,就是隔著一張茶桌待著,日子就甜美得像是花蜜。這是謝茂幾輩子都沒享受過的幸福。
他挺喜歡衣飛石乖乖巧巧跪在他面前喊陛下的樣子,男人骨子裡哪兒能沒點征服欲?這種愛人完全臣服又愛慕著自己的滋味,比什麼毒品都讓人飄飄然。
可是,他不會喜歡衣飛石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衣飛石會在他跟前隨口自稱「我」,也會氣急敗壞地輕咬他胳膊,急起來了還敢稍微動用一點武力,壓著他不許再動。謝茂就以為,他們的感情算是漸入佳境了吧?
碰到龍幼株,謝茂才悚然驚醒。
這都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