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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振衣飛石(134)

  聽事司衙門共有兩處, 一處是初建時倉促立在皇城內的內司,另外一處則是職權擴大之後,另擇興勝大街落成的新衙, 大凡往來刑事、訊問、堂審、文書等事,都在皇城外的聽事司衙門辦署——總不能捉了什麼人犯,也直接往皇城裡拖吧?

  這剛啟用沒兩年的聽事司衙門也不是新築,門臉看著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青瓦院子, 既不氣派, 也不陰森,看著還有一點兒陳舊之色,除了門口站著八個身穿錦衣衛制服的力士,就和普通油水不豐的冷灶衙門沒什麼兩樣。


  衣飛石帶著一隊羽林衛策馬壓在衙門門口,立馬就把裡邊的主事驚動了,出來的也是熟人。


  「侯爺您來了?!」


  黎順穿著一身常服, 小跑著出來施禮,笑得見牙不見眼地,「卑職黎順叩見侯爺, 哎,您是來探馬舅爺的吧?正提審呢, 您要不就去聽聽?」


  衣飛石滿以為出來的不是女子就是太監,見了黎順還愣了一下。


  當日黎順因沒能阻止衣飛石挨杖,職事被皇帝一擼到底, 好端端的御前心腹淪為羽林庶士, 在街面上混了兩年之後, 皇帝看龍幼株支應聽事司頗為艱難,才把黎順調給龍幼株做副手。


  這黎順看似倒霉極了混得可憐,其實人面極廣。他在御前有關係,兄長又是在樞機處供職的沭陽侯張姿,若不是被皇帝欽命壓著不給升遷,隨便找找關係,這官也一步步蹭上去了——連衣飛石都曾想過,這倒霉催的黎順若一直混不出頭,他倒是可以把人調去西北。


  衣飛石是個極其寬和的人,皇帝記恨黎順沒把人看住,叫衣飛石吃了虧,衣飛石根本就不在乎這一點兒小事,畢竟,若不是他自己願意,區區一個五城兵馬司衙門,哪裡動了他?


  當然,衣飛石如今也回過味了,黎順畢竟是皇帝龍潛時的心腹,如此簡在帝心的人物,哪裡還需要他來操心前程?皇帝把黎順丟在街面上磋磨了幾年,到底還是要收回來再用的。


  見出來的是黎順,衣飛石也鬆了口氣。他和龍幼株不怎麼熟,和黎順還有些交情。


  「司副使免禮。」衣飛石從馬上下來,換了個笑模樣,「許久不見。今日來貴衙拜訪,確是為了吾家舅爺。還請黎使行個方便,容在下見一見小舅。」


  「您客氣,客氣,請進。」黎順滿臉堆笑,恭恭敬敬地把衣飛石往衙門裡請。


  衣飛石背後的孫崇等親兵也要隨入,衣飛石臨門停步,轉身吩咐道:「在此候著。」


  他又不是來掀桌子打架的,何況,聽事司也是正經兵衙,貿然帶兵入內就不算客氣了,錦衣衛與羽林衛本來還隱隱有些不對付,黎順表現得這樣恭敬禮遇,他也得給足面子。


  黎順還真怕衣飛石是來拆衙門的,就他所知,只怕這位爺真把聽事司衙門拆了,罪過也攤不到這位爺頭上,反倒是他們聽事司的龍司尊得親自去太極殿磕頭賠罪。


  見衣飛石態度如此客氣,黎順笑容越發真誠,吩咐守在門口的力士:「景雁,招呼幾位大人值房喝茶!」又躬身在前引路,「侯爺,您請,這邊走——」


  「家裡來報時說得語焉不詳,敢問黎使,我小舅是為了何事進來?」


  都是老交情了,衣飛石也沒有拐彎抹角,徑直問道。


  黎順也是哭笑不得,說道:「這事兒也是……侯爺怕是不知道,年中咱們京中也發生了一件宗室鬥毆的大事,這相王府的瑩世子去尋義王府長維王子的晦氣,反被長維王子的親衛打瞎了一隻眼……」


  衣飛石知道這件事。


  謝瑩為此不止丟了一隻眼睛,還丟了直接襲爵的資格,皇帝一道旨意把謝瑩的嫡長子謝浩封為相王府世孫,一旦相王百年,謝瑩這個「世子」就會被供養起來,相王位直接落到世孫謝浩頭上。


  「此事與我小舅有何相干?」衣飛石問道。


  「這不是快翻年了么,衙門清查舊案歸檔,底下突然奏報,說海事司曾提檔文書還未歸還,嗐,反正就是文書上的事。去海事司把那文書拖回來,那邊說還未結案。咱們龍司尊是個事不過夜的性子,乾脆就幫海事司查了查……」黎順道。


  他這一番話透露了很多消息。


  第一,兄弟衙門提檔,本衙門是不可能直接給原始卷宗的,只會給謄抄檔或是簡檔,聽事司就算要舊案歸檔,也不可能跑去海事司要文檔。第二,海事司是個課稅衙門,歸戶部管轄,就算有案子查不清楚,也歸戶部、刑部、大理寺管,哪有聽事司幫著去查案的道理?

  龍幼株就是專門搞事。


  衣飛石倒不覺得龍幼株這是沖著自己來的,想要對付他,從馬萬明下手也太蠢了些,旁人不知道他和長公主關係不睦,皇帝難道還不知道嗎?拿他舊部開刀都比收拾馬萬明來得更中要害。


  何況,前不久龍幼株在太極殿罰跪,皇帝還叫朱雨去告訴她,想查謝瑩可以查——


  想來龍幼株想對付的人就是謝瑩。


  謝瑩和謝長維是為了一支船隊不和,黎順說海事司,衣飛石就推測應該是那支船隊出了問題。


  不過,他不是喜愛賣弄捷才的性子,點點頭,問道:「查出什麼來了?」


  「不就是當初濟王孫與長維王子搶的那一支船隊么?長維王子貸了五十萬兩銀子想要那船隊,結果那船隊主人轉手先賣給了濟王孫,官司打到御前,太後娘娘做主,將那船主判了斬,船隊另外尋一戶人家賣了——」


  衣飛石吃驚極了:「賣給我小舅了?」


  「那倒不是。是賣給了涼州一戶莫姓人家,兩艘大船,五艘小船,另有船夫船工若干,統共作價四十八萬兩白銀。因著原船主被判了斬,太後娘娘做主,得銀一分為二,一半給了濟王孫,一半給了長維王子……」


  這事兒衣飛石都知道,又不好打斷黎順,不許他說。


  黎順領著他走了兩個院子,衣飛石才發現聽事司這衙門規制和別的官衙不同,前邊兩進主堂,前門是待客堂,後邊的就是個籤押房,這會兒天都黑了,裡邊燈火通明,還有不少人在裡邊辦差。兩邊廂房有的門開著,有的門掩著,居然是一間間獨立的文書室或是憩室。


  走到第三進院落,黎順領著他往旁邊斜插過去,路過一個聊勝於無的假山河池——大概就只有五尺見方,只配給狗玩兒那種——迎面就是一個凸出來的門巷,兩個體格彪悍的錦衣衛守著,見是黎順來了,也沒有見禮問候,目光在衣飛石身上冷冷掃過,不過,也並未詢問或阻攔。


  巷道很窄,衣飛石一眼掃去,約摸只有三尺。路上沒有燈火,僅有月色照明。


  黎順繼續說馬萬明犯的案子:「這賣了四十八萬兩白銀的船隊,自然也不是小打小鬧了,否則,當初兩家王府也不至於搶起來。海事司那落不了案,就是因為這莫家把船隊買回去,離港的時候,這稅銀就沒有交足——莫家一口咬定,說這船隊本就只有三條小船,根本就沒有大船。」


  「海事司哪裡肯信呢,明明就是四十八萬兩白銀的船隊,值錢的就是那兩艘大船,怎會憑空失蹤?先把莫家的船隊扣下了,又派了人去查當初批准莫家船隊離港的經辦文書,懷疑是官商內外勾結走私。」


  「那莫家和當初辦離港手續的經辦直喊冤枉,海事司的提督監事查來查去也是一頭霧水,只咬定一件事,那船總不會憑空消失了吧?可又查不出經辦勾結莫家走私的證據,案子就一直懸著。」


  走到巷道盡頭,面前豁然開朗,一座黑森森的建築聳立在寥廓的庭中,上書「監獄」二字。


  衣飛石才是第一次知道,聽事司是在監獄問案,而非明堂正審。


  細想也不奇怪,聽事司上下官員都不是吏部所選,根本不算正經官身,哪有資格端坐明堂?

  監獄大門緊閉,門口守著十多個錦衣衛,黎順帶著衣飛石走小門,賠笑道:「那門不吉利,咱們自己都走這邊……」


  衣飛石也不在乎大門小門,正經讓他快點見到馬萬明就行。


  這一道小門的防守就嚴格多了,哪怕黎順帶人進來也要檢查腰牌,黎順除了拿著自己的腰牌,還專門帶了一個寫著「行走」二字的藍底白字小牌子,用以放行衣飛石。


  衣飛石眼力好,看見那牌子背後寫著小小的兩個字,揭必。


  龍幼株原名揭必幼株,龍姓是她在胭脂樓操持皮肉生意時,老鴇招攬恩客故意改出來的噱頭,如今所有人都稱呼她為龍幼株,不過,想來在正經的公文中,她寫的還是她的本名,揭必幼株。


  這個讓他順利走進聽事司監獄的行走牌子,是龍幼株給的。衣飛石聯想起黎順打頭就說馬萬明正被提審,那麼,這個主審之人,想必就是龍幼株了?


  「後來咱們司里接了這案子,才給查明白。這莫家著實是給坑了!」


  黎順收拾好腰牌,領著衣飛石繼續往前走,「原來那船隊本就是瑩世子做的一個局!」


  「哪有什麼大船?就是相王府跑河運的三條小船。吹得天花亂墜,還叫濟王孫出面爭搶,專等著坑長維王子。」


  衣飛石忍不住問道:「又與我小舅何干?」


  黎順也很無奈地看著他,說:「這不是馬家舅爺愛給人送妾室小星么?瑩世子挖這麼大一個坑,就是為了馬舅爺送給長維王子那位風塵美妾——」


  衣飛石還真不懂這其中的門道。船隊和美妾有何關係?


  黎順只好給他重新解釋了一下,謝長維是嫡次子,繼承不了多少王府家業,所以,他其實是沒什麼錢的。否則,他買船隊也不用去貸五十萬兩白銀了。給謝長維放貸的人,背後主子就是謝瑩。


  一開始,那個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船隊就不存在,謝瑩就是為了哄謝長維去貸銀子。


  ——義王府和相王府關係不大好,謝長維又是個除了缺錢沒啥破綻的好人,謝瑩只能坑他錢。


  謝瑩設計得好好的,船隊讓兒子謝濟先買了,那謝長維買不到船隊,就不會發現船隊是假的,只能自認倒霉,去把貸來的銀子還了。


  五十萬兩啊!就算只是周轉個十天八天的,利錢也很不少了。


  一向風流的謝長維肯定還不起啊。辦了這麼挫的事,只怕也不敢去求告親爹,他那世子大哥謝長英又是個妻管嚴,哪裡肯給他錢還高利貸?這時候謝瑩出面當好人,幫他把利錢還了,哥倆喝個酒,說個體己話,說得高興了,要求睡一睡他的美妾,不是順理成章的事么?

  哪曉得謝瑩的好事兒被不知情的太后反手就破了,接下來的事情更是急轉直下。


  衣飛石終於明白了。


  龍幼株要收拾謝瑩,翻出了謝瑩算計謝長維的事,而謝瑩算計謝長維的動機,就是馬萬明送給謝長維的那個風塵美妾——這馬王爺也是倒霉,送個妾都送出禍事來了。


  得了黎順給的准信兒,衣飛石徹底放下了心中大石。


  他就怕馬萬明真攪合到什麼挽救不及的大事上去,現在明顯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只要客氣些說句好話,把人撈出來就行了。實在不行,回太極殿向陛下央告一聲,撐死了罰些金銀罷了。


  聽事司監獄大堂點著零星幾盞燈,遠處就有驚堂木的聲音啪地傳來。


  黎順引著衣飛石往二堂走去,原來這裡格局和別的地方都不相同,寬闊的大堂背後,就是一個橫擱的廊道,兩頭不止通往何處,正面是隔得很遠的好幾個門洞,每個門洞里都是一間提審格子。


  衣飛石站在廊道上看了看,門洞約摸十多個,此時天已經全黑了——就算天沒有黑,這聽事司監獄里連個窗戶都沒有,照明僅靠頂上幾片亮瓦,白天只怕也是陰森森的——十多個門洞里大約有七八間都點亮了燈火,不時有質問、哭泣、施刑慘叫的聲音傳來,嘈雜不堪。


  黎順連忙解釋道:「侯爺放心,咱們哪兒敢怠慢舅爺?就是……呵呵。」


  他也不敢說我們聽事司故意搞成這樣的提審格子,就是為了嚇唬馬王爺這種不能動刑的慫貨。


  衣飛石明白其中的門道,他在沙場上殺過的人不計其數,不至於聽見酷刑慘叫聲就心生不忍。


  聽事司是有一些量刑過重的傳聞,不過,陰謀構陷之事卻聞所未聞。畢竟是皇帝欽命的衙門,衣飛石還是頗有信心,皇帝總不可能妄殺無辜……吧?


  黎順帶著衣飛石到左首第三個亮著燈的門洞,門帘只有一半,掀開了也看不見提審的格子,而是一座插屏。往左走就是進格子的正路,右邊好像是堵牆。衣飛石跟著黎順往右邊走了一步,才發現牆與插屏間隔里其實有個小小的通道,是一個與提審格子平行的小屋子。


  這小屋子很窄,零散放著幾個小板凳,牆上還鑿開了幾個洞,能聽聲,也能查看隔壁提審的現場。


  不用黎順招呼,衣飛石就湊近那小洞察看。


  隔壁提審間里,幾個彪悍的聽事司獄卒分列兩邊,他的舅舅馬萬明也沒有受什麼折磨,還給了一張椅子坐著,不過,看樣子,馬萬明已經嚇得不行了,癱軟在椅子上臉色蒼白,渾身上下都在抖。


  坐在主審位置上的果然就是龍幼株,她穿著錦衣衛官服,頂戴紗冠,不施脂粉,在糊著白紗的燈光下顯得有點詭秘瘮人。


  ——這幾個故意嚇人的燈籠,真把犯人冷不丁地拖進來,只怕還以為是進了陰曹地府。


  「想明白了么?」龍幼株語氣平平地問。


  「我……我外甥……」馬萬明似乎被她突然出聲嚇了一跳,不住抽搐,「我外甥……來了,我才、我才說……」


  龍幼株似乎也有些無奈,說道:「那姚欣欣是你從群玉樓買了,要她裝作傾慕謝長維才華,甘心自贖做妾送到謝長維身邊。你贖買姚欣欣的身契、字據、銀票,都已在堂。過戶的中人、經辦,也都遞了供詞,這事難道抵得掉?」


  更何況,馬萬明惟恐白花了錢,正主都不知道是誰送的禮,故意放了風聲,說姚欣欣自贖銀子是他義助——這風塵名妓自贖自身的不少,畢竟賣身多年攢了不少錢,可是,姚欣欣一個還未梳攏的清倌人,她哪兒來的銀子自贖?

  馬萬明還是哆哆嗦嗦地反覆咬定一句話:「我……我外甥……」


  他倒霉外甥衣飛石無奈極了,轉身向黎順示意:能出去嗎?


  黎順請他稍待片刻,轉身出去到了提審格子里,附耳龍幼株耳邊請示了片刻,龍幼株點點頭,起身朝著鑿開小洞的隔間微微拱手致意。


  不等黎順來請,衣飛石就原路繞了回去,從插屏左邊走進提審間。


  這回龍幼株直接從主審位置上下來了,降階相迎:「見過衣將軍。」


  衣飛石有些意外。


  龍幼株從前也不像現在這麼……客氣?

  正經論爵位官階,龍幼株拍馬也追不上衣飛石,不過,龍幼株和皇帝那一點兒令人想入非非的緋色傳聞,歷來都讓她有了見官大一級的矜貴。為何?因為她是個女人。是女人就有可能為皇帝生下龍裔,有了龍裔就會有正經的身份。誰會去得罪一個可能生育一位親王或者下一代帝王的女人?


  龍幼株自然知道自己是女臣,不是妾妃,可是,旁人不知道啊。


  衣飛石就不知道皇帝與龍幼株究竟是什麼關係。儘管他很想知道,卻不能問。


  現在龍幼株姿態放低了許多,就讓衣飛石隱隱有了一種「我和她是否分出了勝負?」的揣測。他覺得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皇帝已經告誡過龍幼株,要她——做自己妹妹?這想法實在太噁心了,衣飛石更不想讓自己陷入婦人爭寵的可笑境地,瞬間就把想法清空。


  「龍司尊有禮。」衣飛石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的脾氣,龍幼株有禮,他就更客氣了。


  馬萬明嗷嗷叫著痛哭流涕:「小石頭……嗷——小石頭……快來救舅舅……」


  衣飛石還沒怎麼著呢,龍幼株已上前一步,解釋道:「還請衣將軍明鑒,卑職屬下請馬爺來問事情,萬沒有一絲半分怠慢之處……」


  她就怕衣飛石劈頭蓋臉一句,那我舅舅咋嚇成這樣?


  這馬萬明膽子小歸小,嘴還真挺緊,好聲好氣問,他擺馬王爺的譜兒,居然還調戲龍幼株。黎順都氣得想抽他了,臨了想起這是誰的舅舅?敢抽嗎?不敢抽不敢抽,那就嚇唬嚇唬唄!得,拎到提審格子里,路過幾個施刑慘號的格子,立馬就嚇癱了……


  看他嚇得渾身抽抽,只差一點兒都要翻白眼厥過去的模樣,龍幼株有多少手段都不敢使了。


  ——真給嚇出個好歹來,定襄侯跑來把聽事司衙門拆了,她又去太極殿罰跪啊?


  問題是,衣飛石真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狂妄暴躁。京中辦事不是陣上殺敵,殺敵不也得講究個策略么?上門就砍那種憨貨若非氣運加身,絕對是戰陣早夭的命。


  「舅舅,聽事司是欽命衙門,龍司尊奉旨辦差,我在這兒看著,已然是壞了規矩。」


  「您有什麼事,一五一十跟龍司尊說了,在供詞上簽字畫押,外甥也好早些保您回家休息。」


  「該是什麼就說什麼,不過是送個娼婦的小事兒,犯了哪條律令了?外甥在這兒盯著,不會誘供,不會熬刑,您就照實了說。」


  他這話既是敲打馬萬明,也是試探龍幼株,錄了供詞,我要帶舅舅離開,別想扣人。


  若龍幼株一口反對,他再慢慢說。


  哪曉得龍幼株一聲沒吭,只含笑站在一邊,黎順更是麻利兒地給馬萬明揉揉肩膀揉揉手腳,說道:「正是正是,舅爺,您就趕緊地把事說了,咱們畫個押,就能回去了……」


  馬萬明不敢置信地看著衣飛石,原來外甥的臉面這麼好用啊!

  龍幼株重新問供,有了外甥撐腰,又說能夠跟外甥一起回家,馬萬明終於不哆嗦了,開始交代他贖買姚欣欣的過程……


  這本來也是和馬萬明干係不大的一件事,龍幼株收到了衣飛石的敲打,很老實地不曾誘供,黎順更是時不時地給捧個哏,捶捶肩膀,馬萬明就覺得自從外甥到了啊,這燈光都明亮溫暖了起來,聽事司的下人們都諂媚狗腿了,那叫一個舒坦痛快。


  「我送了個妓|女給謝長維,謝瑩眼饞,謝瑩要玩弄謝長維,關我屁事?」馬萬明不屑又憤怒地捶了捶椅子扶手,罵道,「那是謝瑩心肝黑了啊!不當人子爛肝肺的東西——他謝瑩還收了我兩個花大價錢從西河買來的妾呢!」


  衣飛石閉了閉眼睛。媽噠,這小舅是不是腦子漚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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