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離婚
我不知道她在心虛什麼,難道是因為傅則慕也沒有告訴過她這其中的內情,或者是傅則慕要求她守口如瓶,但她太過得意一時之間暴露出來?
無論怎樣,她給我的答案與我想象中無異。
田彤彤像是想到了什麼,笑意盈盈:「說起來你墜樓那一天,似乎發現了我和則慕的事情,要和他鬧離婚。則慕雖然有些顧慮,但這麼多年他沒能在你身上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可能也放棄了,所以他同意了。」
我突然想到在醫院醒來的時候,傅則慕隨身帶著我們的結婚證,那時候我還懷有疑慮,如今看來那句話真的說對了,結婚證只有在離婚的時候才有用。
那天如果不是突然發生了意外導致我的失憶,恐怕我和傅則慕早已一拍兩散。
但是因為失憶了,驚動了葉瀾和江昭,他不得不重新接納我,上演一出又一出的好戲。我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難受的緊,從胃裡翻騰到嗓子眼的苦澀讓我眼淚都被嗆出來了,我知道可能是沒吃晚飯的緣故,於是我能吐的只剩下了膽汁。
我又重新要了一杯熱水,小美擔憂的問我:「還好嗎?需不需要去醫院?」
我搖搖頭,醫院那個地方,我真的再也不想去了。
田彤彤似乎也累了,我們長談了這麼久,已經是深夜了,她舟車勞頓只為了在我面前一逞威風,很值得,她也做到了。
我們靜坐了一會,沒再說話,許多細枝末節的小事情她沒有必要拿出來炫耀,我也可以猜得到。她似乎坐不住了,起身踩著高跟鞋噠噠的走了,但沒過幾分鐘又返回來斜著眼睛看我:「剛才這些話你不會又錄音了吧?」
我將手機拍在桌子上,竭力保持著鎮靜,淡淡說道:「我沒打算錄音,我只是想要你給我的答案。」
她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甩給我一句:「我給傅則慕發信息了,等下他會來接你。」
我很想反駁她一句什麼,但是我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我張了張嘴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我完全變成了一個失敗者。
喝了些熱水,我終於有了力氣,準備離開,我沒打算等傅則慕來接我。
雖然沒有飄雪,空氣卻凜冽的不像話,吹過來的風都像是刀子劃在臉上留下看不見的傷口,小美追出店外,遞給我一條圍巾,見我不動,便乾脆幫我圍在脖頸上。
她說:「路上小心點,林小姐,沒有去的地方就回來這裡,二十四小時營業,今天剛好我值班。」
我點點頭,繼續向前走了,連她都看得出來,我沒有去的地方了。
狼狽的像一條喪家之犬,流竄在寒冷的街道上,她的圍巾上還有淡淡的咖啡味道,我並不喜歡咖啡的味道,但我貪戀那一絲絲的縈繞在圍巾上的溫暖。
我不知道田彤彤是不是真的給傅則慕發了消息,傅則慕是不是已經在驅車來接我的路上,我將手機關機了,我想看一看我還能走到哪裡去。
天氣冷的原因,路上的車輛和行人都很少,否則若是車水馬龍的街道,我這樣失魂落魄一定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所以當我或者來到某個小區的樓下的時候,有人在我背後喊出了我的名字。
「林辭?」大概是被叫做林羽蒙的次數太多了,我都忘記了我已經被叫了二十多年的名字,林辭。
我回過身,瞧見江昭戴著鴨舌帽,穿著一件毛茸茸的皮衣,除了露在外面的耳朵看起來被凍得發紅之外,其餘的地方都被包裹的密不透風。
他似乎剛從超市出來,手裡拎著一個塑料袋,裝著幾桶泡麵和麵包。
「我……江昭,我不知道怎麼就走到……」說話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冷的結巴了,於是乾脆閉上了嘴,否則只會顯得更可憐。
江昭上前一把攬住我的肩膀:「先進屋再說。」
他輕輕的推著我,我可以感受到力度之間的疏離,他在刻意與我保持著距離。但說起來我和江昭最緊密的時候也不過是相擁而眠,而那時候他已經和田彤彤不知道滾了多少次床單了。
我仍然覺得無比噁心,我用力揮開了江昭的手,「對不起,我可能是無意識的走到這裡來了,這麼晚了,不打擾了。」
我要走,卻被江昭一把扯住。
他的聲音里似乎帶著乞求:「至少喝杯熱水,暖暖身子再走,你不願意留,我不強迫你,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問……」
我又心軟了,我真的是快要被自己這副性子厭惡死了,明明我早已做好了決心,卻還是被輕易的打垮,明明眼前這個人讓我噁心至極,可我仍然忘不了他帶給我的美好,就像此時此刻圍在我脖頸上的圍巾一樣。
我脆弱的需要它,也需要觸手可及的溫暖。
江昭的房子和七年前沒什麼區別,七年前他上了大學,他的父母為他在市中心買了這個房子,我也是在送他上學的時候來過一次,那時候他還開玩笑說要我拿上我的身份證,與他一起去房產部門登記,這個房子寫上我的名字。
我搖搖頭拒絕了,我不接受不屬於我的東西,即便我知道他是真心實意的,並不是說說而已。
那時候的裝修如今看來已經十分過時,屋子裡也空空蕩蕩的沒什麼東西來裝點,只有廚房看起來擺放了一些餐具,還帶著點煙火氣息。
屋子裡暖氣開的很足,江昭脫下大衣和帽子掛好,又來脫我的,我側了側身:「我自己來,謝謝。」
他收回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去給你倒杯熱水,你知道拖鞋在哪對吧,自己換上。」
他匆匆走了,我低著頭落下大顆大顆的淚水,我們之間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個時候,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時候,他買了幼稚又可愛的拖鞋塞在鞋櫃里,告訴我這雙鞋子會一直為我留著。
那時候我還在嘲笑他,品味那麼差,毛茸茸的粉色的兔子造型的拖鞋真的是暴露了他的審美。
但是此刻,我打開鞋櫃,那雙兔子鞋子仍舊躺在那裡,安靜的,舊僕僕的,躺在那裡。
我擦了擦眼淚,又吸了吸鼻涕,把衣服掛好,圍巾折好,換上鞋子走到客廳里來。
江昭正在給我燒水,他笨手笨腳的灑了一地的水,見我過來了忙用紙巾將撒的水吸干,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家裡沒有熱水了,但這個燒的很快,你先別過來,我看看水都撒到哪去了,不然弄濕了你的衣服……」
於是我站在那裡,又吸了吸鼻涕。
「感冒了嗎?我下樓去給你買葯,你等一下。」江昭將紙巾丟進垃圾桶,越過我急匆匆的又要出去。
我輕輕扯住他的手,小聲說:「我沒事,喝點熱水就好了。」
他不動了,不知道是因為我說的話,還是因為我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變得更寬闊了,與七年前稚嫩的纖細的手相比,骨節分明,掌心也粗糲了幾分,但是十分溫暖,至少比我冰冷的手要溫暖十倍。
他任由我抓著,不動,我看到他的肩膀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我鬆開他的手,坐在沙發上,他也慢慢走過來,坐在另一側。茶几上水壺在發出聲響,又咕嚕咕嚕變得更加沸騰,漸漸冒出熱氣來。
他起身將在超市買的泡麵拿出來,剛好我的肚子不爭氣的叫出聲,江昭看著我疑問道:「怎麼?你沒吃晚飯?」
我點點頭:「分我一碗吧。」
他有些尷尬:「我剛從紐約回來,廚房裡什麼都沒買,不然我們叫外賣吧?」
我搖搖頭:「就吃泡麵吧。」
他也不再說話,動手將調料包撒在麵餅上,將燒好的滾燙的熱水澆上去,然後蓋住蓋子。
「等三分鐘就好了。」
我嗯了一聲。
眼尖的看到茶几下面放了許多葯,治哮喘的,中耳炎的處方葯,隨口問了一句:「是叔叔阿姨生病了嗎?」
在我印象里,這種病似乎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得。
江昭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漫不經心說了句:「是我的葯,職業病而已,每個游泳運動員都會或多或少有一些。」
長期在水下壓迫肺部系統容易熬成哮喘,而浸泡在水裡,耳朵又容易感染,想來最初在醫院見面的時候,江昭也是去檢查這兩個病的,所以才耽擱了這麼長時間。
我有些替他難過,他倒是滿不在意的笑了笑:「接受多麼令人羨慕的榮耀,自然也要承受背後的心酸和苦難,不用為我難過,這是我早就做好的選擇。」
這一句話,讓我無法反駁。我知道他喜愛著游泳這件事,高中的時候我就問過他,為什麼對游泳情有獨鍾。
那時候他說:「你知道沉入水底的時候,世界會變得十分安靜嗎?你可以忘掉很多很多事情,包括那些你不願意想起,卻怎麼也忘不掉的瞬間……」
我不知道江昭指的是什麼,但是他眼底的恐懼和折磨讓我不能再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