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真相】（1）下不來台
精編版《番客》的試演場座無虛席，全部是圈內人士、藝術評論界和媒體圈。
因為有劇目宣傳的功能在，唐青悠跟影公子商議后，特別邀請恩師展鴻來做了個演前談，相當於半個小時的小講座。
這場講座最特別的地方是，展鴻是以番客主角吳先生的老年形象上台的，戴著西洋眼鏡，穿著青衫長袍，題辭摺扇不離手，英文詞典在案頭，好一位末代才子。
舞台上，老舊的南洋騎樓矗立在昏暗的街頭。展鴻一上台，滿頭銀髮在聚光燈下產生了反光效應，加上舞台兩側乾冰機汩汩而動，營造出一種恍若隔世、如仙境如夢境的感覺，全場觀眾不由得被攫住了視線、紛紛屏氣傾聽。
簡單的問候過大家，展鴻先介紹了自己與《番客》的淵源：大仲馬說小仲馬是他最好的作品。我想來想去，我比大仲馬還要幸運，因為我好作品太多了，都挑不出來最好的。這要特別感恩於教師這個職業，讓我幾十年的執教生涯，收穫了無數的桃李。今天這場演出，出品人之一的費棟，監製唐青悠，藝術總監影公子，都是我的學生，你們要是問我，他們幾個誰更優秀，我真的答不出來；同時，我也跟大家一樣感到欣慰，這些優秀的青年文藝人才，沒有選擇各玩各的，而是從頭到尾都在嘗試各種合作，優秀的人和優秀的人在一起，取長補短，究竟碰出的是什麼樣的火花，結出的是什麼樣的果實，我們今晚都將在這個舞台上看到一個雛形……
有個特別的演前談，可以讓該場觀眾對劇目創作歷程和相關文史背景有所了解，也令試演本身增色不少。
觀眾們顯然是滿意的。
猶豫正式演出拒絕觀眾拍攝，演前談並沒有明確限制，於是，就在演前談進行的半個小時時間裡，不少觀眾拿著手機拚命划，編輯各種文字圖片小視頻發到了各路網路平台，儼然一場自媒體直播。
看現場的宣傳效果，精編版《番客》已經成功了一半。
從創作到製作的一絲不苟，加上整個主演班底太強大，且沒有小鮮肉拖後腿，演出過程中，觀眾們連上廁所的都看不到一個。又成功了一小半。
眼看勝利在望，最後一個環節，出了個大問題。
作為監製的唐青悠，應邀出面謝幕。謝幕嘛，不就是鞠個躬的事兒。可就是這一彎腰的工夫，唐青悠攤上大事兒了。
當然，首先必須說的是，舞台劇謝幕環節的鞠躬從不敷衍。
作為當天謝幕的最高級別主創人物，唐青悠當晚是最後一個上台鞠躬，與幾十號主演主創群演一起，又集體鞠躬了三個回合才完成謝幕禮。
這個時候，掌聲與口哨聲齊飛。
這個時候，端莊淑雅的禮儀小姐們捧著花束出來，給主演們獻花。
作為當日最高級別以及最高身量的藝術家，指揮大師普魯斯的花束顯得與眾不同，特別大的一捧，而且是清一色的紅玫瑰。
然後，眾目睽睽之下，普魯斯一轉身，單膝跪倒在唐青悠面前：「DearYolanda,marryme,pls!」
在舞檯燈的照射下，紅玫瑰鮮艷欲滴到了妖冶的地步，刺得唐青悠一雙眼睛都疼了。
她雙腿像灌了鉛，立在當場，徹底驚呆了。
任憑唐青悠怎麼運籌帷幄，她終究預想不到，普魯斯拚命攛掇她上台的原因，竟然是為了跟她同框，而跟她同框的目的則是為了請這滿廳的人作這個證。
剛剛開始走弱的掌聲一下子澎湃起來，滿場的歡呼聲幾乎要把淇奧戲劇中心給拆了：「嫁給他！嫁給他！」
起鬨是人之本性。呈現在觀眾面前的大舞台上這一幕帥哥靚女撒狗糧，主角是兩個有足夠影響力的圈內名人，怎能不令人浮想聯翩？
觀眾們一邊紛紛歡呼，一邊為眼前這麼美好的場景譜寫出了各種版本的跨國情緣。
更何況這一場的觀眾都是專業群體以及，媒體。
當了幾十年中國人，聽人說了半輩子「下不來台」，這一刻才真正領會到中文的博大精深。
唐青悠真想死在台上算了。
她腦子裡亂鬨哄的，幾乎是在一秒之內飛快閃過了各種想法。
接下花束，精編版《番客》的第一場演出就能夠完美落幕，但極有可能第二天，大街小巷、圈裡圈外，全部都是她和普魯斯的八卦新聞，如果他們是真的情侶倒也罷了，她勢必要跟他劃清界限的，到時候輿論勢必要將這場求婚當成案例討論到底……她會成為藝術管理教科書上，監製親身上陣製造緋聞博票房的典型代表……
如果不接這花束，難保她還是會成為圈內的緋聞案例。而且，眼下這一刻就僵在這個節骨眼了——她不接這束花，指揮大人不起身，觀眾就還在起鬨等著，這個謝幕就不算完事兒。
她必須跟這個傻大個指揮大人說清楚，沒錯，她是挺喜歡這位大指揮家的，被他的才華風采所傾倒，可最多只是把他當個偶像，她真的沒有過「非分之想」啊！
她欲哭無淚，眼前這一大盆狗血，是要讓她永世不得超生嗎？
她在心裡咬牙切齒地念了一萬遍：真的真的，只有藝術上的仰慕，沒有情感上的傾慕！
在觀眾們看來，已經快急哭了的唐青悠，那是被感動的表現。於是，大家鼓掌鼓得更歡了，不明真相的演員們也紛紛加入了鼓動的隊列，自覺排隊列成個八字，將舞台正中的位置騰給了兩位大藝術家秀恩愛。
台上台下的歡呼聲、口哨聲，混合在隆隆的掌聲中，匯成了淇奧戲劇中心開業以來，最震撼視聽的一段交響。
唐青悠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抖著雙手接過了鮮花。
指揮大人露出一臉天真爛漫的笑容，緩緩站了起來，深情款款地望著唐青悠。
兩米身高的指揮大人與接近一米七的唐青悠，組成了淇奧版的「最萌身高差」。
現場的掌聲已經不再散亂，以共同的節奏進行著。大家異口同聲地喊著：「Kissher!KissHer!」
這個時候，鄒見鋒剛剛跑進控制室，一邊大喘氣一邊指揮著董勵：「幕布！趕緊合上！別傻站著呀，快點！」
台上，指揮大人扶著唐青悠的小腰，正打算不負眾望親下去。
唐青悠飛快的挽住他的胳膊，拖著他面向觀眾，齊齊朝衣食父母們來了一個一個90度大鞠躬。
耳邊彷彿響起一聲高亢悠長的：「二拜高堂！」
唐青悠此刻是真心想要快快的拜別這滿堂的衣食父母！
直到大幕徹底合上，唐青悠長吐了一口氣，直起腰來，將懷中的花束一把塞回到普魯斯手中，說了句：「對不起！我不能接受！」黑著臉離開了舞台。
唐青悠滿腹心思在計量著如何壓下極可能跑偏的首輪宣傳，普魯斯則滿臉不解地一路小跑跟了過來。
普魯斯實在是被搞蒙了，為什麼唐青悠在幾秒內可以擺出兩個不同的態度、做出完全相反的決定呢？他想不明白當然要問明白，於是巨型貴賓犬似的一路跟在了唐青悠身後。
唐青悠見他人已跟過來，心想早晚要給人一個交代，不如當下解決，便帶普魯斯找了個清靜的地方，決心說個清楚明白。
唐青悠說重複告知普魯斯，彼此之間只是朋友，她對普魯斯只有偶像的喜歡，沒有愛情。
普魯斯卻說：「我愛你。而且我感覺得到，你是愛我的，只是你自己還沒有發覺。你看，我說你應該要上台，你為了我，就努力地學習和鍛煉，直到重新登上了舞台。」
聽著好像沒啥毛病……唐青悠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想我們之間有很嚴重的東西方文化差異。你想的，和我想的，真的不回事。就好比說，你生活在歐洲，我生活在中國，你不會為了我放棄你在歐洲古典音樂界如日中天的專業地位，我也不會為了你放棄我在中國剛剛有所發展的演藝事業。」
「不不不……」普魯斯矢口否認，「相愛的人就應該在一起，兩個人相愛，總會有一個人付出更多一些，一個人付出少一些。如果你不願意放棄中國的演藝事業，我可以放棄歐洲的頭銜和職務，這完美不是問題！你不願意離開中國，我離開歐洲，來中國陪你。我愛你，我也會愛中國！請相信我！」
唐青悠真是要哭了：「我說的是比方……」
普魯斯繼續睜著那一雙深邃幽藍而又清澈見底的大眼睛，深度表白：「親愛的Yolanda，你的擔憂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放心，我有足夠的能力在中國開創我的第二個人生巔峰！我也會盡我所能繼續幫你發展你的事業，完成你的夢想！」
唐青悠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這場對話中，早已被普魯斯成功帶偏，趕緊理了理頭緒，抓住重點：「普魯斯先生，我想您的大概是誤會了，而且誤會很深。我，有未婚夫！」說著抬起手晃了晃那顆粉鑽戒指。
普魯斯愣了一下，笑了：「你騙我呢！你的戒指戴在中指，明明沒有訂婚。而且，我認識你這麼久，從沒見過你有什麼未婚夫或者男朋友，劇組裡這麼多夥伴，大家共事這麼久，沒聽誰說過你訂婚了！我知道了，你是怪我沒有準備鑽石，求婚不夠誠意是嗎？我很抱歉，那是因為來中國之前我也沒有想到自己能下定決心跟你求婚所以沒有準備。我們家族有從奧古斯都帝國時代傳下來的一對藍寶石戒指，作為每一任家族接班人的夫妻信物，咱們的婚禮可以到歐洲舉辦嗎？到時候我給你戴上女主人的藍寶石戒指，我的整個家族，都會祝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