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生門】（3）選題波折
鄒見鋒董勵倪煥爾三人面面相覷起來。
誰能想到唐青悠如此一意孤行、孤注一擲呢？
本來呢，這三人以鄒見鋒為首，把唐青悠布局的校企聯合孵化青年戲劇項目和線上藝術教育盤算了一下，深覺靠譜，他們只要從今以後認真操作，穩步推進，淇奧戲劇中心的一年兩年三年四年計劃都可以如期完成，一切妥妥的。可唐青悠突然又要啟動大項目，圈內誰不知道做原創燒錢啊！這要是第一個項目就給燒黃了，接下去的兩年三年四年計劃不就是年年操不完的心了？所以他們堅決一致反對。
可當唐青悠說出項目已定，沒得商量之後，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互視了將近一分鐘，董勵站上前來，說了一句：「悠姐，那就只許成功了。」
他們這個反應是唐青悠預料到的，甚至與她想象中的場景沒有絲毫的偏差。
可當事實擺到面前，看到自己這個團隊有這樣的向心力，她還是感動得眼睛有點犯潮。
「好了，反對無效，回去好好乾活！」倪煥爾跳出來喊話，三人笑鬧著推著唐青悠一起離開了會議室。
四人達成一致，舞台劇《上書》的策劃案很快便出爐了。
一般來說，一個舞台劇劇本也就一兩萬字的厚度。《上書》的版權尚未談判，授權還沒拿到手自然還到劇本階段。單單項目策劃案，淇奧戲劇中心這三位總監外加一位金牌特助，就給整出了一本長篇小說的厚度。
連不著調慣了的蔣睿都被感動得不行：「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走心的策劃案！」
如此看來，這個項目要不成功，那就天理難容了。
淇奧諸人深深覺得，這個項目一旦進入運行，一定是驚天動地、所向披靡的，先前關於擔心項目投資肉包子打狗的憂慮也都消散不見了。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策劃是夠靠譜的，但談判拿授權的前提工作他們還沒做呢！
問了一圈，《上書》的舞台劇版權還在作者劉拜本人手中。
唐青悠聽說之後鬆了半口氣：「那就好，作者嘛，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有好的呈現，這是第一位的。以咱們這個策劃案的靠譜程度，劉大師不可能不答應跟咱們合作的。再說了，咱又不是免費用他的作品，版權費自然是按市場水平給。」
蔣睿亦作此想，鄒見鋒等人也都深以為然。
一切也似乎都朝著大家預見的那般，往正常的方位發展著。經過幾輪的接觸，在甲乙雙方几個回合的較量之後，劉拜的各種疑問一一得到了詳盡而合理的解答，在各種理由的深思熟慮各個環節的精打細算如齒輪版嚴絲合縫之後，劉大師終於口頭應下了這項合作。
然而，唐青悠吊了好些天的另外半口氣正要鬆開，劉拜那邊，助理傳達過來的合同標的又把她驚呆了：七位數的舞台劇版權授權費。比當前的市場標準高出了一個零。
這回，輪到唐青悠猶豫了。如果是影視版權費，唐青悠倒也覺得值當，可舞台劇的轉化率那麼低，七位數的授權費已經足夠做一部舞台劇出來了。
「這位劉大師是不是以為現在國內IP市場大熱，版權費水漲船高，他這個價理所當然啊？」鄒見鋒抱著厚厚的策劃書，表示很不可思議：「悠姐，要不咱們再給他說道說道，分析一下舞台劇市場的實際情況？」
唐青悠抬起手，本想說算了別折騰了劉拜出了名的見錢眼開你還想跟他談情懷啊，但想了想，還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你試試吧。」
鄒見鋒的工作範疇一直是內務為主，第一次主動請纓出門談判，單槍匹馬躍躍欲試，最後卻敗北而歸。
回到淇奧戲劇中心，鄒見鋒一臉沮喪地搖著頭，跟唐青悠大吐苦水：「這個劉大師絕對是屬貔貅的。專業吸財、有進無出！」
唐青悠安慰了他幾句：「讓武術冠軍去動嘴皮子，失敗是理所當然的。早就預料到了。沒事兒。」看他不太好受，便把自己的考量說了出來：「既然這筆錢省不了，咱們從長計議。首先咱們從頭來過一下選題，看這個劇目選題是不是咱們的第一優選，如果考慮了高成本的因素，《上書》還能位列咱們的第一選題，那就咬咬牙跟劉拜把授權合同簽了。然後咱們看看從別的地方有沒有辦法節流，運營的時候要如何開源，在計劃階段就把成本平了，運作起來偏差會小一點。」
鄒見鋒一聽，可不就是這個理兒！立刻組織了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能人們把這個《上書》項目選題又分析了一本書的厚度出來，最後得出結論，相較其它，這個選題還是比較有文化的厚重感，作為淇奧戲劇中心的首部原創劇目，是品牌加分項。而他分管財務以來，對於開源節流的本事也算是鍛煉得有板有眼了，當即做出了一份還算成熟的項目資金調度方案。
唐青悠表示非常滿意。
事情進展到這一步，淇奧戲劇中心立項製作舞台劇《上書》的大動作已經是箭在弦上、呼之欲出，多家文化媒體都聞風報出了動態消息。
合同都擬好了，就差劉拜大師大筆一揮簽個字便生效了。
出發前一日，劉拜又讓助理傳過來一項簽約要求。而且，非合同條款。
劉拜長居寶島，合同是以美金簽約的，可此時他的補充要求卻是，版權費要以現金交付，並且，美金要全部換成人民幣，請甲方代表人肉帶往簽約地一手交錢一手簽字。
唐青悠被整蒙了，半天沒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最後還是跟劉大師打過一輪交道的鄒見鋒用他的非專業常識給唐青悠圈出了重點：「稅的問題吧？」
唐青悠默了。片刻之後，她交代鄒見鋒去通知劉拜助理：「事出突然，我們需要點時間準備。」
事實上，唐青悠需要點時間是真的。但她需要準備的並不是現金，而是思想。
她需要好好考慮清楚，是否值得為這個項目去做違背自己行為準則的妥協。
劉拜這個突然要求令唐青悠一整天的吃不好睡不著，在做決定之前，她選擇了先向蔣睿報備，她的報備里不包含自己的決定。只是以「如果……那麼……」作為闡述標準。
蔣睿聽完，表示理解：「既然交由你操盤，具體業務自然是你說了算。我就不做業務指導了。」掛電話之前，他補充了一句：「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呢。唐老師，舞台劇行業盤子小，事兒都不大。無論如何，咱都是兜得住的。你想怎樣，其實都行。」
說到這一步，已經是天底下最仗義的老闆了吧。唐青悠真誠地道謝。
謝過之後，主意畢竟還是要自己拿的。
作為一個機構的直接負責人，唐青悠第一次感受到了肩上有千鈞重。
在又一天的徹夜未眠之後，唐青悠終於下了決心，給鄒見鋒下了通知：「你跟大家說一下，跟劉拜助理那邊也交接清楚，這個項目就算了吧。咱們另立選題。」
「哎，可不是得算了？」鄒見鋒嘆了口氣，「你說這個劉拜到底怎麼回事？」
唐青悠心存厚道，糾了鄒見鋒一下：「說到底畢竟是咱們出爾反爾，沒能滿足對方的合作要求，你跟劉拜助理那邊記得要客氣一點，拒絕方式盡量委婉。劉拜畢竟是大師級的，咱們得尊重人家。」
「啊？悠姐你還不知道？」鄒見鋒敲了敲手機屏幕，「趕緊的，看看今天的文化版新聞！」
唐青悠內心充滿了疑惑，待翻了一遍當日的文化新聞，看到某家國字頭演藝機構與劉拜簽約合作《上書》項目的醒目消息，心口都堵住了。報道里，劉拜接受記者提問所答的一條條關於舞台劇項目操作的亮點，哪條不是他們那本策劃案里的？
這可以說是淇奧戲劇中心的年度第一堵心事件無疑了。但唐青悠還要笑著給上上下下打氣：「我正想著要怎麼拒絕劉拜才合適，這下好了，他主動毀了口頭要約，咱們也算是全身而退，挺好的。」
「還好錢還沒砸進去！」鄒見鋒說了句重磅的安撫眾人：「這比什麼都重要啊！」
最後自然是鄒見鋒的安撫奏了效，大家齊齊收拾心情開始下一個選題的策劃。
這一次，大家學乖了，紛紛向唐青悠提出了花錢在先的要求：「悠姐，還是先把授權定下來再策劃吧，免得又做了無用功！」
唐青悠也心疼大家，不願讓大家的努力一再泡湯，便首先主持了選題會議。
經過幾輪激烈的討論與投票，餘下的選題中，最終勝出的，是王舒的音樂IP《致我自行車上的姑娘》。
而針對這個選題，最大矛盾點在於，這個選題的舞台劇最優方案應是音樂劇無疑。可國內的音樂劇市場……真是迷一樣的精彩啊。
與音樂劇打過最多交道的董勵最有發言權了：「這……需要下很大的決心啊！目前國內的音樂劇，我經手的，基本上只有百老匯和倫敦西區的經典劇目有市場。國內原創的，不說全軍覆沒吧，成功項目是鳳毛麟角。」
倪煥爾說話比較直：「悠姐，董哥哥說的對，國內的音樂劇市場是個什麼鬼樣子啊。怎麼真的要冒這個險嗎？」
唐青悠自然也是內心一直在搖擺。
操作《追愛》項目的時候，一來是職務行為，她當時並沒有項目層面的實際決定權，二來也算是一場不可言說的「初生牛犢不怕虎」。
但如今的唐青悠，在淇奧戲劇中心獨挑大樑，對演藝行業和文化產業自然是有了更廣面的了解和更深層的思考。「前年，國內音樂劇市場總票房是2.4億，結果呢，單單引進的原版《劇院魅影》兩個城市百來場駐演總票房就達到了1.2億，一個外來劇目佔了全國年度總票房半壁江山。」她對大家說，「做原創音樂劇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但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也會是一個難得的機遇。《致我自行車上的姑娘》在音樂層面上已經是成功作品，加上會有王舒帶來的粉絲經濟，綜合這幾個方面來看，啟動音樂劇項目我投贊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