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情分】(3)人生有幾多個十年
前男友算什麼好題材啊,只不過是兜兜轉轉這些年,最終還是割捨不下罷了。
唐青悠心裡默然感嘆了一句。
分開這兩年,她明顯覺察到了塗屹然的變化,而這些變化,最後都是朝著她曾經希望的方向在行走。這讓她逐漸產生了被尊重的心情——所有人,窮一生所追逐的,不也就是一個被尊重的人生么?無論是被家人尊重,被朋友尊重還是被愛人尊重,無論是被所處社會關係尊重還是被全人類尊重。
原來感情的世界會如此周折,是因為它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成長,也就需要雙方也一起努力。
或許就是因為塗屹然變了,或許還因為自己也變了,唐青悠找回了一點點安心的感覺。
在矽谷附近那家唐青悠出門首選的連鎖酒店裡,她和塗屹然扔掉了所有的過往,所有的焦慮與顧慮,亦不再思慮任何的未來,就在落地窗前,慵懶地靠著沙發,依偎著彼此,靜靜看了場日落。
夕陽沒,天穹上星光密布,華燈起,天地間輝光交映。
加州的夜晚安靜得恍若異世空間。
星月為證,唐青悠和塗屹然,花花大時代里兩個漂泊的奮鬥者,終於從漫長的博弈中徹底脫身,將自己再次交給了彼此。
第二天,唐青悠坐上連日改簽了兩遍終於定下的航班,獨自回國。
與她一起回來的,還有這兩年來不小心散落了一地的自信心。
於是她找回了在浮世中自由遊走的那份看似安閑的定力,在社區藝術中心撿起已經生疏的技能,幾乎與世隔絕地一邊修鍊能力,一邊檢視內心。
或許是定力轉化成了吸引力,又也許是「花若芬芳,蝴蝶自來」的真理應了驗,所以唐青悠尚未來得及規劃的未來事業,在出現了蔣睿拋橄欖枝這個偶然因素之後,自動成型。
於是,唐青悠跟著命運的步伐,成為了淇奧藝術中心的首任藝術總監,有了核心的團隊,有了追夢的資格。
直到首演結束,唐青悠都還有些恍惚,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仍陷於夢境,剛剛經歷完一場盛大的美夢,送完到賀的嘉賓,已經十一點。特別交代鄒見鋒讓加班多日的同事們早點回去休息,第二天午後再來善後、聚餐慶祝。
安排妥當,臨近子夜,她終於回到了家中。
塗屹然的電話在這個午夜響起:「今天應該很忙,還沒睡吧?」
唐青悠剛洗完澡,正在擦頭髮,懶懶地應了一聲,順口問:「你呢?」
「提前看完了所有方案,掐著點給你電話。」聽塗屹然的聲音便知他臉上是帶著笑的,「有沒有想我?」
「沒有。這兩天事情太多,都快累死了。」唐青悠敲了敲酸痛的肩膀,「每天提心弔膽的,一刻也不敢懈怠,就怕出什麼幺蛾子。幸好,開幕還算順利。」
「你就是責任心太重。」塗屹然說,「你知道嗎,以前依達文化需要集團審批的大金額提案,老沈只要一看到項目負責人是你的簽字,就不看內容了,直接簽字。」
「真的假的,你以前從來沒說過。」唐青悠畢竟也是個凡人,聽到這樣的誇讚,內心怎麼可能不雀躍,可又不免心生懷疑:「你不會是因為今天是我的好日子,特意哄我開心的吧?」
「你都說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每個人都跟你說了一籮筐的好話,你還沒聽夠嗎?我巴巴地來給你錦上添花,添的還是這種昨日黃花,有必要嗎?」塗屹然說話的聲音似乎略有點喘。
唐青悠對鏡梳頭髮,隨口問了句:「你現在幹嘛,怎麼還帶喘氣的?」
「爬樓梯。」塗屹然這聲音聽上去似乎有點不高興,悶悶補了一句:「電梯故障。」
「這麼巧。」唐青悠說,「我剛剛回來的時候,電梯也故障了。不過我運氣好,我到家了才出故障的。」
「嗯,我運氣不好,現在才到家門口。」塗屹然的聲音終於沒那麼喘了,「開門。」
「什麼?」唐青悠還沒反應過來,門鈴聲同步響起,她三步並作兩步離開浴室,穿過客廳,開了門。
「高興嗎?」還隔著一重防盜門,塗屹然和煦的笑容映得眉目益發清朗,「今天是你開始新生活的第一天,我來給你慶祝一下。」
唐青悠推開外門,木然看著塗屹然提著蛋糕、抱著鮮花踱進了廳里,將手中的東西放上茶几。
她後知後覺地尖叫了一聲,上前抱住了塗屹然。
塗屹然轉身攬住她的腰,看著她溢滿笑容的小臉,看到兩片嬌艷欲滴的紅唇,低頭親了一下,說:「看來我來對了。」
唐青悠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使勁點了下頭:「人生新起點,感謝男朋友撥冗見證啊!」
塗屹然知她是翻舊賬的意思,順著她的意調侃了回去:「感謝唐小姐認可。終於不是前男友了。」
唐青悠踮起腳尖才堪堪可以抱緊他,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我很高興。」
塗屹然摸了摸她的頭,說:「頭髮還這麼濕,走,先去吹乾了。」把她推開了。
「那你自己坐會兒。冰箱里有飲料自己去看看要喝什麼,剛爬了15層樓肯定渴死了。」唐青悠一邊說一邊往浴室走。
塗屹然第一次進她這個家,環顧四周,很快找到了一個專小冰箱。冰箱里放的是茶葉和罐裝飲料,這是唐青悠的生活習慣,茶葉要飲好的,飲料要喝冰的,在客廳配置一個冰箱是她的日常需求。
塗屹然看到冰箱里自己喝慣的礦泉水品牌,提了一瓶出來。才飲了一口,聽見了嗚嗚的聲音。
浴室門沒關,嗚嗚的聲響來自吹風機。
塗屹然突然意識到了唐青悠為何頭髮是濕的——先前在跟他通電話,擔心吵。
唐青悠日常無意識的自發行為里,總是充滿了對別人的關懷,那是一種不刻意的主動,讓人心生溫暖。塗屹然有時候甚至會覺得,這或許就是他說什麼也不肯放手的原因。畢竟,除了唐青悠,他再也沒有遇到過一個人,相處起來是這樣的如沐春風,不用去考慮她為什麼對自己好。
他放下手中的礦泉水,輕步進了浴室,二話不說從唐青悠手中接了吹風機過來,一聲不吭地幫她吹起了頭髮。
吹風機的溫度定在了中檔,暖風清掃著唐青悠的秀髮,空氣中氤氳著洗髮水的香氛,塗屹然恍然看到了九年前的唐青悠。
那時的唐青悠才剛剛十八歲,一臉稚氣未脫,很愛笑,可是上了台又總能一本正經地演些形象豐滿、內心複雜的人物角色。
一晃,已經步入第十個年頭。
眼前的唐青悠已經是世俗中的一名得到命運考驗與垂青的職業女性,一身家居服也難掩幹練之氣,眉目間有歡欣之意,眼神里有堅毅之氣。
都說人的長相,成人之前是父母給的,成人之後是自己修鍊的。眼前的這個唐青悠,便是她自己修鍊出來的模樣吧。
也難怪。經歷過種種磨難,一個人走一條羊腸小道走到了如今滿目繁華的世界里,唐青悠是多難得才修鍊成眼前這幅模樣。
那可是付出了十年光陰的代價。
人生有幾多個十年?
塗屹然心裡莫名多了很大一筆感慨。
唐青悠看著鏡子里的塗屹然,並沒有猜出他在想些什麼,只是自己摸了摸頭髮,按住塗屹然手上的吹風機,說:「好了。頭髮已經幹了。」
吹風機停止作業的那一刻,塗屹然開了口:「悠悠,咱們結婚吧?」
唐青悠愣了一下,隨即將吹風機掛到牆上的定格里,嘴上說著:「不帶這樣玩的。太突然了。」眼睛卻不敢看塗屹然。
塗屹然圈住她到懷中,抬著她的下巴逼著她四目相視:「你不會讓我等到老吧?我都35了。」
唐青悠跟魷魚似的鑽過他的胳膊,逃出了浴室,留下一句話:「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才不虧呢。」
塗屹然輕聲一笑,晃了晃腦袋,無奈地跟了出去。
雖然已是凌晨,雖然只是個意思,塗屹然還是打開蛋糕盒,插了蠟燭點了火,讓唐青悠吹了一口。
「新生快樂!」
唐青悠主動獻了一吻,塗屹然順勢將她攏在身邊追問:「剛剛問你的,怎麼樣?咱們定個日子吧!」
唐青悠嘟了下嘴,目光透著狡黠:「那啥,你看,我這不是才新生嘛……人家還是個寶寶……你有點耐心,等人家長大好不好?」
塗屹然氣笑了:「再等十八年好不好?到時候你又是一條好漢了!」
「不用不用!」唐青悠心虛地笑著,「等我把淇奧戲劇中心做出個樣子來,用不了幾年。」
「不要敷衍我,具體一點。」塗屹然手臂攏緊了幾分,拉著唐青悠整個人貼了過來。
唐青悠雙手扶著塗屹然的肩膀,嘿嘿笑了兩聲,見他目光灼灼,實在逃不開去,抽出左手攤開巴掌。
塗屹然瞪她的眼神似乎更加不滿了。
唐青悠趕緊縮了倆指頭回去:「三年!就三年!」
「給你三個月。」塗屹然彷彿在下最後通牒,「三個月後先抽個時間去登記,婚禮跟兩邊大人商量好再定日子。」
唐青悠癟著嘴來了句:「太趕了,我不要。」
「嗯?」塗屹然定定看著她,手下的力氣又增了幾分。
那麼近的距離,他們可以看到彼此臉上汗毛的走向。唐青悠避無可避,開始顧左右而言他:「那啥,太晚了,先休息吧。我親戚來了,我還得伺候著點。」
「親戚?」塗屹然下意識地往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難不成他們剛剛的所有互動都是在直播?
唐青悠呵呵笑著:「大姨媽來了。」抓緊塗屹然發懵的那一秒空白,掙脫逃開:「今晚你睡客房!」
隔著一重房門,塗屹然問唐青悠:「我給你家親戚面子。你也給我家親戚點面子唄?」
「大姨夫嗎?」
「我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