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情分】（2）人間的六月天
塗屹然問唐青悠為什麼。
「你不也是說變就變了？」唐青悠眼裡帶著怒意，字句清晰地說：「我媽說的沒錯，全世界最可靠的，惟有自己。」
「我剛說了，我沒想到你會突然跑過來。我……」塗屹然耐著性子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有一出沒一出的說著，「我本來打算這段時間要回國一趟，好好陪陪你。前幾天的北美金融峰會，周直代表博天下來參加，他說了很多，我實在忍不住，打了他一頓……」
「你也沒打贏吧？」唐青悠露出懷疑的眼神，最後聚焦在他的手上：「所以你手心那些傷口是這麼來的？」
「這不重要。」塗屹然按下不提，那表情落在唐青悠眼裡卻已是默認。
唐青悠拉過他的手，扒開手心看了看，心裡說不出「疼吧？」
「不會。」塗屹然縮回了手，幫唐青悠撥了撥遮住眼睛的碎發，「我就知道你心裡有我。」
「本來，我帶著一肚子的話，想跟你說。」唐青悠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努力心平氣和地說話，「可昨天你那態度，真的，太欠揍了。」
「本來，我也是一肚子的話想跟你說。可是，昨天突然聽到說你來了，我就莫名其妙生氣，我勸了自己半天才壓住火。見到你了吧，昨天確實不太適合跟你多說什麼。你來的時間不太對。因為我最近剛發現了點問題。」
想到可能跟自己有關，唐青悠幾乎是秉著氣息往下追問：「什麼問題？」
塗屹然眉頭不自覺地擰了一下：「我發現，不對，是老王發現的，他覺得Linda跟周直到現在依舊往來密切。」
唐青悠愣了一下，似乎有點不明白：「他們本來就認識在先，Linda還是周直介紹給沈博當助理的，你忘啦？」
「就算是這樣，現在他們畢竟各為其主，聯繫太過緊密，就令人不得不心生疑竇了。」塗屹然說，「雖然我和老沈還說好了繼續合作，但有周直在，我和博天下就不可能屏聲靜氣合作共贏。」
「在商言商。」唐青悠嘴皮子硬，明顯有點違心了，「反正我對你而言，也只是一個可能會影響到外人對你的評價的，過去式。」
塗屹然摸了摸她的頭：「昨天一時氣不順，也想試試Linda。我想看看她留下來幫我的原因到底是什麼。老實說，最近這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連老王這個刑偵出身的前犯罪心理學專家都被難住了。我們肯定是要找找答案的，否則身邊就跟埋了個定時炸彈一樣，每天都休息不好。你也就被冷落了這麼一次，別跟我置氣了。」
「我愛怎麼生氣是我的事！」唐青悠瞪了他一眼，接著問：「試出什麼了？」
塗屹然搖頭：「跟你之前形容的一樣，Linda是個優秀的職業人士，永遠一絲不苟、滴水不漏。」
「或許真的就是王卓跟你想多了。」唐青悠輕嘆了一口氣，「Linda那麼優秀的人，沒必要做商業間諜吧。」
「未必是商業間諜。」塗屹然說著自己的猜測，「可能，是為了他們自己的事業呢？」
「為什麼這麼猜？」唐青悠繼續發問。
塗屹然和盤托出：「聽說博天下剛剛全資收購了林蓁和幾個明星臨時組建的影視公司，幾十億買個空殼子，玩的有點大，還有幾個文化項目也是我有所聽聞的，金融槓桿做得特別大，我覺得危險，就跟老沈悄悄聯繫上了。老沈現在好像被周直洗了腦一樣，一門心思想要改變國內的文化格局。」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唐青悠鼻子有點塞住，吸了吸，說，「他們都是商人，逐利行為無可厚非。」
「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塗屹然說，「幾百倍的銀行槓桿，隨便一個項目都可能會拖垮博天下文化基金的。他們現在是在走鋼絲。」
唐青悠想了想，猜測道：「難不成周直的目標是讓沈博一無所有、身敗名裂？」
「應該不是。」塗屹然也不是很確定的樣子，「我和沈博，應該都只是他利用的對象。他的目標，似乎很大。」
「怎麼說？」唐青悠已然忘卻呼吸，豎著耳朵等待塗屹然的回答。
塗屹然只是搖搖頭：「我還在等老王的消息——對了，他說你上回跟他說好，去了北京要參加依達金控的首次投委聚會，最後卻沒有出現，為什麼？」
唐青悠想起那個大於磅礴的傍晚，以及雨後街頭邂逅的《伏生》，心裡澀澀的，突然沒有力氣說太多了，只簡言之：「我遲到了，Linda接待我的。」
「她沒說。」塗屹然語氣平淡，卻又不自覺擰眉。
「那是我走的時候叫她不要說的。」唐青悠向來一是一二是二，直接便給Linda證了清白，「如果你對她的工作行為還有懷疑，查清楚。但是我真心希望我和你之間這點私事，跟她沒有任何瓜葛。」唐青悠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什麼，心裡驀地一暖，緊緊望著塗屹然：「所以，昨天，你是故意的？你不想讓我在這個時候回依達？」
塗屹然嘴角微微提起，臉上露出似有若無的微笑，他再次摸了摸唐青悠的頭：「現在的情況有點複雜，你就不要牽扯進來了。這樣，你先回去，工作不開心就別做了，給自己找點開心的事情玩一玩。等我這邊捋清楚了，我們國內會和，好不好？」
唐青悠一時不敢相信：「什麼？國內會和？」
塗屹然點了下頭：「是的，我打算把總部搬回國內。」
「還回原地嗎？」唐青悠看了眼塗屹然的表情，問話才結束，已然得出判斷。
果然，塗屹然搖了搖頭：「上海。」
唐青悠幾乎是當機立斷地，說了聲：「好！」沒等塗屹然的反應，自己又接著往下說：「我也說了，我還是不回依達了。我承認，昨天之前，我又把你，把依達當成了我的退路。那其實很不應該。我畢竟是個人，是個獨立的人。我應該自己去努力走出困境，畢竟在這個大時代里，要活下去並不難，只是想要活得有滋味，沒那麼容易罷了。我還是想再努力一次，哪怕再一次摸爬滾打，也是心甘情願的。我想要一個我自己努力的人生。」
塗屹然微微皺眉：「你的虧還沒吃夠嗎？」
「你看，你又不高興了！」唐青悠才剛哭完一場，水龍頭才關上，這下好了，直接繼續往下哭。
正如先前某次節目里，薇薇所言，眼淚真是治療直男癌的利器。塗屹然立刻繳械投降地低聲哄她別哭了。
「那你到底答不答應？」
「好好好，我答應。」
「不準干涉？」
「姑奶奶，別哭了！好了，我答應你，你想怎麼闖都行，工作上的事我不干涉你！」
唐青悠幾乎是破涕而笑。那一刻，唐青悠有點頓悟的感覺：如果早點哭這麼一場，是不是就不會跟塗屹然吵那麼多架了？
所以，當塗屹然的花籃花牆送到淇奧戲劇中心的時候，唐青悠心裡還是揣摩了一下塗屹然的心理動作：這是祝福，不是干涉。
她一邊跟鄒見鋒說怎麼擺由他看著辦，一邊偷偷發了條信息給塗屹然：「塗總，您這份祝福超綱了。」
塗屹然回了句：「怎麼可能，我人都還沒到。」
結果，唐青悠一整個晚上都在擔心，怕塗屹然突然出現在開幕典禮的嘉賓群里，那樣的話，她要不要當眾介紹，這是她男朋友？
還好，一直到首演結束，塗屹然都沒有出現。
倒是周直出現了，跟沈博一起來的。兩人笑呵呵恭維了一番，說了一堆開業的吉祥話。
唐青悠象徵性地一一握了手，便單獨向沈博發出了邀請：「博哥有空嗎？咱倆聊會兒？」
沈博笑容滿面地回說：「唐老師撥冗指教，那必須的。」
唐青悠給鄒見鋒遞了個眼色：「鄒總，周先生就麻煩你招待一下了。」把沈博領領到了安靜的角落喝了杯茶。
高朋滿座、人來人往，時間無多，唐青悠開門見山：「博哥，聽說你最近在影視領域動作很多，搞起了圈地運動。有沒有興趣跟我們這種線下實體也合作一把？」
沈博大概沒料到唐青悠會想找他合作：「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下意識地環視了淇奧戲劇中心一眼。
唐青悠幾乎已經想為沈博的OS做配音了：這麼個犄角旮旯，能搞出什麼來？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您看，開心麻花的話劇改編電影，一部《夏洛特煩惱》就炸出了好幾億票房不是？實體演出不是不能做，是目前為止，創新模式還不夠，我既然開始做了，肯定會動腦子創新，會鏈接上下游產業鏈，形成有淇奧特色不可複製的閉環。我現在已經心裡有數了，只是還不方便落到方案里，等我幾個重要板塊建立好，我去做個提案，博哥看如何？」
對於唐青悠的管理與創新能力，沈博還是有信心的，二話不說扔了一句：「只要確定有設計閉環出來，你要多少，你敢開口，我就敢給。」
兩人帶著各自的考量，碰了碰杯，分開之後又都對這次談話秘而不宣。
這大概可以算是多年共事之下，他們之間尚存的一點默契。
前來堵開幕典禮一眾出席嘉賓做連線直播的薇薇，中途逮了個空跟唐青悠私聊了幾句。一張口就是調侃：「呀！悠姐，我剛在門口看了一路，塗屹然的花籃擺了半條街啊！真是開眼界了，能不能採訪一下，你單身這兩年，發現初戀男友尚在人間，是個什麼感覺？」
唐青悠含嗔瞪了她一眼，繼而帶著壓不住的微笑抱怨：「都說女人是善變的，我看男人才是。像塗屹然這種，就屬於箇中高手！談戀愛的時候身影都見不著，分手了兩地相隔了，倒成知心好友了你看。所以我還說了他，說他是人間的六月天，是男人堆里的娃娃臉，說變就變。」
薇薇笑道：「前男友真是好題材，令藝術總監您詩興大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