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起步】（2）識人之明
唐青悠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倪煥爾是來投奔她的，還以為就是舊同事來訪，隨便聊聊天。
倪煥爾一直是個實誠人，也沒把唐青悠當面試官，直接將自己的困境掀了個底朝天：「悠姐，我辭職了！」
唐青悠不由得跟著往下反應：「為什麼？」
「我是發現了，三觀不一致的人根本沒辦法在一起共事！」倪煥爾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悠姐你知道嗎，歐陽稚居然認常委張秉文做乾爹！院線的領導知道了，還打電話來恭喜她！額滴神吶，這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是什麼邏輯什麼三觀！」
「哦，我知道。」唐青悠淡淡的說。
倪煥爾瞪大眼睛：「什麼，你知道？悠姐你啥時候知道的？」
即便明嵐不在場，即便在心腹面前，唐青悠也不想戳明嵐的傷疤，只拐彎抹角地一語概之：「張秉文任常委之前，是廣電總裁，再之前是廣電副總裁。」——在聽者看來，唐青悠與廣電頗有些淵源，從廣電體系聽到點風聲再正常不過，但卻不一定是明嵐告知的了。
算一算，兩年時間，張秉文已經完成了自己設定的第一階段政治目標，確實是個人物——歐陽稚也確實有眼光，不是嗎？唐青悠心裡莫名有點感嘆，「識人之明」到底算是褒義詞，還是貶義詞呢？
「好吧！」倪煥爾嘆了口氣，「反正我從小受到的教育裡面，沒有認乾爹這一項！不管是真的乾爹還是假的乾爹！太奇葩了，這樣的單位我沒法待！」
「歐陽稚當她的領導認她的乾爹，跟你有什麼關係呢？你做好自己職位範圍內的事情就好了，操心那麼多隻會讓自己更累。」唐青悠忍不住說了她幾句。
「哎……悠姐，我知道你為我好。我也不是什麼熱血青年。不至於為了反抗虛假的世俗去毀自己的前途。關鍵在於，我覺得吧，我這種自小根正苗紅愛黨愛國的正經人家好孩子，是不可能適應一個這樣三觀跌破社會平均水平線的地方的！」
唐青悠有點噎住了，這才幾天不見，倪煥爾是被刺激得口才見長嗎？
只聽倪煥爾咽了下口水，繼續往下說：「還有呢，我聽悠姐之前的吩咐，自己去爭取升主管的機會。單位里好多人一年幾級地跳，季思棉都已經是節目中心總監了，比我晚來的那個運營專員也已經是運營中心副總監了，我兢兢業業工作了兩年，希望提拔個主管而已，不過分吧？」說著有點露怯地看了眼唐青悠。
唐青悠點了下頭：「嗯，不過分。」
倪煥爾放心大膽往下說：「結果，從楊妙顏到苟靚，都這麼回答我：基地暫時沒有提升主管的計劃！」
唐青悠頗覺意外：「難得她倆觀點一致，那應該是確有其事。」
「屁！」倪煥爾罵了一聲，「我一看，池淺王八多，廟小妖風大！咱這路數對不上號，加上一氣之下，就辭職了。結果你猜怎麼滴？我辭職不到一周，楊妙顏給付萍升了主管，苟靚還又招了一個主管！現在倆主管！我可真是長見識了！我在的時候活兒都要我干，那時候是一個和尚有水吃，她們現在是兩個和尚抬水吃，咱們等著瞧吧，早晚就得是三個和尚沒水吃！」
這不就是老牌機構的威力無窮嘛。唐青悠心裡想著，看到青春洋溢的倪煥爾那一臉似曾相識的不平之氣，笑了：「你這是鬥爭經驗豐富了，出口成章啊！」
「不是……悠姐，」倪煥爾突然就蔫了下來，「我就是腦子一熱辭職了。然後，這不，在找工作嘛。雖然也有一些單位願意用我，但我心有餘悸，一直不敢定下來。這要萬一再遇到一家三觀不一致的，我不還得繼續賠著青春進火葬場嗎？所以……我就想……」
唐青悠含笑傾聽。
只聽倪煥爾帶著點無奈帶著點撒嬌又帶著點祈禱的口氣說：「我就想……悠姐，你要不要收留我呀？」
唐青悠默了兩秒，幾乎已經聽到了倪煥爾的心跳聲，才開口說了句：「我這邊目前只有一個小助理的位子可以給你，而且未來沒有升職空間。你還願意嗎？」
「願意！」倪煥爾的眼睛一下子放出了光彩，「當然願意！跟著悠姐，當助理的助理都行！反正我知道，我能學到很多東西，悠姐也會公平公正地給我合理的待遇。悠姐不會因為我是舊屬下就給我開後門我也是知道的，悠姐放心！在悠姐的地盤，一切憑本事說話，我努力了，就會有進步有發展，這就完全足夠了！」
唐青悠直接站了起來，朝倪煥爾伸出手：「歡迎加入淇奧戲劇中心！」
倪煥爾是自己一手戴起來的，知根知底、配合默契，有這樣一名助理，對此時的唐青悠而言，簡直是如虎添翼。
倪煥爾的到位，讓唐青悠可以騰出更多的精力做前端布局。但前提是，所有重要崗位都先安排好合適的人才再說。
萬眾創新全民創業的時代，很多大學生沒畢業就當上老闆了，新生力量的數量縮水導致了傳統力量的坐地起價——有經驗的職場人士明碼實價童叟無欺，一天一個價碼。於是，企業的招聘工作難度也就水漲船高了。
唐青悠把人事權抓在手上的同時，也等於抱著一塊燙手山芋。找來一個合適的人事負責人，似乎成了當務之急。
但鄒見鋒一下子便把唐青悠的想法給摁死了：「我們是小機構，請個人事總監過來忙完開業籌備，人員到位以後一天三炷香當佛供著嗎？」
唐青悠噗的笑出聲：「你以後跟倪煥爾少點互相扯皮，都沒學個好，一個兩個的，出口成章，像什麼話！」
「好吧……我剛剛就是太激動了。」鄒見鋒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悠姐別介意。我就是想說，咱這經費有限，得緊著點花啊！人力成本，不得了的！我都把財務的技術工作外包了！」
「哦！」唐青悠這才反應過來，「你早說嘛，可以外包。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啊！」
「悠姐你別道歉，我怕……」鄒見鋒不自覺地退後一步，「聽上去好像我才是老闆一樣。」
「你可以把自己當老闆呀！」唐青悠滿臉的微笑，「我希望這不僅僅是一份工作。而是一項我們可以一起闖的事業。既然是做事業，當然是就事論事，每個細節都尋求最優的方案去執行，我們才可以早點取得成功啊！」
唐青悠的回答給了鄒見鋒莫大的鼓勵，從那以後，鄒見鋒愈發地有「行政總監」的范兒，很快便成了唐青悠以外，公認的「淇奧戲劇中心負責人」。
人事招聘通過勞務公司和獵頭公司的服務，很快便全員到位了，只剩下一個舞台技術總監的位子依然空著。
藝術總監、行政總監、舞台技術總監，這是劇場三巨頭的標配。原則上，只要有這三個人，就隨時可以「攢項目、碼資源」，如果搭成黃金三角，那就更不得了了，分分鐘可以孵出優質項目。
然而，舞台技術這真是令人頭疼的一塊。國內的劇院行業正處於新興階段，許多市級、部省級大項目的劇院工程從一開工就開始物色舞台技術負責人，原因無它，行業緊缺。
淇奧戲劇中心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小劇場，想要跟各地地標的大劇院搶核心技術領頭人，談何容易。
唐青悠把舞台技術總監的基本待遇提升到比自己和行政總監都要高的程度，依然招不到合適的人。獵頭公司一再反饋找不到合適人選的情況下，唐青悠不得不親自出馬，挖角了。
唐青悠這個「挖角」自然不是直接挖人，而是找到合適的切入口，託人推薦。——比方說，鄭凡。
鄭凡入職華藝大眾劇院雖然是姚煒的推薦，也算輾轉沾了唐青悠的光，加上有費棟的支持，鄭凡算是「領命」幫唐青悠尋找舞台技術總監的，畢竟是圈內人，沒兩天工夫他就交差了。
唐青悠一看推過來的履歷，嘆了一句：「鄭凡還真是舉賢不避親。」倒也沒往敷衍的方向去想，便安排了會面。
鄭凡鄭重其事推薦的舞台技術總監人選，是自己的小師弟董勵，從履歷上看，雖然年紀輕才二十齣頭，但舞台技術方面的經驗已經有好幾年了。而事實上，舞台技術行業的從業年齡也確實是整體偏低，畢竟，這是一個長期熬夜的工作，沒點好身體還真是扛不住的。
很快的，董勵從千里之外趕到了唐青悠面前。
唐青悠一看真人，一下子有點傻眼了。
一個很帥很帥的小夥子，那身材長相，足以秒殺娛樂圈任何一個當紅小鮮肉。
唐青悠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有點外貌主義的，總覺得這麼好看的人應該是不會幹活兒的。她猶豫不決，偷偷給鄭凡發了條信息：「你這小師弟長這麼好看，能吃得了苦嗎？堅持得住嗎？」
鄭凡回她：「別的我不敢說，當了這麼多年舞台技術方面的小頭目，工作層面上，識人之明我還是有的。」
唐青悠想起自己在鄒見鋒未知的情況下就定了他作為行政總監，想到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倪煥爾最終還是奔向了自己，想到倪煥爾告知的「鄭凡走後，南山大劇院的技術中心一切照常運營，沒有絲毫紕漏」，漸漸安了心，終於拍板，定下了這位「史上最帥拆台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