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0、我很舍不得
那是在山中,下著瓢潑大雨,寧玉蓉拖著他,和一群地痞狹路相逢。
那時候的他因為傷病神誌不清,隻聽到那些地痞得意的笑聲和寧玉蓉絕望的哭喊。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等他醒來的時候,他和寧玉蓉已經到了一個破敗的小院子,寧玉蓉就縮在他身邊一直哭,一直哭,夢裏都在哭。
後來便是醒了,也紅著眼眶。
那段時間她不愛說話,除非必要,她也絕對不離開他身邊,晚上很少入睡,便是睡下了,也一直做噩夢。
王澤很難不往壞處想。
從寧州一路到這裏來,他們經曆了太多,本來以為如今一直可以待在並州,再也不會想起那些醜惡的事情,可現在卻偏偏還得讓她去那裏一趟。
她那麽小的膽子,去到那裏想起那些事情,會不會後怕的臉色發白,然後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唇不敢說話,晚上瞪大眼睛不敢睡覺?
王澤閉了閉眼睛,想到這樣,心裏就像是有一把小鋸子一直在鋸著,很疼很難受。
忽然,他張開眼:“王壽。”
“小的在呢。”門外傳來小廝的應承聲:“公子,您要什麽?”
“進來幫我更衣。”
王壽愣了一下,都這個時辰了,更衣做什麽?
但他還是趕緊走進去,快速幫王澤將衣裳穿好,又拿了薄披風來給他披上,“公子,您這是……去哪兒?”
“你們抬我去、去凝香居!”
“……”王壽默了一下,不敢多話,趕緊招呼王喜上前,兩人便用軟轎抬著王澤到了凝香居去。
這會兒已經到了子時,凝香居廊下掛著一盞燈,所有的人都睡了。
王澤招呼王壽說:“你手腳輕點,去把門打開。”
王壽和王喜這兩個小廝都是王家的家生子,是當初王嬋到並州的時候跟來的,對王澤十分恭敬,而且言聽計從,前去將門給打開了。
王壽便趕緊來扶著王澤起來。
到底是弄出了些聲響來,將花雲給擾了起來。
花雲詫異了一下,趕緊上前見禮:“公子,您這是——”
“我看看她。”
“……”
花雲不敢多說,小聲說道:“那、那奴婢扶您進去。”
王澤說:“不必,我自己進去。”
那裏是寧玉蓉的閨房,王壽和王喜當然是不能進去的,但是讓花雲扶他?那也不必,幾步路他自己挪得動。
幾個下人當然不好再說什麽,把門打開,看著王澤一瘸一拐地進去之後,花雲吧門關上,一臉疑惑地看著王壽和王喜,以眼神詢問。
兩個小廝茫然地搖頭,他們知道什麽?
……
屋子裏,一股淡淡的幽香浮動,有點清甜但是不膩,是一種果香。
王澤嗅著那股香氣,想起最近寧玉蓉的身上便一直是這種氣息,清透好聞的很。
他坐在床榻邊上看著。
床上的寧玉蓉睡著了,他這一路吃力地走過來,沒擾著她。
寧玉蓉的睡相非常規矩,側身睡著,兩手都輕輕放在臉頰邊上,手肘壓著錦被,因為要睡覺,所以換了素紗的寢衣。
屋中光線暗沉,朦朧一片,隻看得見白皙的有些透明的臉,被窗外照進來的月光鍍上了一層銀輝,那扇子一樣的睫毛,在眼底垂下了一層彎彎暗影。
王澤手指蜷了蜷,終究是按捺不住心底浮動的情緒,手背落到了寧玉蓉的臉頰上去,“蓉蓉?”
“嗯?”
寧玉蓉迷迷糊糊地張開眼,有些犯困地說:“澤哥哥?我是做夢了嗎?”
“沒有。”王澤的聲音輕柔還帶點笑意。
“啊!”
寧玉蓉低呼一聲,趕緊坐起身來,這回是徹底醒了:“這麽晚了,你怎麽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嗯,有一點小事。”王澤說著,輕輕把她攬到自己懷中來,“我有些話忘了跟你說。”
“……”
寧玉蓉呆住。
王澤是溫柔君子,一向克己複禮,平素握一握手,已經是他能做的最過界的動作了。
今天不但半夜跑到自己房中來,且從下午到現在抱了自己兩次?
寧玉蓉的心砰砰砰跳個不停。
她輕輕抓著王澤腰側的衣裳,結巴地說:“你、你忘了和我、說什麽?”
“你明兒一早就要隨阿淵去中州了。”王澤的聲音很輕很溫柔:“我……很舍不得你。”
“澤哥哥……”寧玉蓉的腦子一團亂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該作什麽。
王澤又說:“中州很遠,一個來回要幾個月,我倒是很想陪你去,可我這個樣子……去了倒是拖累,我有個東西給你,你帶著。”
寧玉蓉脫口:“什麽東西?!”
王澤暫且把她放開,從袖袋之中取了一塊方形的玉佩,上麵有很獨特的圖騰,綴著紅色的掛繩。
“這個。”王澤把玉佩給她掛到了脖子上去。
他的眼神清澈,沒有一絲波紋,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寧玉蓉:“你會想我吧?”
“……”
寧玉蓉完全沒法反應,瞪大眼睛看著王澤。
王澤說:“你若是想我了,或者心情不好了,可以拿這個出來,便當是我陪著你一樣。”
“一路上多看看風景,有什麽好玩的記著,回來講給我聽。”
“要是有什麽能帶的好吃的,記得幫我帶。”
“好!”
寧玉蓉忽然脫口而出,紅著臉卻很堅定地說:“我都記住了,我會很想你的!”
事實上,她現在心裏就發緊,這一走幾個月都見不到啊,她都不想走了。
王澤微笑:“我也是……你不送我個禮物嗎?”
“我——”寧玉蓉又是一呆,“我明日、明日一早就準備!”
現在是拿不出什麽禮物來了,太突然了。
而且話說完之後,寧玉蓉覺得,明日一早也未必準備的好。
明日一早要出發的。
給王澤的禮物,必定是要很仔細很認真的才行,怎麽能隨便找個什麽敷衍呢?
寧玉蓉皺起秀眉,認真說道:“澤哥哥,我能不能回來再準備?”
“可以是可以,可是……你走了,我若想起你,用什麽做念想呢?”王澤低聲問,“我也會想你的。”
明明此時的王澤看著依然是溫柔謙和,是個如玉公子的模樣,但說的這些話實在是撩人心扉。
寧玉蓉萬分不適,心跳簡直和擂鼓一樣,大的她都懷疑王澤也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