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6、朝廷積弊
軍營之中,江樓月拿著羅風遞過來的瞭望鏡,看著不遠處的京城。
“防守好像更嚴密了一些。”江樓月淡淡說著。
羅風點頭:“是啊,如今大兵壓境,他們防守的嚴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如今京中隻有五萬禁軍,要是真的動手,他們撐不了幾天。”
“嗯。”
江樓月點點頭,又問:“沽溏那裏呢,什麽動靜?”
“很安靜,一點動靜都沒有。”
“哦。”
江樓月沉默了一會兒,把瞭望鏡收起來,低聲說道:“你說,先打京城,還是先打沽溏?”
“……”羅風默了默,“這個,屬下也不好說啊,將軍呢?將軍什麽看法?”
“阿堯曾經說過,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江樓月摸著下巴,“那麽,談判手段是最合適的,但謝景亨和謝流雲謀算我爹爹,謝流雲殺害寧州刺史。”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絕不可能讓他們活著!”
“他們也不可能隨意把命交給我們。”
“不動刀兵,是不可能的。”
羅風又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將軍說的是,或許可以等殿下從大相國寺回來之後,一起商議一下,看接下來怎麽辦。“
“嗯。”
江樓月點點頭,說道:“注意營防安全,我去營中轉轉,宮五,你跟上來,等會兒去過過招。”
“是!”
宮五和羅風都領了命令。
江樓月和宮五巡營一圈,去了校場動手,剛過了十幾招,有個小兵跑來稟報:“將軍,林大人想請您過去說幾句話。”
林大人所得是那個戶部尚書林肅,一直扣在軍中,也沒機會放回去。
江樓月想了想,“那我過去一趟吧。”
江樓月當時為了王澤的病情走的急,沒有交代他們的去處。
江護也沒有隨意放人,所以那林肅和那位章大人,一直放在麗水營中。
江樓月手底下的人,對他們都是客氣的,除了限製林肅和章大人的自由之外,並沒有任何虧待。
宮五引著江樓月,不一會兒就到了那處的帳篷裏。
林肅如今已經換去了朝廷官服,穿著一身輕便的袍子。
見著江樓月來,他站起身來,一旁的章大人倒是忙拱了拱手:“武安將軍!”
江樓月眼眸含笑,客氣矜淡:“二位大人找我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林肅人到中年,在朝中也摸爬滾打半輩子,如今看著江樓月,心中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子,當得上“將軍”這一聲稱呼。
有謀略有膽識,不驕不躁,該利落的時候異常利落,該有禮的時候也客氣十足。
可謂進退有度,讓人真挑不出什麽錯處來。
要緊的是,這還並非是她刻意做出來讓旁人看,而是她骨子裏真真正正就是這麽一個人。
宸王殿下本人的智謀已經是少有,再加上這麽一個厲害的女子襄助,而這個女子的父親,偏偏還是手握重兵,權傾朝野的護國公。
也不怪皇上當初會日夜不能安寢,絞盡了腦汁也要除掉江震。
林肅想到這些,歎息了一聲,說道:“老夫有些瑣事,想問問將軍……隻與將軍一人閑聊些許,不知可方便?”
“方便。”
江樓月抬了抬手,示意宮五和羅風退下。
宮五機敏地看了林肅一眼,並未走遠,而是退出帳篷便立在那兒,保持距離江樓月五步遠的距離,準備好有任何危險隨時衝進去。
帳簾被放了下來。
江樓月朝前伸手:“林大人坐!”
話落,江樓月自己到了另外一邊的圈椅上坐下,輕輕握住了椅子的府上,“說吧。”
林肅已經坐穩,卻躊躇著,不太好開口:“呃……老朽是想說……”
江樓月靜靜地等著。
沉吟良久,林肅歎了口氣,說道:“將軍沉兵此處,可是要對京城發難?”
江樓月挑眉,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幹脆。
林肅又說:“護國公在劍門關外慘死,老夫知道,將軍是必定要馬踏京城的。”
“有道是莫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老夫不能道貌岸然地勸說將軍放棄京城,交出兵權。”
“京中沒有多少兵將,將軍兵強馬壯,如果真的有這份心,拿下京城不過是時間問題,隻是一旦動了刀兵,必定死傷無數百姓,這卻是老夫不願看到的。”
“老夫出身寒門,一路攀爬而上,做到戶部尚書,享天下萬民俸祿,如今也不得不倚老賣老,舔著臉與將軍說這個。”
“隻希望將軍,可以想一個兵不血刃的辦法,不要牽連無辜百姓才是。”
那章大人也說道:“林尚書所言極是——章某人微言輕,但在這件事情上,也深以為然。”
“將軍和宸王殿下,在中州治災半年有餘,救護和安頓數十萬百姓,是愛民之人,這一次應該也不會為了自己的私欲,就隨意掀起兵戈——”
江樓月視線淡淡。
這章大人到底是沒有林肅那麽老成持重,被江樓月這麽一看,花雨戛然而止,不說了。
林大人把話茬接了過去,說道:“宸王殿下智計無雙,以中州之事得盡民心,應當也會珍惜京城的民心吧?”
“你覺得,我與宸王所作所為,全是虛的,是為了民心?”江樓月輕笑一聲,問道。
林肅靜默無言,一時不好說什麽。
畢竟,謝堯的確以民心為矛刺,讓龍椅上的謝景亨幾乎沒有還手餘地。
江樓月手指點在額角,輕輕碰觸著,一下又一下,良久才問:“林大人或許也覺得,我們的所作所為,全為私欲?”
江樓月又問道:“淮水五年一泄洪,波及百姓數十萬,為何?是朝廷治水不力。”
“水災肆虐之後,朝廷撥不出錢糧來,反倒要宸王殿下拿出卞南私產治災,安撫難民,為何?是國庫空虛。”
“信陽十幾個州府的青壯年男子爭相入伍,寧願做叛逆的武安軍,也不要做朝廷州府守備,為何?是兵製陳舊,剝削士兵。”
“朝中積弊已經良久,這個破碎的山河,需要人收拾,而隻知道謀算權柄的當今聖上,他不具備這個能力。”江樓月麵無表情地開口,卻說出了血淋淋地事實。
“宸王與我此行前來,為父親被殺之仇,亦考慮過百姓,考慮過朝廷,考慮過很多。”江樓月朝著林肅看過去,“林大人,你的擔心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