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5、正經的王淵

  因為江樓月看起來實在太平靜了,平靜的過了頭。


  王淵一碰麵,下意識地便說不出那些請她節哀,不要傷心的話來。


  江樓月不是個會沉溺在傷情之中無法自拔,舔舐傷口,一蹶不振的人,點兵點將直接殺向京城,才符合她的性格。


  王淵又說:“怎麽不說話?”


  他說著,還在江樓月眼前晃了晃手。


  “我不是來點兵將的。”江樓月嗓音略有點兒沙啞:“汾陽可來過信?”


  “哦。”王淵揚了揚眉:“來過……就昨日,祖父親筆書信,喏——”


  王淵轉身,從書案上拿了一封信來交給江樓月。


  江樓月翻開看過,裏麵的內容大致是說此時多事之秋,要王淵站穩信陽,不要亂跑。


  江樓月把信合上,交給王淵,便轉身往外走了。


  “噯——”王淵快走兩步追上:“你這是什麽意思?”


  “……”


  江樓月被他攔住了去路,忍不住蹙眉:“我回王家。”


  “嗯?”王淵詫異:“現在?”


  “對,現在。”


  江樓月錯開王淵繼續往外走。


  父親的事情如今傳的到處都是,汾陽也已經收到消息了,那母親必定是知道了的。


  前世,父親在獄中自戕以證清白,屍首送回侯府,母親大受打擊,也隨父親去了。


  別看母親平日嬌柔婉約弱柳扶風,但在有些事情上她烈性的很。


  父親一去,怕她也不願獨活。


  可父親如今被她救下了。


  她得去汾陽一趟,以免陰差陽錯下鬧出無法挽回的悲劇。


  王淵自然不懂得她這麽多的心思。


  他闖蕩江湖,一向瀟灑隨性,了無牽掛,凡塵俗世諸多都不放在心上,除了自己的快樂真的從無大事。


  如今幫江樓月守著信陽,說來倒是他這輩子難得幹過的第一件正經事了。


  接手的時候其實心裏還不那麽情願。


  守在這裏,就拘住了他的腳步,沒了往日瀟灑隨性。


  隻是因為信陽此處牽連王家安危,所以他才勉為其難。


  他其實心裏也早就想好,等著江樓月回來之後,就把此處交托出去,到時候他依然浪蕩江湖,四海為家,何其快活?


  這會兒,他看著江樓月往前走的背影,纖細的背脊似乎扛起來許多看不見的東西。


  如今,她又喪父。


  父親與她而言,是遮風擋雨的大樹,如今轟然倒塌,卻依然沒有壓彎了她的脊梁。


  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性,能讓她在此時依然麵不改色,平靜的和他對話交流?


  其實她也不過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是應該被嬌養的,不受一點風吹雨打,被人庇護在港灣之中的女孩子。


  王淵的心底竟然少見地泛起三分心疼,“表妹!”


  他提高聲音開口。


  江樓月回頭:“還有事嗎?”


  “沒事。”王淵齜牙一笑,“你且先忙你的事情去,信陽這地界,表哥給你守得好好的,等你回來的時候,必定還你一支強悍無敵的鐵甲騎兵。”


  “……”江樓月不知他怎麽忽然正經。


  但多事之秋,他能認真做點事情,江樓月心底當然欣慰,便點點頭說:“那就好。”


  王淵又說:“你有點受涼了,再怎麽著,也得保重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嗯。”


  江樓月又點點頭,其實對王淵這般忽然正經地關心還是有些不適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便幹巴巴地說了一聲:“多謝!”


  之後,江樓月也不耽擱,在營地門前上馬,直奔汾陽去了。


  離去之前,她將扶桑留下,吩咐他在秦州城門口等著宋先生,若宋先生收拾好,可帶宋先生先行,她去過王家之後,會追上送先生的步伐。


  扶桑自然是領了命令。


  信陽前往王家快馬加鞭又是兩日,進汾陽城之後,江樓月直奔王家。


  “表小姐!”


  守在王家門前的護衛看到她,又驚又喜,趕緊上前來為江樓月牽馬:“您怎麽回來了?來人、來人、快去通報!”


  江樓月翻身下馬,進了府,一邊問:“我母親呢?”


  “在嬋娟院裏呢。”守門人回。


  江樓月點點頭,直奔嬋娟院。


  她走的快,幾乎是通報的小廝剛把話傳到,江樓月後腳就到了院子裏。


  王嬋此時已經從屋中迎了出來,眼底發澀地上前來把女兒的手緊緊握住:“樓兒、樓兒來了——”


  “進去說。”


  江樓月又怎麽能不知道母親的心情,當即拉著王嬋一起進到了廂房裏麵去,柔聲說道:“娘,你收到消息了吧?”


  王嬋淚如雨下,點頭之後,用最壓抑的聲音開口詢問:“你去過劍門關了嗎?你爹他真的、真的——”


  死了?


  “劍門關是真的,但爹爹還在。”江樓月認真地說:“我把爹爹搶回來了。”


  她說著,露出一個笑容來。


  王嬋呆住:“你、你說真的?你爹爹真的還活著?!”


  “嗯。”江樓月慎重點頭,說:“這種事情我怎麽敢和娘開玩笑?爹爹真的還在,娘你不要怕,隻是他受傷很嚴重,我們現在在想辦法救他。”


  “我這趟過來,是來請宋先生的,怕娘太傷心,所以專程來告訴娘一聲。”


  派別人前來,她怕事情說不清楚,反倒惹王嬋更加擔憂,正好信陽距離汾陽不遠,所以她親自跑一趟。


  王嬋呆愣當場,還沒有從江樓月說的話裏反應過來,喃喃說:“那他、在哪兒?”


  “並州。”


  江樓月溫聲說道:“我等會兒就走,回並州那邊去,爹爹要是有什麽情況,我會隨時傳信告知母親,母親要保重——”


  “我也去!”


  王嬋忽然看向江樓月,堅決地說道:“我也去並州。”


  “……”


  江樓月默了默,“此去並州路途遙遠,母親的身體怕是——”


  “我已經好了。”王嬋說:“這兩年來我認真調理,身子已經好了很多,舟車勞頓也不怕……”


  她柳眉蹙起,滿臉愁緒:“我得去,我不能待在這兒,我得去看著他,好孩子,娘是柔弱,是不會武功,可天底下不會武功的人多了去了,他們照樣可以走南闖北遊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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