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1、爹爹沒了!

  王嬋到達靈台寺的時候,正是上午。


  靈台寺的香火還是那麽的鼎盛,到處都是來焚香禱告的善男信女。


  王嬋和桑嬤嬤捐了香油錢,虔誠地拜了拜,時至晌午,回去還得一段路,便在寺中要了素齋,往後麵的禪房去吃午飯暫且休息,打算午後再回家。


  靈台寺的素齋在汾陽是有名的好吃。


  桑嬤嬤為王嬋點了幾分她平日最喜歡吃的東西陪著王嬋一起用。


  禪房外,卻又兩人議論的聲音響了起來:“你聽說了沒有,護國公死了。”


  禪房內的王嬋忽然僵住,緩緩轉向禪房的門。


  桑嬤嬤也臉色微變。


  隻聽禪房外繼續說道:“怎麽沒聽說呢?現在這消息傳的到處都是啊,皇上又罷朝了,親自為護國公主持喪事呢。”


  “哎,聽說那個護國公是在劍門關被歹人伏擊的,死無全屍,皇上悲憤交加,責令朝廷各地州府捉拿歹人。”


  “這我知道,賞金千萬兩,又給護國公加封戰王,一等公爵,各種頭銜,給了他嶽家汾陽王氏無數恩賞。”


  “就是咱們這兒是王家啊。”


  “是啊!皇上還破例,將一品軍侯武安公和護國公兩個爵位全部保留,冒天下之大不韙,留給了護國公的兩個女兒。”


  “女子襲爵,亙古未有啊,護國公忠勇無雙,皇上也仁德無比,護國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嘩啦。


  禪房內響起背叛碎裂之聲。


  有一中年女音低呼:“小姐?!”


  外麵的兩個碎嘴的對看一眼,好奇地朝這邊望,並且詢問道:“發生什麽事了,要幫忙嗎?”


  那中年女音卻罵道:“滾、你們都滾開!”


  “……”


  外麵的兩人對看一眼,罵了一聲“不識好人心”,轉身便議論著走了。


  禪房內,桑嬤嬤扶住王嬋,看著她那蒼白無比的臉色,擔憂的不得了。


  “夫人,你別聽那些人胡說,侯爺那麽厲害,怎麽可能隨便就被歹人暗算,你別擔心,咱們回府去,對,咱們回府去!”


  王嬋說不出話來,臉色白的像個死人一樣,用力點頭。


  桑嬤嬤扶持著腳步踉蹌的王嬋上了馬車,一路奔回王家去,去向王家大爺的院中,想要詢問京中消息。


  可王家大爺此時已經去了老太爺的院子。


  王嬋又一路去到老太爺那處。


  當她進到房間內,還沒開口詢問什麽,就見王家大爺神色十分凝重,用一種複雜而悲憫的表情,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王老太爺倒是神色平靜,笑問道:“乖女,怎麽來的這麽急,有事?”


  王嬋很輕很輕地開口問:“他沒死,是不是?”


  “……”王老太爺靜默,良久才說:“嬋兒,你要節哀,他——”


  “別說。”


  王嬋緩慢而堅定地搖頭,“我不信。”


  眼底濕氣彌漫,她卻用力地睜大眼睛,微抬起下頜,想要將那些淚水全部逼回去,仿佛她不哭泣,這一切就都不是真的。


  她艱難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我絕對不信,他那麽厲害的人,沒人害得了他,沒人!”


  ……


  並州

  十月的天,冷風呼嘯灌入這座城中,把渭水之上的濕氣吹的滿城都是。


  晨光微露,刺史府東廂一處房間內,傳出女子低聲夢囈:“爹爹……”


  守在門外的宮五眉心擰了擰,他輕輕推著微開的窗,順著縫隙朝裏看,見床榻上的女子睡得很不安穩,眉心緊蹙,額頭上還沁著許多汗珠。


  “爹爹……”


  床榻上的女子一聲又一聲。


  宮五眼底劃過三分歎息,不敢耽擱,立即去請謝堯前來。


  屋內,江樓月陷入了無盡的夢魘之中。


  她看到了立在劍門關外渾身浴血的人影,肝膽俱裂。


  她將腰後別著的梨花槍歸位。


  她要殺出一條血路,她要衝到父親身邊去。


  但刀斧手和弓箭手真的很多。


  明明她看得見父親,從此處過去,隻是一點點的距離而已。


  可對江樓月來說,卻像是千山萬水一樣難以跨過去。


  她一槍一槍掃過,將那些擋在身前礙眼的所有人全部斬殺。


  終於,她到了父親身前。


  她抬了抬手,幾乎是木然的抖著手,卻不敢伸到父親的麵前去。


  她的腦子裏在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兩世為人,此時卻完全呆滯當場。


  她想扶江震一把,可看著父親身上插著的好幾隻箭,她根本無從下手。


  江樓月用全身的力氣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低聲說:“爹爹,我來了。”


  她用著最輕的聲音開口,深怕自己的聲音大一點,會弄疼了江震身上那許許多多的傷口一樣。


  眼底有無數的水汽朝上升騰,視線被那水汽氤氳的無比模糊。


  江樓月用力的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父親的臉。


  “您、您睜開眼看看我啊,我是樓兒,我來遲了——”


  “您睜開眼,您不然打我吧,怎麽打都行!”


  “我絕對不還手,我也不去和母親告狀,我絕對——”


  “您就看看我好不好……就一眼,您別不理我,爹爹……娘她在等你,在等你啊!”


  斜側裏有人來扶江震。


  江樓月忽然發作,將人推開。


  “樓兒!”


  有人似乎喊了她一聲,她也無法反應,用力地抱住父親的身體,絕不讓任何人碰。


  “江樓月!”


  那人低喝一聲,聲音大了三分,還那麽熟悉。


  江樓月茫然回頭,眼底的水汽越來越多。


  她看到謝堯站在那兒,滿臉的擔憂。


  謝堯沉聲說道:“你別鬧,把侯爺鬆開,快。”


  江樓月眼底的水汽忽然無法控製,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大滴大滴往下砸:“爹爹沒了……”


  爹爹沒了!


  “樓兒、樓兒?!”


  江樓月猛然驚醒,翻身坐起。


  謝堯眉微皺,拿起一側的手帕幫她擦拭額頭上的細汗,溫聲說道:“又做噩夢了?”


  謝堯輕輕環著她,說:“有我在,別怕。”


  “嗯。”江樓月頭枕與謝堯肩膀上麵,慢慢閉上眼睛,似是想要從他身上汲取無限力量。


  片刻後,她從他懷中退開起身:“我去看看爹爹。”


  她套了靴子,隨手拿來衣裳披好,便要往外走。


  謝堯知她的心情,陪著一起去了。


  兩人進到東廂另外一間房內。


  房間內有兩個青衣小婢伺候著,這會兒都上前來欠身行禮。


  江樓月沒理會她們,轉過屏風進到木質的月亮門裏麵,便看到臉色白如金紙的江震躺在床榻上。


  江樓月坐上床榻,喃喃說:“阿堯,爹爹已經昏了半個月了吧?”


  “十三天。”謝堯慢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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