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9、最美的海天霞
在身經百戰的江震麵前,這些刀斧手們根本什麽都不是。
有一些禦林軍還從那沽溏小道上奔過,朝著這邊支援而來,隻是,劍門關外蘆葦蕩間到處是弓箭手。
弓箭手封路,隻有八個貼身的家將,舍了命也要冒著箭雨衝過來。
這都是跟了江震十多年的人,他們都在拚盡所有的力氣,保護著江震。
他們都願以自己的性命為侯爺擋所有刀槍劍戟。
有家將大喊:“侯爺!我們擋著這些人,你快走、快走!”
他們,絕對是要死在侯爺前麵的。
可是,對方人手如此之多,如何走的了?
刀斧手們見強攻討不到任何好處,便和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
無數的刀斧手將他們圍堵在一個狹小的圈內,他們提著刀斧在一步一步逼近。
八個家將已經滿臉都是血汙,每一個人的身上幾乎都掛了彩。
他們神色凝重地看著那些要圍過來的人,一個個握緊了手上的武器。
他們知道,不能讓那些刀斧手圍過來。
一旦圍過來,後麵的弓箭手立即就會上前,他們便成了那無數弓箭手手中的活靶子!
江震更是明白這個道理,大喝一聲:“殺!”
江震連著那八人,衝將上去。
他們殺的那些刀斧手節節敗退。
慘叫聲響徹夜空,斷肢殘骸也堆的宛如小山一樣。
而那個戴著鐵麵具的人影,始終端坐馬上,冷眼看著。
早知道江震的勇武,他也從未指望,這些普通的刀斧手,能取了江震的性命。
他在等。
等著刀斧手消耗江震的力氣,然後,弓箭手會上前。
他自己甚至不用出手。
江震看著自己身邊的八名家將,一個個在自己身邊倒下,屍首被那些刀斧手們拆成了碎片,剁成了肉泥。
江震看著,雙目赤紅。
亮銀槍一槍掃過,眼前的一排刀斧手的腦袋齊齊飛起,屍身重重栽倒在地。
身後又有無數的刀斧手攻來。
江震飛身躍起,又是一槍過去。
他周身氣力鼓漲,殺紅了眼。
一槍又一槍,每一槍都力有千鈞,那些刀斧手們再次被迫的連連後退。
“弓箭手、弓箭手!”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無數的弓箭手湧上前來,把江震圍在了中間。
所有的弓拉滿了弦,隻待一聲令下,便要萬箭齊發。
今日這劍門關下,真是插翅也難飛。
江震立在中間,手緊緊地握住了亮銀槍的槍杆。
馬背上,那青衣鐵麵具的人發出了沙啞難聽的聲音:“你自盡吧,我留你全屍。”
江震死死地看著那馬背上的人,聲音猶如地獄閻羅判官:“於壽,你這逆賊!”
話音落,他忽然一躍而起,亮銀槍朝著馬背上的鐵麵具人突刺而去。
隻是,江震此時所站的位置,距離那匹馬太遠,一躍而起之後,原本拉滿的弓立即放弦,萬箭齊發。
江震隻能翻身躲避,挑飛所有射來的弓箭。
可是。
那麽多的弓箭,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一箭射中了他的右腿腿彎。
一箭射中了他的手臂。
還有的箭,射中了他的腹部。
江震渾身浴血。
自己的,旁人的。
頭盔不知何時已經掉落。
頭盔之下,英雄髻散亂,那灰白的發絲之上,也不知何時沾染上了許多的血絲。
江震用盡全身的力氣,緊握著自己的亮銀槍,撐起自己的身子,穩穩站起。
英雄將死,滄桑也悲壯。
那些弓箭手和刀斧手們,看著這樣的江震,心底又是駭然,又是敬畏。
這個人,是大慶戰神,戍守邊疆十餘年,三征柔然,保衛家園。
所有在軍中的人,無人不知道這些。
可是現在,他們卻領了命令,要親手殺掉這個戰神。
那些拉滿的弓,竟然生生放不出箭去。
江震已經氣力不濟,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站穩,頭顱微垂,剛毅的唇邊露出三分苦笑。
軍人,當死於邊野,死於保家衛國的戰場上,死得其所。
可他沒想到,征戰一生,最後卻要死於自己盡忠的朝廷,死於自己人的陷阱和伏擊。
真是不甘。
可即便到了此時,他也不可能求饒。
他得站著死。
天邊微露白,朝霞將要破雲而出,一縷光打在了江震的臉上,幾縷灰白發絲隨風晃,在他臉上也投下了三分陰影。
江震用最後的力氣抬頭,看向遠處的霞光。
霞光……
他恍然記起,那一年新婚,帶著妻子前去寧州海邊看日出,妻子指著天邊的朝霞說:“震哥,你看,這個就叫海天霞,這個顏色好不好看?”
他被她的稱呼驚住了。
絕色傾城的王嬋在那時候也羞紅了臉,她鼓足勇氣看著他,語氣無比認真:“震哥,我很喜歡你,喜歡做你的妻子。”
她為他親手準備了亮銀槍的槍穗,係在了上麵。
霞光把妻子的臉,照的那麽美麗,也永遠照進了他的心裏去。
“嬋兒……”
江震喃喃出聲,想要再多看一眼那霞光。
耳邊似乎有王嬋的呼喚。
還有女兒輕輕喚。
“爹爹,我來了。”
“爹爹……你看看我好不好?”
可他沒了力氣,眼皮也抬不動。
他的頭慢慢垂下。
晨曦乍現,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
等江護帶著大隊人馬繞道,趕到這劍門關外的時候,關口之外的蘆葦蕩已經燃起熊熊大火。
大火,讓此處更添慘烈。
屍體被燒毀的焦臭味充斥在空氣之中。
有些沒有被燒毀的殘屍上,還有禦林軍以及侯府家將鎧甲的標記。
慘烈的戰場之中,那把亮銀槍紮與正中央。
北海玄金鐵打造的亮銀槍,這世上僅有那一把,淬火而出,便是如今被這大火焚燒,依然維持著原本的樣子。
江護死死地瞪著那把亮銀槍,踉蹌下馬,跪倒在地,“侯爺!”
五萬禦林軍不知此處發生了何事,但齊齊悲愴。
他們全部隨江護跪倒在地。
保家衛國,戰無不勝的護國公,最後竟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許久後,江護起身走過去,將那亮銀槍執起,滾燙的亮銀槍槍杆灼傷了江護的手掌心,但他卻麵不改色。
江護翻身上馬,提起馬韁,聲音冰冷而嘶啞:“走!”
跟在江護身邊的其中一個家將滿臉悲愴地說道:“護將軍,侯爺都沒了,咱們要去哪兒?還要去北境三州幫朝廷收服疆土吧?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