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黑龍幡旗
“……還沒有。”
這兩人,正是從柔然軍營離開的謝流雲和於壽。
於壽的那張臉上,留下了一條貫穿整張臉。
這傷痕,是當初在千問山山口位置,被謝堯的扇子打出來的。
他們回去軍營之後又連番逃命,處置不當,如今這道傷痕便徹底留了下來,深可見骨。
謝流雲眼底閃過些許憂慮:“或許,凶多吉少了。”
於壽說道:“不可能,我師弟武功高強,如果他真的想跑,沒人能攔得住,況且他先前都已經發了訊號出來,讓我們在海上等候——”
他們在前些時間輾轉收到了秦朝雲發出的訊號,所以才將這黑船的黑龍幡旗掛了起來。
如果秦朝雲進了逃離瀘州,必定會立即往海上來。
到時候看到幡旗,趕來與他們回合。
“但願吧。”謝流雲說著,忽然看向了於壽:“你後悔嗎?”
他問的突兀,於壽怔了怔:“主子……說的是什麽事情?”
謝流雲緩緩說道:“你和你師弟,本該是這一片海上的梟雄,自由自在,稱王稱霸,當初若非為了本王,也不會踏上大慶的土地,攪入這一場亂流之中……”
“尤其是你,在軍中一待就是十幾年,忍辱負重隱藏身份……”
話到此處,謝流雲認真地看著於壽:“後悔嗎?”
“跟著主子,屬下不後悔!”於壽斬釘截鐵地說:“我與師傅師弟本來就是南桑人,早就許下誓言,這一生都追隨主子。”
他和秦朝雲的師傅,原本就是南桑兵家,南桑國滅之後,輾轉流落與海上成為海盜。
為了幫助謝流雲,於壽十幾歲便混入慶國軍中,一路攀爬而上,成為皇帝身邊最信任的禁軍統領。
而秦朝雲就以黑龍幡旗縱橫海上,打劫商船,在背後為謝流雲積聚財富。
誰知道冒出江樓月和謝堯來,二人攪弄的京城風起雲湧,謝流雲籌謀多年的局麵被打亂,連於壽也被迫暴露。
謝流雲埋在京中的暗線幾乎全部暴露,還被皇帝派出冥衛追殺。
還好秦朝雲及時前去接應,將謝流雲接到了海上。
為了重新圖謀大事,謝流雲帶著麵具化身雲離,出現在了寧州府。
秦朝雲也得到了寧州刺史的信任,成為寧州軍中最得力的將領。
謝流雲又親赴柔然,以複顏蠱為餌,和辛羅依達成共識,誘柔然鐵騎奔入慶國。
本來,他可以借助柔然人瓜分慶國的版圖。
但柔然人霸道彪悍,一旦一些州府真的落入他們的手中,謝流雲豈非是為了他人做嫁衣?
於是才有了秦朝雲守瀘州的事情。
他本想讓秦朝雲打入北征軍內部,成為武安侯的親信,再借柔然人的手誅滅武安侯,到時大軍自然落入他的手中。
他被皇帝的冥衛追殺,無非就是因為一件事情,以蠱毒殺前太子。
但那件事情不是他做的。
隻要他找到證據,必定能為自己翻案,洗刷冤屈。
寧州還有寧玉蓉。
再加上那寧州刺史野心勃勃,想要權勢,等到自己洗刷冤屈表明身份的那一刻,寧州刺史必定把女兒和寧州都雙手奉上。
他占據寧州瀘州這兩處邊關要塞,手握兵權,就算京中沒有勢力,也已經足夠了。
到時……
他兵臨城下,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可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江樓月。
那個毫無腦子,隻有蠻力,並且追逐他好幾年的江樓月,竟然有本事破遊龍之陣,還洞悉了秦朝雲的身份。
現在柔然騎兵潰散,辛羅依也落到了江樓月的手上。
如今的他猶如喪家之犬,退居海上。
前路……一片漆黑,不見光明。
想到這諸多的事情,謝流雲眼底一片陰霾。
他看著窗外那深藍色的海水,海風把他的衣袍吹的輕輕浮動。
他過分安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於壽沉默片刻,又極其認真地說:“主子不必擔心,我們此時蟄伏,是為了他日更好的反擊——”
“嗯。”謝流雲應了一聲,緩緩說道:“你去休息吧,這段時間好好休養,等我想想。”
眼下的局勢太亂了。
京中晉王獨大,瀘州謝堯和武安侯幾乎在同一陣線。
這兩個陣營遙遙相望,實力不相上下。
而他,連一道縫隙都插不進去。
他需要想一想。
需要想出一個……能夠打破這種平衡,並且一擊必中的對策來。
“是。”
於壽退了出去。
謝流雲一人坐在窗邊,繼續吹風,吹了許久許久,不見疲憊,神思反倒越發清明。
夜色逐漸降臨。
海上的夜,天空和海水連成了一大片的深藍。
謝流雲單手支撐著額頭,另外一隻手抬到了眼前。
那腕脈上,有一個黃豆粒大小的位置,正在一突一突的跳動。
那是離人。
離人,是南桑的禁術。
而南桑,原本是位於卞南之南千裏之外,一處密林沼澤之中的小國。
國土不過普通州府大小,但南桑人精與蠱毒之術,是個神秘又邪惡的存在。
慶人對他們避而遠之。
他們也隻群居在自己的地方。
二十多年前,南桑忽然降下天災。
那天災綿延數年,整個南桑民不聊生。
謝流雲的母親作為南桑的公主,不得已親自前去慶都,向慶國皇帝求助。
隻可惜那英宗沉迷與和薛皇後的柔情之中,遲遲不接見南桑公主,耽誤最佳的救助時機,南桑覆滅了。
後來,南桑公主孤身流落京城,遇到了當今的皇上,點滴柔情,便整顆心都陷落。
為了情郎,也為了報南桑國滅之仇,南桑公主雅音親手製了寒蠱,算計了皇後薛伊人。
她自己,也陷入情網不能自拔。
可是,皇帝有門當戶對的皇後,有身份顯赫的貴妃。
後宮之中,隨便一個選進宮的妃嬪,都是身家清白,受人抬愛的高門貴女。
而南桑的雅音,一個亡國的公主,還是出自那種惡毒的地方,在宮中,她沒有容身之處,更是受盡所有人的冷眼。
看到她,沒有人不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便是連原本對她還算不錯的皇帝,她也是大半年都見不到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