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縫紉機
姜雙玲按照宋大嫂指方向, 回家裡帶了一籃子奶糖、碎布、針線和紙筆去敲了許指導員家屋子，他家正好在屋裡。
三團許指導員妻子叫做張梅紅，是軍屬院里最會使縫紉機, 她家裡正擺著一台舊縫紉機。
這縫紉機是張梅紅找人買二手縫紉機, 沒要票, 雖然是別人用過舊東西，但她對自己縫紉機十分愛惜。
進了許家院子，菜地里也是鬱郁青青，門口長了幾株辣椒，現在居然已經掛上了小果子, 姜雙玲在他家院子看了幾眼，這家只養了幾隻雞, 沒養兔子。
張梅紅是個三十來歲女人，頭髮盤在腦袋上，露出整張發黃臉，她顴骨很高，板著臉時候顯得老相, 看起來格外不好相處。
坐在縫紉機前她, 更像是個紡織廠嚴肅老工人，雙手看著很粗糙, 手下動作卻十分麻利。
聽到姜雙玲來意后，張梅紅點了點頭，就讓她站在一旁看她演示怎麼使用縫紉機。
她是個有真功夫, 雖然話不多, 但卻把所有步驟在姜雙玲眼前細心演示過一遍。
姜雙玲一邊看, 一邊唰唰唰把步驟和技巧都寫下來, 正所謂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步驟都記下來, 回去慢慢研究。
張梅紅看著她這樣，覺得很新奇，她雖然會用縫紉機，卻是個不識幾個字女人。
姜雙玲把自己寫下來東西念給她聽，張梅紅笑著點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
「妹子，我看你寫字十分漂亮，能不能也幫我寫一份，我雖然不識幾個字，但是你寫這些，我好像又看得懂。」
「好啊，張嫂子，我幫你寫一份。」
這下正好了，姜雙玲把步驟還有各種車線方式，要注意事項一條一條寫了下來，還有什麼平縫，包邊縫技巧，寫完了之後，就念給張梅紅聽。
張梅紅聽得高興，又給她多演示了幾遍，還把各種要注意事項，重複說了一次又一次。
姜雙玲在一旁看著手癢，也想上機器試試，於是開口問：「張嫂子，我能上手試試嗎？」
張梅紅皺了皺眉，綳著臉默不作聲，她不喜歡別人碰她縫紉機。
姜雙玲是個有眼色，也就沒有再提這件事。
「張嫂子，那我就回家自己練了，要是有難處就來找你啊。」
「哎，好。」見她這麼通情達理，反倒是張梅紅有些不太好意思。
在姜雙玲離開之前，張梅紅叫住她，給她塞了一罐自己做腌辣椒。
姜雙玲手裡抱著腌辣椒：「……」
「謝謝嫂子，我走了。」
姜雙玲從許家院子里走出去，站在路邊，她盯著手中腌辣椒無語凝噎。
難不成在這軍屬院流行送辣味？
她是不是也該入鄉隨俗，學著做點辣醬？
姜雙玲：「……」
感覺像是一個不吃辣人入了敵營。
姜雙玲正要抱著懷裡辣椒往家裡走，前面一個女人突然出聲叫住了她，這人似乎在那等了很久，見她還沒有走過去，這才主動往姜雙玲方向走。
是個姓林軍嫂，丈夫是三團某個營長，跟張梅紅是認識。
林大鳳是個自來熟，沖著姜雙玲說話時語氣分外熱絡，就跟見著失散多年姐妹似，滿臉堆笑道：「妹子啊，你剛帶著東西上許家找張梅紅學縫紉機去了？」
姜雙玲點了下頭，「我不會用那個。」
「妹子啊，不是嫂子說你，你真是太傻了。」
「那東西簡單很，咱們女人天生就會用，哪還用得著跟人學這個。」
姜雙玲：「……」
「你還帶了糖去？你可真是個剛結婚新媳婦，沒見過什麼世面，干出這種傻事，這些糖送出去，還不如留著孩子吃，你不早打聽打聽，那個姓張小氣得很，肯定連自己破縫紉機都捨不得給你碰，她能教你什麼東西。」
「這樣吧，嫂子我今天就做個大好人，我也擅長使縫紉機，我現在上你家去，親自教你怎麼弄。」
要真是個普通不經事新媳婦，聽到她說這番話，估計一時之間都得被說懵了，下意識鬆口把人給帶回去。
但是姜雙玲天生不是個喜歡把人往家裡帶，再加上對方口氣太大，令她感到一陣不舒服。
說這種大話，向來沒真本事。
於是姜雙玲笑著道：「嫂子，謝謝你好意啊，不用了，我現在有點事要去宋大嫂家一趟。」
「我得馬上走了。」
姜雙玲抱著懷裡燙手辣椒，一溜煙小跑走了，也不管背後林大鳳是什麼表情。
她跑到了宋大嫂家，宋大嫂見了她疑惑道：「你怎麼又來了？還帶了東西？腌辣椒啊，這東西我不要，家裡多得是。」
姜雙玲抱著懷裡辣椒哭笑不得，她剛才確實有過一瞬間想把辣椒留在宋大嫂家。
不過，別人給東西，再送出去總歸是不好。
「宋大嫂，我剛在許家門口遇見一個姓林軍嫂，你知道她嗎？」姜雙玲把剛遇見人和對方說話講給宋大嫂聽。
宋大嫂一聽，就什麼事都明白了，「那個林大鳳就是想借用你縫紉機。」
「她自家沒買，之前總是借用許家，她這個人就是用著別人家東西不知道心疼，手法粗糙很，險些還把許家弄壞了，張梅紅就心疼，林大鳳還笑她，說本來就是別人用過老物件，經得起造，有什麼可心疼……後來就是吵了一架，張梅紅就不再給人借用自己縫紉機。」
「你千萬別把她往家裡帶，她估計就是知道你新來，臉皮子薄，不好說出拒絕話，你給她用過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可千萬要拉下臉拒絕她，不然心疼還是你。」
「你那縫紉機是新買吧？」
姜雙玲點點頭，「嶄新還沒用過。」
「那你就防著點。」
可那要怎麼防？
對方萬一之後主動找上門來怎麼辦？
姜雙玲想了想，對宋大嫂說：「大嫂，你幫我一個忙，我在她面前，我就說……」
姜雙玲從宋大嫂家回去，還沒在家裡坐熱乎，果然就有人上門了。
林大鳳懷裡抱著布料找到了她家，沖著姜雙玲眉開眼笑，一副親切好大姐模樣，大著嗓門道：「齊家，我進來了？你不是想學怎麼用縫紉機嗎？我來做一次衣服給你看，你看過就會了。」
姜雙玲從屋子裡走出來，上下打量了林大鳳一眼，沖著她笑了笑，「林嫂子，不用了，我連車線都還不會呢。」
「那你更跟該看看了，我手法好，保准你一學就會。」
「你可別跟我瞎客氣，我一見到你啊，我就覺得你是我親妹子一樣，讓大嫂忍不住想要對你好，說不定咱兩上輩子還真是姐妹呢。」
「本來這布料我還想著年底再做衣服，現在為了你，我提前拿出來。」
林大鳳對著她，臉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眼尾都起了褶子，任誰看都是一個熱情好大姐形象。
姜雙玲也對著她笑，語氣變得格外熱乎，「是嗎？林大嫂，我見著你也覺得親切很，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親切，當然親切，甭跟嫂子客氣。」
姜雙玲湊過去小小聲跟林大鳳道：「嫂子，我之前從宋大嫂家回來，她跟我說，我這縫紉機是齊珩為了結婚買，是新人物件，沾了咱倆喜氣，結婚第一年不好給外人用。」
林大鳳一愣，「還有這種說法？」
「有啊，新婚東西當然有喜氣啦，不過我也不是個小氣人，我當然願意讓大家都來沾我喜氣，還主動讓宋大嫂來用我家縫紉機，但是宋大嫂說不能白占我便宜，送了我一塊布。」
「嫂子你也知道，我剛搬進家屬院，家裡什麼東西都缺，我還想學怎麼用縫紉機，又缺了布來練手，宋大嫂是故意心疼我哩。」
「嫂子你剛才都說像我親姐姐一樣了，我……我這怎麼好跟你客氣。」
說到這裡，姜雙玲拿起手中一條辮子，低著頭用手指撥弄發尾，沖著林大鳳眨了眨眼睛，暗示道：「嫂子，我就覺得你手上這塊布挺好看。」
林大鳳臉色綠了。
「是嗎？」
姜雙玲十分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她眼神有些飄，時不時落在對方懷裡布料上。
「算了，嫂子我想起今天家裡還有一點事，衣服就不做了。」
林大鳳轉頭抱著手上布離開。
姜雙玲目送她離開，然後抬手拍了拍自己這張單純小白花臉，把臉上表情拍正常后，回屋子裡去擺弄縫紉機。
她現在是真連車線都不會。
這種腳踩縫紉機，需要手腳配合聯動一起用，姜雙玲剛學著踩這個，都快懷疑自己手腳不協調。
都說愛抖腿人心裡住著一台縫紉機。
她這個不抖腿人，為了學縫紉機要被迫抖腿。
姜雙玲又拿起自己寫下步驟和要點，仔細看過一遍后，來來回回嘗試著踩縫紉機，結果沒踩一會兒，腿就酸了。
她捶了捶腿，在心裡佩服張梅紅踩了那麼久縫紉機都不會累。
這比考駕照踩離合器還要難。
「阿姐？」
齊越和姜澈兩個小傢伙好奇地圍在她身邊看她擺弄縫紉機。
姜雙玲端正了坐姿，她被兩個孩子看得有點窘迫。
——空頭支票開得太早了。
這兩孩子看見她現在這手腳不協調模樣，會不會懷疑她根本做不出書包。
姜雙玲：「……」
她自己也開始懷疑。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