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生日
又過了兩,夏樹找到機會將想法與沈淮川清了。
沈淮川原本就對自家長輩的這個舉動頗覺抵觸。得知夏樹也不願,兩人一拍即合,分頭去服自家人的想法。
沈淮川是如何服了沈家父母的夏樹不得而知,隻是從第二個星期起,沈父果然不再強迫要送夏樹回家。夏敏君雖覺遺憾,可到底拗不過夏樹自己的意思,念叨了幾回見她始終不開竅,也就隨她了。
日子慢悠悠地過,轉眼到了下旬。
解決了沈淮川這檔事後,夏樹的生活重恢往常的開心平靜。
蔣月媛最近的日子卻很難平靜。
那蔣母回到家,不知道是抽了什麽風。進門後一見正在練習大提琴的蔣月媛,頓時就發了火。
“拉拉拉,拉什麽拉,再拉也不能像人家攀上個高枝的!也不知道你成拉這些有什麽用,別拉了!”
蔣月媛覺得莫名,卻不敢多什麽,默默收了大提琴。
蔣母問:“媛媛,媽問你。你們學校最近有沒有一個從帝都轉來的,姓沈的孩子?”
蔣月媛:“有,叫沈淮川,我們班的。”
蔣母一聽臉上神色立刻陰風化春雨,笑起來,“你這孩子怎麽也不早呀,早點,媽也能讓你爸和你爺爺替你安排安排。你這樣,平時在學校,你多和那個沈多接觸接觸,關係搞好些。”
她雖未明,蔣月媛卻聽明白她的意思,皺眉搖頭,“不要。”
“不什麽不!”蔣母訓斥,“媽這是為你好你知道嗎?你不爭,別人就會捷足先登。我剛剛就看見夏樹坐了他們家的車回,你再不去,就沒機會了你懂嗎!”
蔣月媛泛起煩躁,“這你也要比?”
“這哪裏是比,這是為你好。你現在年齡,可能還不懂,等你長大了肯定會感謝媽媽的。”
正如蔣月媛和夏樹的關係不尷不尬,蔣家和夏家的關係也不大好。即便兩家的爺爺早年還是戰友。源頭起自於蔣母與夏樹的媽媽。
夏樹的媽媽叫林瀾,關係就同蔣月媛跟夏樹一般,從在同一個大院裏長大。
兩個姑娘當時被並稱大院裏的並蒂花,不期然的就會被對比。比著比著,就成為了一種蒂固根深的習慣。
那時候,林瀾比蔣母要更漂亮討人些。所以林瀾做什麽,蔣母就做什麽。
林瀾穿長裙,蔣母就穿長裙;林瀾留長發,蔣母也留長發;林瀾選擇了當時在青城聲赫遠揚的夏家,那麽蔣母就選擇條件差不多的蔣家。
可唯有一點,是蔣母這輩子都沒比過林瀾的。
便是蔣父,追求過林瀾。
這也是蔣母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一根刺。
後來林瀾逝世,蔣母的刺淡了,對比卻從蔣月媛與夏樹身上沿襲下來。蔣母要求她必須事事不輸夏樹,無論是什麽。
蔣月媛悶聲:“可我又不喜歡沈淮川!”
話剛完,她就有點後悔了。感情上的喜歡對蔣母而言就像是記錄蔣父與林瀾過往的一記開關,她向來格外敏感。
果然蔣母的臉沉下來,“喜不喜歡的,哪有那麽準!喜歡了就能一輩子了?也就你們孩兒才想著喜不喜歡,這才是最沒用的!”
蔣月媛試探著問:“欸,媽,你覺得……宋珩怎麽樣?”
蔣母一愣,“宋珩?夏家收養的那個男孩?”
她一連點頭,眼睛裏有光亮。
“不行!”蔣母頓時急戾回駁,音調都高了,“我你怎麽回事啊,啊?!想氣死我麽你,你要看不上那個沈就算了,你給我看上個收養的,還是姓夏他們家的!他那個身份,你這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她一邊一邊用手指戳她的太陽穴,蔣月媛皺眉去躲,一溜煙跑回房裏。
關門隔絕掉蔣母的碎碎念。蔣月媛在桌前坐下,從抽屜裏取出樣東西。
那是個禮盒,包裝得很漂亮,底下還壓著個粉紅色的信封。
——當初想讓夏樹幫忙轉交卻被拒絕的那個。
她默默看著,覺得有點氣悶。
她和宋珩其實也算認識很多年了,當年在大院就認識,卻沒過幾句話。
那時候年齡,許多東西都沒開竅。大院裏的孩子多都有點冷落孤立他,她當然得隨大流。
後來有些微妙情緒漸漸發芽,她再想和他示好時反而不好意思了。
藏了這麽久,這次終於鼓起勇氣想挑破,哪知夏樹那一關就被拒絕了。
想想就煩躁。
甚至遺憾,怎麽熊貓血的不是自己呢?
回想那夏樹拒絕她時的語氣,她就忍不住懷疑。夏樹會不會也……
她立馬又搖頭否定,不可能!
夏樹,宋珩不是她哥哥。
記得幼時在大院時,夏樹有時會叫他哥哥。多數時叫阿珩。
可是如今,每當有人問起她她的哥哥,她卻總是毅然決然否定。
這明……在夏樹心裏,其實也不把宋珩當成是一家人的吧?她打心底怕是也看不大起他。
又怎麽會喜歡他?
這樣想,蔣月媛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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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每月月底都會進行一場月考測驗。這個月的考試時間也公布了,就在6、7、8號三。聖誕之後,元旦之前。
學生們一片哀聲連,大嚷著學校太殘忍,一毀就要毀掉他們兩個節。
雖然學習氣息濃鬱,卻也抵擋不住大家過節的興致。但在聖誕節即將來臨前,一件比聖誕節與考試更重要的事圍繞在夏樹身邊。
——夏樹的生日到了。
夏樹的生日正是5號聖誕節當。4號平安夜,顧雨淳一來就對夏樹:“木十六歲生日快樂呀!”
夏樹瞪她,“你皮癢啦?連我生日都忘了,明明是明。”
顧雨淳嬉笑,“才不是!我這是想著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做祝你生日快樂的第一人!”
“別想不送禮物!”
佯裝心思被看穿,顧雨淳笑起來。
早自習老師不在,教室裏有些亂,顧雨淳趁機湊近夏樹問:“木,你給宋珩的生日禮物選好了沒?”
宋珩是孤兒,實際上並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生日。
當年夏家將其收養,因為是在聖誕節那將他帶回家的,夏雄海便將他的生日寫在了這一,與夏樹相同。
算新生。
隻是他從不過生日,也從不會主動向別人提起。到底不是真實的生日,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當然買好啦。”即便沒人會記得,夏樹又怎麽可能會忘記。她從書桌裏取出一個很精巧的木盒。
她早在很久前就想好了。
“這什麽呀?”顧雨淳好奇,伸手想打開看一看。
夏樹連忙眼疾手快躲開,寶貝一樣死死抱在懷裏,“不要亂動!”
顧雨淳笑了,“至於嘛,寶貝似的。”
四下看了看,老師還沒來。顧雨淳又道:“欸,木,你別忘了,之前在大提琴班,蔣月媛還讓你幫忙給宋珩轉交禮物來著。你想著點,要不要截個胡,心她真給宋珩送去。”
夏樹奇怪,“為什麽不能給阿珩送去?”
“你不是不喜歡蔣月媛嘛。”顧雨淳理所當然。
夏樹不喜歡蔣月媛,蔣月媛對夏樹也看不順眼,這於她甚至整個文一班而言,都不是個秘密。
顧雨淳覺得,大概也是這個原因,那蔣月媛拜托她轉交禮物夏樹才會拒絕。
夏樹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夏樹的確不喜歡蔣月媛,也不上為什麽不喜歡。大概是因為她太有攻擊性,總莫名其妙的讓夏樹覺得她似乎十分針對自己,就很別扭。
時候,夏樹學舞蹈,她也學舞蹈;夏樹學大提琴,她也學大提琴。
無論夏樹在哪個學校哪個班,即便她不與自己同校同班,總過沒多久就轉了過來。夏樹不是沒嚐試過同她做朋友,但她言談舉止間總有種淩人傲氣,久而久之夏樹就退卻了。
但,倒也無關送禮物。
阿珩曾經在大院裏的處境有些複雜。
他不是大院親屬的孩子,他的突如其來,讓大院孩子對他都頗覺好奇。
那時候,他學跆拳道,不畏打架,不愛話,又不愛笑,孩子們心裏麵對他總有些怵忌與害怕。久而久之,就成了避而遠之的冷落。
很長一段時間裏,盡管阿珩沒,她也明白,在阿珩的心裏,一直覺得大院的孩子不喜歡自己。
那時過生日,她總能收到夥伴們送來的禮物,他的書桌裏卻永遠空空如也。
為了不讓他難過,她曾故意把自己的禮物分給他,騙他是他們送他的,結果第一次就翻了車。
當他拆開禮盒,看到裏麵的卡片明確寫著“夏樹”,他也就明白了。她在旁邊尷尬得臉通紅,他卻恍然未見般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用心想想,他怎麽可能會沒有失落呢?
那蔣月媛讓她幫忙轉交禮物時,她其實還蠻意外的,卻隻能勸她親自給他。
他那麽敏感又沉默,如果她轉交了,他會不會以為這又是她為了哄他開心而冒充騙他的。
不喜歡歸不喜歡。但如果……如果蔣月媛能親自把禮物給他,讓他知道還有大院的孩子記得他的生日,給他禮物慶祝,他應該會開心的吧?
5號這,夏樹早上剛來,自己桌上就擺了好幾個禮盒。
夏樹在班上的人緣不錯,一下來陸陸續續收到了不少禮物。大部分是些玩意,類似手賬本、八音盒。
沈淮川送了她一支鋼筆,牌子很貴重,是沈爺爺要送的。
夏樹沒推辭,對他了謝謝。
一整,夏樹一直有意無意關注著宋珩那邊。
但一直到快放學,顧雨淳應夏樹的求去送了宋珩一本筆記本做生日禮物,回來時宋珩的桌膛書包都是空的,沒有禮物,蔣月媛沒有去過。
夏樹歎息,失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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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大街巷滿目都是喜氣。彩燈陸離,聖誕歌謠遙遙飄蕩。
是她的生日。
宋珩下午最後一節自習沒上完就請了假,背著書包離校,等到走遠了才將今不同她一起回家的消息發短信告訴了她。
夏樹的消息回得很快,他坐在公交車上,看著屏幕上那條怒破際的——
【你又把我丟下啦!!!!!!!(≧□≦)】
緊後麵還帶著一個憤怒的顏文字,少年的眸中映著手機屏幕的亮光,化成幾分柔和的笑意。
他回。
【有原因。】
目的地在距離一中兩條街開外,是一家舊琴行。門口也擺了聖誕樹與聖誕老人,宋珩推門進去,風鈴輕響。
明了來意,店主取出了一個窄長的木盒。盒子打開,一把大提琴弓靜靜躺在裏麵。
他心翼翼拿出來,一寸一寸仔細地看。
琴弓是手工定製的,弓麵光滑,隱隱還有蘇木微淺的香味,尾端刻著一個很很的樹圖標。
他指尖極輕地在那個樹上碰了碰。
“要不要試試看?”
琴行的主人是個老人,見他凝眸望得仔細,和藹地笑著建議。
少年指尖潔白,輕捧著琴弓,像捧著一個十分珍愛的珍寶。複古的舊燈光在他與弓身上灑落光點,遠遠望著就是副文藝又疏離的風景。
他輕輕笑,“我不會。”
老人笑著向他伸開手,“介意嗎?”
宋珩搖頭,將琴弓輕放進他手裏。
從一旁取過一大把提琴,老人開始演奏。
柔美醇厚的聲音靜靜在琴房裏響起,遮蔽了外麵輕盈歡快的聖誕樂。
那是一首《空之城》,節奏婉轉悠揚,聞之真的如沐空之境,令人的心都不由自主沉靜下來。
周圍的人紛紛駐足。
一曲畢,有掌聲響起。還有正在為孩子挑琴的家長讚歎,“好琴,好弓。”
宋珩目光寧靜。
她的琴比他的好,弓卻沒有這把強。
她的琴弓用了很多年了。上次夏叔叔給她錢讓她去換一把新弓,她卻用那些錢為他買了件新的羽絨服。
將琴弓仔細收好,宋珩道過謝,拎著弓盒走出門。
回去的路上色暗了,又飄起雪。
沒走多遠,身後有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宋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