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瞎手帕」
良岫卻不曾料想這說一不二的丫頭流月說什麼也不準自己出去,良岫只得說了半日好話,才勉強准她在院子里散散步,還必得是午時左右,太陽最足天氣最暖的時辰,還要良岫披上一件狐皮大氅才肯答應。
良岫拗不過這丫頭,只好讓她拿了件白狐皮斗篷搭在自己身上,讓惜月扶著自己在小院子里慢慢地來回踱步。
春日陽光暖而不燥,照在身上很是舒服,可是這白狐皮卻太過誇張了,哪裡見過這麼暖和的天,這麼好的太陽下面卻要穿一件冬日裡才穿的狐皮斗篷?良岫卻不敢對著流月說什麼。
看流月進屋裡去拿什麼東西去了,良岫就邊散步邊對著惜月發牢騷道:「流月這丫頭,我是越發惹她不起了,處處都要聽她的,不聽就耍小脾氣,還學會了給我臉色看呢!我看是皮子癢了想挨頓雞毛撣子呢!」良岫邊說邊偷笑起來。
「我的千金大小姐,您就體諒體諒我們這些當丫頭的吧,昨天您那個樣子回來,差點兒沒嚇死奴婢們,現在想來還后怕著呢!您就行行好兒,聽奴婢們一回,等養好了身子再去賞院子外面的那些杏花也不遲呀!」
「昨天?我倒是不怎麼記得了,昨晚問了流月,她也說得含糊。當時我的樣子很嚇人嗎?」
「何止是嚇人,簡直是嚇死人的呀!」惜月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小姐您說頭疼,讓奴婢去拿止痛的丸藥。奴婢便伺候您坐進轎子,趕忙去另一乘轎子里給您拿您配製的止痛丸。可是奴婢剛走,王爺就回來了,還怒氣沖沖地闖進您的轎子里,奴婢想著這回准又要大鬧一場。豈不知,王爺並沒有鬧,卻說王妃身子不適讓轎夫趕緊起轎回府,如若慢了就將轎夫亂棍打死。轎夫們個個兒嚇得面無人色,那轎子真是一溜兒風跑回來的。奴婢本打算和您坐一乘轎子的,可是王爺不肯,說您頭暈動不得,就一路把您抱在懷裡回的府。」
自己竟是被龍雲漠抱在懷裡回的府,這豈不是讓王府中人都看見了?良岫想到此,不覺微微地紅了臉。
說著話兒的時候,流月從屋內搬了把竹椅,又拿了一個錦緞做的墊子和一個靠枕出來。將錦緞的坐墊鋪在椅子上。
惜月扶著良岫坐在竹椅上,流月將靠墊墊在良岫的后腰上,見小姐舒舒服服坐好了,自己則和惜月一起坐在一旁的台階上。流月的手裡還不忘拿了活計,邊陪著良岫聊天手裡一邊在熟練地縫製著。
流月嘴利手卻巧,尤其擅長繡花草。她給良岫繡的各色花卉絹帕,每一條上的花朵栩栩如生各不相同。把個良岫愛得什麼似的,竟都收藏了起來,一條也不捨得用。每每看到良岫拿著條素凈的絹帕在人前走來走去,流月就要著急上一番,說這是小姐擺明了要讓旁人笑話,不是笑話小姐而是笑話小姐身邊的丫頭,竟然笨到如此程度,連朵花兒都不會綉,讓自己的主子拿著條「瞎手帕」。
這「瞎手帕」一詞來得古怪又有趣,原來,在流月的記憶里,那說不上名字來的故鄉,那裡的女子,無論是年長的婦人還是未出閣的小女孩兒都是心靈手巧擅長繡花。女孩們的衣襟、褲腳、手帕還有鞋幫鞋面上都是綉了花兒的。若誰家的女孩兒穿了一雙鞋子,鞋幫鞋面兒上卻乾乾淨淨一朵花兒都沒綉,就會被人嘲笑說穿了一雙「瞎鞋」(因為流月被拐子拐走的時候年紀還小不識字,且不記得故鄉究竟在哪裡叫何名字,至於是哪個瞎字也是無從查考,姑且用這個「瞎」字代替),將來這穿「瞎鞋」的女孩會變得手笨嘴拙,嫁不了好婆家。這也是流月為何努力學習綉工的原因之一。
至於沒有繡花兒的手帕叫什麼倒也沒有什麼特定的名稱。流月卻引而用之,將沒有繡花的手帕稱為「瞎手帕」。良岫每次聽到這個詞,都是被流月數落的時候,她是一邊被數落一邊偷笑,把個流月氣個夠嗆。
挨完數落,一切照舊。流月無可奈何,只好「逼著」惜月給小姐綉,惜月卻又最不擅長繡花,綉出來的蝴蝶像馬蜂、鴛鴦賽野鴨,尤其繡的牡丹最可笑,紅紅紫紫亂糟糟的一團好像是打翻了顏料罐子。所以這惜月一提繡花就怕得很,流月又是個強勢的不肯放過她,為此兩個小丫頭私下裡沒少嘰嘰歪歪地鬧彆扭。
良岫本是不在乎這些的,但是為了顧及流月的臉面,還有救惜月一命,便讓流月綉些簡單的花樣,拿著應應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