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登門拜訪
由於平日里家裡少有人登門拜訪,馬大犇到家后,也就顯得格外隨便。此番看電視看到一半被敲門聲打斷,恍恍惚惚的,竟然沒意識到自己只穿了條褲衩。
隨著褚洧洧一聲「哎呀」的輕聲驚呼,然後迅速把頭扭向了另一邊,馬大犇才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如此不雅。他感到很不好意思,但卻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於是只能慌慌張張地將身子朝門后一躲,然後迅速抓起掛在椅子靠背上的短褲,胡亂地穿了起來。
褚洧洧並沒有因為馬大犇這近乎於暴露狂的變態舉動而離開,只是默默站在門口等待,直到馬大犇穿好褲子,然後走到門口,他撓著頭說:「不好意思啊,在家忘形了。」褚洧洧仍舊沒說話,氣氛一度有點尷尬,於是馬大犇趕緊轉移話題說道:「那個,褚洧洧同學,你找我什麼事呀?」
褚洧洧這才轉過頭來,但由於剛才那一幕過於香艷,雖然轉過了頭,但還是沒有看著馬大犇。她微微低頭,臉色還有些莫名的發紅,馬大犇覺得那大概是天氣太熱的關係。褚洧洧說道:「大犇哥,我的錄取書來了,考上了三十九中。今後你就是我的前輩了,要多多關照我呀!」
那個年代,許多如褚洧洧這個歲數的女孩都喜歡看那些日本漫畫,在這些少女漫畫里,一般同校的低年級的學生會稱呼高年級的為「前輩」或是「學長」。很明顯,褚洧洧看了不少這類漫畫,否則一定不會用「前輩」這樣的詞。
突然聽到這個詞,馬大犇還有點不習慣,於是他繼續笑著撓頭說:「這樣啊,那真好。你放心,今後有我罩著你,誰要是敢欺負你,我保證他會被揍成豬頭!」說罷馬大犇用大拇指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那是他在電影里學來的,李小龍的招牌動作。
可這帥耍還沒到一秒,屋裡的馬東方就罵罵咧咧地說:「你別教壞人家小女孩,只知道惹事打架,你信不信我先把你揍成豬頭?」雖然是在罵人,但馬東方的語氣卻帶著開玩笑的感覺。氣氛一下子輕鬆了許多,馬大犇笑了,褚洧洧也笑了起來,但她依舊低著頭,臉蛋紅紅的,不抬頭看著馬大犇。
馬大犇問道:「怎麼,你今天專程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事嗎?」在馬大犇看來,很多事其實不必專門來說一次,時間久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褚洧洧這才好像醒悟過來一般,拿起自己手上的一個信封來,拆開后,取出大概巴掌那麼長一截,小小的樹枝來。
褚洧洧將樹枝遞給馬大犇,馬大犇一臉茫然地接過,心想這是什麼情況,這小丫頭是想要跟我表白嗎?人家表白都是送花啊送蛋糕送情書什麼的,再不濟也送個棒棒糖巧克力吧,這姑娘怎麼找了個這麼丑的樹枝給我?
馬大犇手裡抓著樹枝,發現它已經有些乾枯了,看樣子,已經是折下來有些日子了。正想問褚洧洧這是什麼東西的時候,褚洧洧說道:「大犇哥,這是我外婆下葬的那天,下山的途中我折下來的。我媽媽說了,上山是撿石頭或者捧土,是給外婆送行,下山就要隨手摺根樹枝,這是可以被保佑,被祝福的。」
褚洧洧說得真切,純真的臉上,寫滿了對這個說法的無比信任。馬大犇心裡卻閃過一串省略號,這規矩他到是聽過,算是本地的其中一個習俗,但怎麼會有人把這個當真?不過想到褚洧洧也是一番好意,而且畢竟是個小姑娘,自己就算不信,也不能辜負人家的好心。於是他抓著樹枝,朝著自己耳朵上一別,好像是別了一根煙一樣。笑著跟褚洧洧說:「這樣啊,那謝謝你啦,希望你的小樹枝,能夠給我帶來好運。」
馬大犇笑著,褚洧洧也笑著,在這狹窄的樓道里,馬大犇家的門也半開著。屋裡傳來電視中那些狗血劇情的對白,門外頭,卻是樓下那顆大樹上,知了的陣陣躁動。氣氛彷彿在馬大犇說完這句話之後,又開始有點尷尬了起來。
這回換褚洧洧開口說道:「那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你和馬叔叔看電視了,我先回家了。」沒等馬大犇答應,褚洧洧將那個空信封抱在胸前,然後轉身準備離開,很顯然,雖然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但這些年說過的話,只怕是還沒有這短短十分鐘多。誰都不習慣,褚洧洧好似逃走一般地想要離開,夏日裡雖然炎熱,馬大犇卻在她轉身甩動頭髮的時候,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那種香氣,很難說是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那種味道,還是褚洧洧洗頭后的香波味,總之,這股說不出的味道,讓馬大犇覺得很舒服。看著褚洧洧即將消失在轉角,他突然叫到:「你今天晚上會彈鋼琴嗎?」
褚洧洧一愣,停下腳步,遠遠地看著馬大犇。
「啊?什麼?」她不解地問道。
「我說,你今天晚上還會彈鋼琴嗎?」馬大犇又重複了一次。自從褚洧洧的外婆去世,接踵而至的,就是她的升學考試,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彈琴的次數已經很少了。馬大犇每天都會定點候在床邊,希望能夠聽到她的琴聲,卻好幾次都失望的關上窗戶。
褚洧洧說:「這個,看情況吧,你問這個幹嘛?」
「我想聽《少女的祈禱》。」馬大犇笑著說。可褚洧洧好像是對他這一番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於是只是「哦」了一聲,然後就離開了。
直到樓道里遠遠響起褚洧洧家關門的聲音,馬大犇才轉身回屋。褚洧洧的這次突然來訪,雖然讓馬大犇展露出自己骨子深處的變態屬性,卻也讓他不知為何心情非常愉悅。在轉身回屋的時候,都還忍不住臉上掛著痴獃的笑容。
「你笑什麼呢?跟個傻子似的。」馬東方癱在沙發上問道。明明不是句好話,但馬大犇卻更加傻乎乎的笑了起來,發出了那種類似驢的叫聲。
晚飯後,馬大犇習慣性地趴在自己卧室的窗戶前,他也不記得這樣的習慣是什麼時候養成的,但肯定已經很長時間了。樓下街坊們湊在樹下乘涼聊天,不知道哪家的孩子調皮被收拾了,哇哇大哭,樓房邊堡坎縫隙里的蟋蟀,也隨著夜晚的到來,顯得格外興奮。許多種雜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這是夏日夜晚廠里熟悉的聲音。
鋼琴聲響起,伴隨著這雜亂的聲音,卻依然那麼動聽。馬大犇微笑聆聽,那正是褚洧洧在彈奏《少女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