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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過往雲煙

  對於這件事,馬大犇在那天晚上之後並非沒有想過。人在有著強烈心理暗示的前提下,會出現一些貼近這個暗示的想法。


  舉個例子來說,如果有一個房子,是大家都在盛傳的鬧鬼的屋子。那麼即便一個人再怎麼不信鬼,當他去到這個屋子的時候,仍舊會心裡害怕。這樣的害怕就來自於起初的心理暗示。那天晚上在義莊,馬大犇是知道木言幾此行的目的是收「兵馬」,而「兵馬」恰好就是他口中鬼魂的一種形態。所以那天晚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很容易讓人將這些現象和「鬼魂」聯繫到一起。那些門窗嘩啦啦作響,也許是那時候剛好屋外刮來了一陣風,而這樣的老房子結構上比較殘破,往往會引發一些連鎖反應,就好像多米諾骨牌一般,只不過當時馬大犇和木言幾都在屋內無法察覺到屋子外的風而已。


  而那牛頭怪,道理仍舊如此,馬大犇也只是在煙霧騰起的時候看到的一瞬間的畫面,那這個畫面會不會跟自己的聯想有關呢?或許它就是尋常的煙霧,只不過碰巧在那個角度和光線的影響下,讓人覺得好像是個牛頭怪而已。再說了,牛頭怪具體是個什麼模樣,每個人心裡勾勒出的樣子也是不同的,就好像一個聲音很好聽的女人,你會自然聯想她是個大美女,但卻沒想過,她也有可能會是個醜八怪。


  而至於那白色的火焰,就更容易解答了。在木言幾看來,那是亡魂殘存的能量,其實道理是大致差不多的,只不過這當中或許根本就不存在亡魂。進山的時候馬大犇曾看到周遭有很多荒廢的墳墓,有這樣的墳墓說明裡面的人是土葬的而非骨灰。火葬的人經過高溫后,會僅僅只在骨骼當中留下碳化后的鈣成分,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而土葬的人卻完全不同,他們的屍體會在空氣,土壤,水分等多種外力的影響之下腐爛、降解。動物的骨骼里是含有「磷」這種化學成分的,這種東西一旦揮發,比重是低於空氣的,也就能夠在空中飄動。而磷這種物質甚至在接觸到水分的時候也會出現燃燒現象,山裡空氣潮濕,義莊的屋后還有一股子山泉,極有可能是揮發到空氣中的屍體釋放出來的磷遇到了水分而燃燒。


  這種現象,科學上稱之為「鬼火」,而鬼火燃點低,比重輕,當時在義莊里的木言幾和馬大犇卻是身上有著人體熱量的,加上木言幾曾經在一樁門口點上了火燭來給那些「亡魂」做「引路」,在熱量的吸引之下,鬼火就會朝著這些方向飄動。


  當時飄到自己身邊的那團鬼火依然是如此,看起來玄妙,其實就是一些簡單的化學和物理常識。而自己動手拍打鬼火后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時間上的恰巧重疊,並不能證明真的有「鬼」的存在。


  既然木言幾問到這裡,於是馬大犇儘可能簡單通俗地把自己的這番想法告訴了他。木言幾萬萬沒有想到在眼下如此真切的狀態下,馬大犇竟然還是不肯相信。於是他瞠目結舌,但卻想不出任何理由來反對馬大犇說的一切。甚至在木言幾的心裡,他是覺得馬大犇說得有道理的。


  而馬大犇唯一沒有解釋通的,就是那些鬼火為什麼會主動朝著葫蘆飛過去。在木言幾看來,這些「手藝」只要按照一定的方式去做,就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而在馬大犇看來,任何一切都是有邏輯可循的,或許兩種方式會得到同樣的結果,只不過互相的立場不同,造成對事情理解上角度的偏差罷了。


  眼看木言幾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馬大犇有點得意,但卻並不高興。畢竟自己的揭穿對於木言幾來說,無疑是中打擊。相當於要他否認自己幾十年賴以生存的一切,這樣的事是非常殘忍的,但馬大犇卻覺得,有些事越早弄明白,其實會越好。


  於是馬大犇對木言幾說:「木大哥,這些都是我的推測,我也沒有去證實。而事實上當這些情況真實發生的時候,我也沒辦法當場就給出答案來。剛剛我說的一切,都是在那次咱們分別後我花了很多時間才研究出來的,而實際上當情況真正發生之際,根本不會有時間讓我去想這麼多。」


  無論如何這句話聽上去都好像告訴在刻意地安慰,換了從前,木言幾隻怕是又要生氣了。但此刻卻只剩下錯愕和不解。於是馬大犇對他說道:「木大哥,咱們把這事兒先放一放,你既然剛剛說道此處有過命案,那應該怎麼調查,咱們需要報警嗎?」


  木言幾回過神來,然後搖頭說:「還不能報警,至少現在不能。警察是不會相信我說的這些東西的,咱們只有找到更多線索后才能報警,並且只能找自己熟悉的警察,或是匿名。」馬大犇點點頭,問道:「那咱們現在該怎麼繼續下去?」木言幾說:「待會去問那劉總要這裡的官網布局圖,看看這跟水管鏈接的住戶哪些。咱們得挨個去盤查,我的羅盤會替我縮小範圍的。」


  「那這件事需要告訴那兩個傻大款嗎?」馬大犇問道。木言幾說:「現在還不能告訴他們,他們都是生意人,事不關己就會高高掛起,如果我實話說了,他們肯定是要求我辦好這裡的事就行了,只要人不是死在他們這兒的,不是他們殺的,那他們就肯定不會管。」


  木言幾頓了頓說:「可我不能這樣,既然知道了,我就一定要查到底。這個鬼魂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來告訴我大致的事情,是認為我能夠幫助到它。所以我不能就這麼算了,我要還給它一個真相,一個公平正義。」


  這番話說完,馬大犇對眼前這個看上去有點邋遢的男人肅然起敬。也許這個世界已經自私了太長時間,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可卻在平常觸及不到的行業里,竟然還有這樣默默為公理正義付出的人。


  馬大犇點點頭,然後義不容辭地說:「木大哥,我幫你。」但很快意識到自己可能幫不上什麼,於是改口說道:「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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