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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昔人黃鶴(十二)

  「顏色?」月餅碎碎斜斜長發遮擋不住壓抑的眼神,「你確定?」


  「對!就是顏色!」我興奮得手舞足蹈,又將《黃鶴樓》默背一遍,更確定了判斷,「上樓前,我對這首詩的解讀沒有錯。還記得不?前四句出現了三次『黃鶴』,這在唐詩宋詞里是很罕見的文學手法。其實,崔顥強調的不是黃鶴,而是『黃』。」


  「金木水火土?黃鶴樓的格局,哦……不,暗藏的線索應該從五行入手推敲?」月餅再次展示了超於常人的智商。作為五行八卦格局的門外漢,能從我說的話裡面,準確地找到核心點,真對不起「大學第一學渣」的稱號。


  我大有「曲高和寡,知音難尋」的欣喜感,「噼里啪啦」講了一大堆——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不僅暗示了之前的推論(見前文),更強調了「黃」色。白雲於天空悠悠,暗指天空的藍色。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這兩句,「晴川閣」於1985年,按清朝光緒年間式樣重建,唐朝原貌自然無法知曉。但是,從史書關於晴川閣記載,以「紅色」為主。而「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均為綠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所描述的景象,「日暮」為橙色。青煙渺渺,故「煙」為青色。「江」為水,自古水是黑色,有句成語為「白山黑水」。


  將這幾種顏色逐一列出,為黃、藍、紅、綠、橙、青、黑。再按照顏色順序排列,紅橙黃綠青藍紫(黑)。


  從五行中給顏色分類,木為青綠、水為藍黑、火為紅橙、土為黃。縱觀七色,唯獨缺少了金的白、金二色。


  按照密碼破譯的慣例,缺少的就是最重要的,也就是真正要隱藏的關鍵。


  如何去尋找「金」呢?再讀全詩,有兩樣東西,已經消失。那就是騰雲而飛的「黃鶴」以及沒入江中的「鸚鵡洲」。


  五行相生相剋,土生金,偏偏詩中又把「黃」字再三強調,暗示土的顏色。詩中唯一的「土」,自然是鸚鵡洲。這意味著什麼?

  現今黃鶴樓前的兩隻銅鶴,並不僅僅是以名取意所鑄。自黃鶴樓聲名遠揚,歷朝歷代,但凡盛世,都會耗資耗力,鑄銅鶴於樓前。


  那麼,隱藏《陰符經》線索的地點,呼之欲出。


  由此得出結論——消失的鸚鵡洲,藏著一隻銅鶴,內有《陰符經》線索!

  再做個大膽的假設——鸚鵡洲,並非史書記載那般,唐朝(注意這個時期)時在漢陽西南長江中,后逐漸被江水沖沒。而是,人為引水,將之覆沒。


  按常理琢磨,東漢時期,江夏太守黃祖還曾在鸚鵡洲大宴賓客,那麼大的江中綠洲,哪能說沒就沒了?變大型實景魔術呢?

  更何況,隨著時代發展,國家富庶,人口呈幾何倍數增長,用水的地方(灌溉、飲用、引流、蓄水……)必然越來越多。唐朝之所以「萬國朝聖」,連騷擾中原邊境千年的幾個游牧民族都稱唐太宗李世民為「天可汗」,可不僅僅靠詩詞感化蠻夷吧?在冷兵器時期,人口、兵力、農業才是強國之本。唐朝農業的發達程度,遠遠超於當時的世界水平,對水的需求可想而知。


  長江兩岸更是如此。魚米之鄉,水田多如繁星,甚至出現過幾次「因斷流而露出江底沉船,百姓從中尋得金銀珠寶」的記載。


  最離奇的是古城圖書館藏書《鄉談雜史》所錄——「宋,慶元六年,旱,長江水乏。是夜,江夏河道見玉棺兩具,內有妙齡少女,著前朝服飾。膚色紅潤,鬚髮光可鑒人,栩栩如生。眾觀之,皆稱奇。膽大者幾人,欲撈棺上岸,搜取錢物。及至玉棺十丈,心生茫茫,目不見物,悻悻而返。至家中,皆噩夢癲狂,七竅流血,亡。眾曰『此乃仙子,不可擅瀆』。設壇焚香,果蔬五牲拜之。三日,江水復漲,玉棺隨水而沒。」


  由此類推,長江水勢越來越小,怎麼可能出現「鸚鵡洲被江水沖沒」的反常識現象呢?


  …………


  月餅鼻子都快摸紅了,好不容易才把我這番理論捋清楚:「南曉樓,認識你這麼多年,我一直覺得吧,你總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可是呢,這幾年的經歷,呃……你不是瘋子就是天才。」


  「天才瘋子本就一線之間,」我「哈哈」狂笑,氣勢如虹地指著鸚鵡洲所處的長江方向,「多讀書,能想通許多稀奇古怪的念頭,就是天才;不讀書,就會被亂七八糟的想法混亂思維,變成瘋子。」


  「我讀書少,你莫騙我。」月餅憋著笑瞅瞅我興高采烈的活蹦亂跳,「有時候吧,南少俠絞盡腦汁解決某件事,高興得像個孩子的模樣,還是很可愛的嘛!」


  「可憐沒人愛啊。」我緊了緊背包,檢查該帶的東西有沒有落下,「還等啥呢?直奔鸚鵡洲啊!」


  「說你傻,你就嘩嘩流鼻涕。」月餅伸出手指點了點遼闊的長江,「我有個不太恰當的問題,說出來怕掃了南少俠的豪情。」


  「但說無妨!」此時,我頗有些常勝不敗的名將,即將出征邊疆蕩寇護國,雄姿英發的豪邁。


  天大地大,就沒我辦不成的事兒!


  「鸚鵡洲在長江里是不?」月餅慢悠悠地微笑。


  「對啊。」話剛出口,我意識到問題所在,傻眼了。


  「咱倆不是魚,如何能在江水裡自由玩耍?順便找到藏在江底,鸚鵡洲舊址以及那隻銅鶴呢?」月餅攤手聳肩,苦瓜著稜角分明的臉,「臣妾做不到啊。」


  我此時的心情,就像「當你生日那天聽到有人禮貌敲門,本以為是幸福要來臨。結果開門一看,是他娘的收房租水電氣費的房東……」


  立馬,蔫了!

  「辦法總比困難多!」我梗著脖子嘴硬,卻想不出什麼招兒。


  「避水蠱,居家必備,游泳撈魚,神裝利器。」月餅從背包里搗鼓出一截青色小竹筒,倒出兩顆豆子大小、灰撲撲的藥丸,「就是有些腥,忍一忍。大概能有五六個小時的功效。」


  「月公公,你就是哆啦A夢啊!」我大喜,仰脖吞進肚子,「嘔……這也太腥了吧。」


  類似於臭了好多天的死魚腥味,從胃裡直奔嗓子眼。我熏得眼睛發黑,張嘴就要吐。


  月餅臉色一變,很嚴肅地制止:「千萬別吐!廬山,咱們在野河大戰人魚,我順手取了留了幾個苦膽。再配上王八尾巴、水蛇鱗片、蛤蟆腿兒,用魚鰾包裹,陳在陰水裡煉了七天,才整出這麼兩顆。很珍貴啊!」


  我想起那一條條腐爛的人魚,再腦補配製材料,頓覺胃部似乎被狠狠攥動,滿嘴苦水順著牙縫「呼呼」往外冒,也沒心思再問問「陰水」到底是什麼了。


  估計知道了,想死的心都有。


  「你們蠱族能不能正常些?!天天整這些腌臢玩意兒,不噁心么?」


  「當然噁心了。你以為我願意啊。」月餅慢條斯理地又摸出一截竹筒,倒出一粒翠綠清香的藥丸,丟進嘴裡,再吞下避水蠱,「所以,我特地做了兩顆解腥味的『清花玉露丸』。沒想到你動作太快了。唉……」


  「月無華!」我悲憤異常地扯著嗓子,又差點被滿嘴腥氣活活熏翻,連忙捂住嘴,生怕把避水蠱吐了出來,「認識你,是我一生最大的錯誤。」


  「趕緊吧!幾個小時前,還覺得認識小九是一生最大的錯誤,要從現在這個時間軸糾正呢。」月餅施施然下了樓,「清花玉露丸,下次要加上牡丹花粉,香味更雅緻。」


  我恨不得,從樓上,劈頭蓋臉,吐,月餅,滿頭滿臉!

  一個多小時后——


  長江岸邊,兩個少年,並肩而立,目光很不堅定。


  夜已黑,華燈初上,萬家燈火,來來往往的行人,好奇打量,紛紛駐足,交頭接耳。


  「你先跳!」我斬釘截鐵。


  「我殿後!」月餅毫不示弱。


  「憑什麼?」我早把鞋子脫了,塞進裹著防水油布的背包,試試了冰涼的水溫,呲牙吸氣,「誰知道避水蠱有用沒?萬一不好使,餵魚么?Youjump,Ijump!」


  「我也第一次煉製,拿不準有沒有效果。」月餅尷尬地摸著鼻子,突然拽著我的手,「一起跳!Flowerme。」


  我這還沒做好準備,身體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噗通」一聲,立時遍體冰冷,「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江水。手忙腳亂踢蹬出水面,眼睫毛沾滿水珠,白花花看不清景象。


  反倒是聽覺異常敏銳,岸邊傳來的大呼小叫,差點讓我一口氣接不上來,生生憋死——


  「倆男人跳江殉情啦!」


  「拍下來了么?趕緊發抖音!」


  「拍了拍了,這就發!哈哈哈哈,我火了!」


  後來,我們才知道——當晚,那條「兩男子武漢江邊跳河殉情」的抖音小視頻,五百多萬點贊,十萬多回復。


  那個姐們兒,還藉此當了幾天網紅,嘚嘚瑟瑟很那麼回事兒地推銷廉價面膜、劣質護膚品。


  當然了,我和月餅通過某種方式,讓那條視頻,再沒出現在網路。


  至於那個發視頻的小姐姐,我們委託精通催眠的傑克,做了簡單的「拜訪」。


  確保她這一生,只要拿起手機拍照拍視頻,就會產生手指被火燒的幻覺。


  不是要火么?讓你火!

  不是喜歡拍么?讓你手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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