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雙棲蝶 魂夢同（五）
石皓月的孩子終是沒有保住。消息傳來的時候趙舒玥正在給顧媺換藥，宮裡來傳消息的內侍弓著身子站在不遠處賠笑道：「皇上說王妃此番受驚了，這些補品都是最好的，請王妃安心養著。」
「如此時刻皇上還能念著平陽，平陽謝主隆恩。」
「王妃就安心歇著吧，御醫也都吩咐了，會按時來王府請脈的。」
「如此，勞心皇上了。」顧媺道。
「王妃無事奴就回宮復命了。」
顧媺點點頭，內侍行禮退下，顧媺垂著眸望著自己幾乎被咬通的手掌，皺起眉。趙舒玥見了擔憂道：「奴婢弄疼王妃了？」
顧媺搖搖頭道：「一般貓怎會如此兇狠。」
一句話說的趙舒玥也疑惑道：「對呀，一般野貓最多也是咬個傷口，再不濟就是撓幾道血痕，更別說宮裡馴養過的了。」
顧媺緩緩道：「後宮的水終於渾起來了。」
趙舒玥聽了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給她上藥。顧媺又說：「上次你說治瘟癘疫的草，你可識得？」
趙舒玥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啦，說：「識得。」
「好，我讓人給你備車，你去郊外尋來，熬好了給白府送去。」
趙舒玥聽出她語氣里的急迫，當下也不耽擱，起身就去了。
顧媺起身另喚了一個丫頭進來伺候筆墨，給江循寫了信詢問了前方的情況，又將前日宮中暗樁傳出來的關於愨敏皇后的事整理了一番，不知不覺已日落西山。
給白府供葯半月有餘，白茉婉的病竟漸漸好了。顧媺親自上門前去探望。
讓顧媺沒想到的是白忠德竟然在府門口候著顧媺，顧媺一下車便見一個四十左右身材魁梧的男子，眉目剛毅，雖然髮鬢間有幾縷白髮，但是不損正氣。
顧媺下車行禮道：「白大人。」
白忠德不過二品大臣，但是顧媺卻是正一品誥命，雖然內外有別但是並肩王的封號顯然要比白忠德高許多，但是她卻穩穩的向白忠德行了禮。
白忠德急忙還禮，內心對這個女兒的救命恩人又多了幾分親切。
顧媺先去了白茉婉閨房探視，她精神果然好多了，能起身說了許多話，顧媺見她大好心裡放心下來，讓她安心養病。
從白茉婉房內出來，白氏夫婦又留下用膳，顧媺也不推脫當下答應了。一頓簡單的便飯，但是看出白家人的用心。
顧媺手傷著便用的少些，不一會就停了筷。白忠德見了嘆道：「真是委屈了王妃了。」
顧媺聞言淡笑道：「白大人此言何意？」
「後宮紛爭，竟不想連累了王妃。」白忠德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
「若非如此，嫡長之爭又要重演了。」顧媺說。
白張氏見兩人談起朝政之事，識相的起身退下了，大廳內只餘下顧媺和白忠德。
白忠德聽見顧媺如此說，眉頭已蹙道：「聽王妃此言，是認同陳氏了？」
顧媺見他臉色微變，心內暗哂這白大人果然如傳言所聞剛正不阿，喜怒形與言。「並不是，陳氏手握外朝和內宮，權傾朝野，怎麼能容許嫡子不是長子呢。」
「陳氏野心太大，儼然又是一個蕭氏。」白忠德痛首道。
「後宮之內皇后一手遮攔，並且皇上對皇后更是情深義重，陳氏當然有恃無恐。」顧媺輕語。
「如此下去，這朝野內還有何人敢言箴語，何人敢逆陳氏？」白忠德一時氣憤，想起陳氏在朝堂上對自己和同僚的打壓更是難忍。
「可惜，皇上性懦也無甚主意，更對布衣士族並不看重。」顧媺一言點出要害。
「北胤百年基業，卻擺不脫外戚專政。」
大廳的燭光搖曳著，暗綉在衣衫上的花紋在燭光下綻放，蝶翅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顧媺的聲線都變的暗沉下來，緩緩說：「白大人，平陽有一事還請白大人蔘詳。」
白忠德不知怎麼的心內一顫，她聲音里的慎重讓他不自覺的緊張起來，只見顧媺出聲讓門外候著的趙舒玥拿進一卷畫軸，她接過來，玉手捏著畫卷的一端一抖，整幅的畫卷一下抖開在白忠德眼前。
他猛得一看，一聲驚呼出口：「這是！？」
從白府出來已經月上梢頭，秋日的夜風夾著涼意。顧媺坐在馬車裡低頭摩挲著自己纏著白紗布的右手，她沒想到陳瓊會這麼迫不及待的下手，更沒想到陳家會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畢竟眼下王府和陳家面上還算和睦。這件事不僅除掉了石皓月的長子威脅，更讓桓卓對王府有了猜疑。
顧媺的眸色漸漸冷下來，想起初見陳瓊的模樣，那樣明艷的女子如今已可以設下如此縝密的圈套讓自己都沒有防備的栽進去。
這件事環環相扣，從那日入宮陳瓊梳妝對婢女發怒，自己給她梳妝到那貓突然發瘋，每一步都設計的將將好，陳瓊是算準了她會幫她梳頭更算準了自己見南華來的貓會心動，才會在婢女給自己的梳子上動手，梳子上的氣味到了手上刺激了貓兒，才有了與花園裡混亂的一幕，慌亂中想要謀害石皓月簡直易如反掌。
而桓卓又會因為此事因顧媺而起從而對並肩王府埋下疑慮。
「皇後娘娘。」顧媺輕聲喚道，而後勾起一抹笑意，冷冷的如同刀刃乍現。
到了王府一路回了院子，一進後院就看見一隻白鴿停在廊下的架子上悠閑的散步，顧媺剛剛沉鬱的心情變的輕快，問道：「前方來信了？」
一邊的小丫鬟回答：「是啊，剛剛落下呢，信已經取下放到房內了。」
顧媺點點頭，「給它喂些食吧，你們不必進來了。」
趙舒玥應下了，吩咐下面的丫頭去取些玉米來。
顧媺徑自進了房，一眼就看見了放在桌上的小竹筒。
她上前拿起將那薄薄的紙卷倒出來打開，只有一個字，安。她長出了一口氣有些放心，但是旋即又拿起那字仔細看了看，前幾筆流暢而就，倒是最後一筆墨色沉重，看得出來停頓了許久，有些凝澀。
心中也似染上了那濃重的墨色，不安一圈圈的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