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聖旨到——」
尖銳的高喊聲從硃紅色宮門外層層傳進來，打破了內室的劍拔弩張。所有人望向門口，見來宣旨的竟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劉全。
皇貴妃臉色一沉。
德妃笑容自若，起身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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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妃死了？」
師心鸞正帶著嬌嬌在花園裡散步，卻聽聞師奇派人來傳話，她知道今日師奇要和雲陽公主一起進宮拜見麗妃。昨日她與雲陽公主達成了共識，若今日雲陽在麗妃口中打聽到什麼重要消息，必會出宮相告。
但他們夫妻二人沒有親臨，只派人傳話…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立即便帶著嬌嬌去了前廳，師奇的貼身小廝她是見過的，見他行色匆匆，心中便是一沉。
「世子和公主一道入宮拜見麗妃娘娘，一個時辰后出宮，還未踏出宮門便聽此噩耗…世子陪公主回後宮，臨走的時候吩咐小的來王府傳話。」
小廝壓低聲音，將自家主子離開時在自己耳邊的叮囑盡數相告。
師心鸞聽罷立即皺眉。
秋杏？行蹤詭秘？德妃生產之日…她想起朝鳳懷十皇子的起因，想起朝鳳不惜給自己的孩子下藥造成病症，想起自己無論如何勸誡朝鳳依舊一意孤行的決然冷漠…
難道…
腦海里快速劃過一道光，還未抓住便一閃而逝。
朝鳳，到底準備做什麼？
麗妃卻又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的死了。
若是因為此事，那就代表朝鳳生產那日確有密謀。但證據不足，又時隔一年，這個時候才來殺人滅口，也太晚了些，這不符合朝鳳的風格。麗妃又不蠢，她又是皇上親自冊封御賜寶冊金印的三品宮妃。朝鳳權利再大，都不敢越權誅殺宮妃。
要行此舉，必要好生謀划。
堂堂宮妃，突然暴斃是不足以讓所有人信服的。皇上還在，必會追究查問。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刀殺人。
借誰的刀？
如今宮中還有誰能與德妃相抗衡？
答案呼之欲出。
皇貴妃！
念及此，師心鸞猛的握緊雙拳。
嬌嬌本坐在她腿上玩兒風車，她手一用力，嬌嬌立即感覺到了，詫異抬頭，卻見娘親臉色陰沉，頓時有些怕。
「娘…」
師心鸞回神，對上女兒驚怕的雙眼，知道自己方才嚇著她了，立時收了渾身冷氣，將女兒摟進懷中。
「娘親沒事，嬌嬌別怕。」
小孩子最敏感，察覺娘親不高興，嬌嬌也安靜了下來。
師心鸞看向站在堂前的小廝，「你先回去吧。麗妃大喪，雲陽公主一時半會兒不會出宮，你回去后就如此回稟即可。」
言外之意，德妃生產那日的異常，便暫且秘而不宣。
小廝心領神會。
「是，小的告辭。」
師心鸞看向院子，外面又開始飄起了雪，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這場雪，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
她意有所指，紫霜和樂槐對視一眼。兩人跟在她身邊的時間已不短，都不笨，多少都能察覺到麗妃突然死亡的背後必有陰謀。但這種事，非她們可以議論，遂都不多言。
師心鸞坐著沒有動。
麗妃之死，想必早已在宮中傳開。若此事涉及皇貴妃，按照後宮制度，德妃無法越權處置，只能請求皇上明旨。內宮之事，便是監國太子，也無法干預。也唯有借著向皇后請安的借口，再另行查探。
楚央大概也快回府了。
心中剛轉過這個念頭，門外便有人來報，王爺回府。
嬌嬌一聽，立即從師心鸞腿上跳下來，歡呼著跑了出去。
「爹爹。」
師心鸞一驚，忙追上去，「嬌嬌回來，外面在下雪。」
嬌嬌剛出門口，就被迎面而來的楚央抱了個滿懷。他身上厚厚的披風沾惹上點點雪花，沾了嬌嬌滿臉，小傢伙立即給冰得縮了縮脖子，掙扎著要下地。
楚央笑著把她放下來。
嬌嬌又立即跑回去，伸出雙手要娘親抱。
「讓你別跑那麼快，又調皮。」
師心鸞嘴上斥責，卻還是體貼的擦乾女兒臉上的雪漬，「以後再這般貪玩，就不許出門了。」
嬌嬌嘟著嘴，撒嬌，「抱抱~」
師心鸞將她抱起來，放在裡間的暖榻上，又讓人取了暖爐來給她抱著。
「嬌嬌先自己玩會兒，娘親有事要處理，待會兒再陪你，好不好？」
嬌嬌仰頭看看她，又看看解了披風走過來的爹爹，懂事的點點頭。
「好。」
「真乖。」
師心鸞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回頭看向楚央。
楚央先開口，「我都知道了。」
他剛在王府門口下車，便看見一個小廝匆匆出來，他對師奇不熟，一問之下便知曉了前因後果。
師心鸞沉默一會兒，「麗妃死得太蹊蹺，也太突然，我總覺得，不太尋常。」
下人們早已被遣散了出去，屋子裡就只剩下夫妻二人和尚且懵懂的女兒。
楚央拉著她坐下來，「麗妃之死，所有矛頭指向皇貴妃。我出宮的時候，皇上已下旨，褫奪皇貴妃封號，貶為雪妃。」
師心鸞一怔。
皇貴妃入宮多年，一遭蒙難竟連降三級，位列四妃之下。
帝王無情，竟至於此！
楚央喝了口熱茶，漫不經心道：「宮中殺后妃，便是皇后當年盛勢之時，也不敢輕易為之。皇貴妃入宮多年，不是輕率大意之人，再經過上次後宮失火一事，定會更加謹慎。但今日麗妃之死，卻是眾目睽睽，人證物證俱在，無從抵賴。」
師心鸞諷笑一聲。
「皇上是否已將此事交由德妃處置？」
楚央嗯了聲，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進不去內宮，也無法打聽更多的消息。但堂堂宮妃，無緣無故被殺，這在後宮算是大案。以皇上的性格，必會慎重處置。他或許不在乎死的是誰，但若有人在宮中作亂，便是犯了他的逆鱗。按理說他既已對德妃生了防範之心，縱使如今德妃掌管六宮，這等嬪妃被殺之案，他至少會讓兩個與德妃同級的妃子共同協查。」
師心鸞接過話，「賢妃受秦王連累被貶，貴妃空缺。如今四妃之中，只剩下德妃和淑妃。」
「淑妃育有大公主，自出嫁后，她便安居後宮，不問世事。」楚央道：「素來與皇貴妃交情甚好。」
師心鸞又是一聲諷笑。
皇上這是擔心淑妃礙於私交偏心皇貴妃而處事不公，所以才將這等大案全權交由德妃處置？
還真是一個完美無瑕的借口。
「若非皇上默許，誰敢在後宮如此肆意殺人？」她面無表情，眼神冰寒，「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借刀殺人，敲山震虎…皇上這是要警告約束王家了么？」
兩人對視一眼，已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