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她立刻就要回去，師奇一把抓住她的手，眉宇凝重。
「我跟你一起去。」
就在宮門口，他召來自己的貼身小廝，低語道：「馬上去北靖王府，告訴王妃…」
小廝立即領命去了，夫妻二人也即刻趕回後宮。剛入殿門，就察覺氣氛異常。前院里跪滿了宮人，人人瑟瑟發抖，不知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是怎樣的結局。內殿門口，還立著持刀侍衛。
後宮重地，外臣不得召見不可入內，師奇只得等在門口。雲陽白著臉，急急走進去。
從門口開始，同樣依次跪著宮女太監，全是萃羽宮的人。
裡面傳來一道微怒的聲音，「本宮與麗妃無冤無仇，為何要殺她？德妃如今掌鳳印，統轄六宮，難道就忘記這後宮的尊卑法度了么？」
是皇貴妃。
雲陽心裡微沉，跨進最後一道大門，入目所見皆是人。
有萃羽宮的，德妃的，皇貴妃的…德妃如今乃六宮第一人，掌管六宮諸事，當仁不讓的坐在主位之上，神情從容毫無波瀾。皇貴妃一身華服立在她身前，因是背對的姿勢，看不見她的表情。然而從語氣來看，應是氣得不輕。
皇后失勢，儼然已是傀儡。後宮之中，以皇貴妃為尊，以德妃權利最大。兩人沒多少私交，也沒私仇。今日卻在這萃羽宮中，第一次起了爭執，竟至動了宮廷侍衛。
雲陽卻無暇關注劍拔弩張的二人，她的目光落在地上。
她的母妃，半個時辰前還言笑晏晏，與她閑聊家常，如今卻冷冰冰的躺在地上，胸口上血跡擴散，蔓延至地上。血水之中，躺著一支鳳凰朝日金步瑤。
她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公主…」
麗妃的貼身婢女懷文膝行而至，伸手去攙扶，卻被她狠狠推開。
德妃目光哀憫，「麗妃遭小人所害，本宮一定會查出真兇，還她公道，公主節哀。」
話音剛落，皇貴妃便輕嗤一聲。
「德妃還真是好手段，栽贓陷害，借刀殺人，卻還能如此面不改色心安理得。本宮今日可算是大開眼界了。」
她言語譏諷，德妃卻並不生氣。
「姐姐莫動氣，並非臣妾不通情達理。只是皇上命臣妾接管鳳印，整肅後宮，臣妾便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如今麗妃無故喪命，死前內室只有你二人，且她胸口致命之傷也已經驗證，乃是尖銳利器所傷，現場證物鳳凰朝日金步瑤，乃皇上親賜，整個後宮唯有姐姐才有。證據確鑿，斷不能輕縱。」
「不能輕縱？」
皇貴妃到底是眾妃之首，入宮二十餘年，也曾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何曾統轄後宮。論起氣度威嚴，絲毫不遜於德妃。目光一冷，不怒自威，令人不可侵犯。
「那本宮還想請問，德妃要如何還麗妃公道，要如何整肅後宮，要如何處置本宮？」
她問心無愧，站得筆直，絲毫不懼。
德妃依舊面帶笑容，看一眼半跪在地上，死死抓著那鳳凰朝日金步瑤的雲陽，吩咐道：「秋杏，扶公主起來。」
「是。」
秋杏走到雲陽身邊，「公主…」
雲陽一把推開她，這次力道比方才推懷文時更重。她目光冷厲，自秋杏臉上刮過，落到溫和微笑的朝鳳臉上，然後慢慢站了起來。
「德妃娘娘掌管後宮，依律處置卑邪小人，雲陽無權干涉。但母妃身死，我尚不知前因，可否請娘娘示下？」
她面無表情，語氣似這冬日裡的風，刮過暖殿，冷得人心底發寒。
皇貴妃側頭看她，方才德妃幾句話基本算說清楚了麗妃的死因，雲陽悲痛之下卻未曾喪失理智遷怒自己，顯然是不信德妃。
嘴角勾起淡淡諷刺，剛要說話，就聽德妃道：「馬上要過年了，除夕宮中要舉辦宮宴。往年都由皇後主辦，后皇后卧病在床，所有國宴都由皇貴妃安排。皇上讓本宮持鳳印，掌管六宮，後宮大小事務便是本宮分內之事。然本宮於此道從無經驗，便召了貴妃娘娘，詢問章程。又想著麗妃也是宮中老人，興許會幫上忙。公主昨日出嫁，今日要回宮請安，麗妃興許一時走不開。於是便讓貴妃娘娘來萃羽宮，倒是更方便。哪知本宮剛到，便看見麗妃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貴妃手中握著金步搖站在一旁。」
皇貴妃綳著臉，「荒謬。本宮剛到萃羽宮，便覺頭暈，醒來后麗妃已死…」
她話未說完，雲陽突然問：「方才德妃娘娘說，當時屋子裡除了貴妃娘娘和我母妃，並無他人？」
「沒錯。」
德妃從容不迫，「本宮已審問過萃羽宮上下宮人。懷文說，貴妃娘娘進來不久，便斥退所有人，說是要與麗妃說些私房話。據懷文的供詞，當時麗妃有些猶豫，但她位份不如皇貴妃，不得不從。她們守在外殿，隱約聽見皇貴妃與麗妃起了爭執，麗妃大聲呼救，她們闖進來的時候，麗妃已經…」
「你撒謊！」
皇貴妃怒不可遏，突然一指香案上的金螭獸香爐，「這香爐里的香有問題，本宮便是聞了這香才昏迷的…」
「那麼依貴妃娘娘所說，你中了迷香昏睡不醒，您身側的宮人呢？當時她們又在何處？」
德妃不緊不慢，微笑詢問。
皇貴妃眼神冷漠，知曉自己今日被人設了圈套，這幕後之人…她看著德妃美麗溫和的笑臉，如此的從容鎮定，如此的自信篤定，亦是如此的…勝券在握。她忽然全身發冷。
德妃縱掌鳳印，然自己乃正一品皇貴妃，但有過失，唯有皇上方能處置。麗妃死了已有半個多時辰，皇上卻仍未有旨意。
這代表什麼？
因為憤怒而通紅的臉一寸寸白下去，她眼底浮現茫然和不可置信，以及了悟后的慘淡自嘲。
「我要見皇上。」
心中翻江倒海，面上神情亦是千山萬水，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她才開口，冷淡至麻木。
「本宮縱退避六宮，不問世事，卻也是皇上親封的皇貴妃。德妃品階在本宮之下，無權審問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