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臘月十九，雲陽公主和師奇大婚。
按照天祁祖制，嫡庶有別。雲陽非嫡出，婚禮自比不上雲樂那般盛大，更無須太子親自送嫁。宗婦們，都無需入宮拜見。但師心鸞作為小姑子，是要回侯府和眾姐妹一起參加婚宴的。
楚央有公事，午時才能到侯府赴宴，師心鸞便領著女兒先一步去了武安侯府。
下了幾日的雪，總算停了，也算是一個好兆頭。
雲陽的出嫁轎攆抵達武安侯府門前，震天的鞭炮響徹而起，遠遠的傳到了下一條街道。
師心鸞捂住女兒的耳朵，怕她受到驚嚇。
三個月前，安王大婚，師心鸞也隨楚央去參加過婚宴。對於這般的熱鬧，嬌嬌還有些印象，再加上人多，倒是沒有害怕，清澈的眸子里盛滿了好奇之色。
鞭炮聲落，眾賓客跟著走進去。
嬌嬌急著看熱鬧，對娘親伸出雙手，「娘親抱。」
師心鸞寵溺的彎腰，將女兒抱起來，慢慢向里走。
公主出嫁，主持婚禮的乃禮部派的司儀官，經驗豐沛，吉時一到，便開始行禮。嬌嬌雙手抱著師心鸞的脖子，津津有味的看著。她記得娘親的叮囑，不能鬧。
禮成后，送入洞房。
又是一大波人涌了過去。
侯府里的眾姐妹們也全都擠了進來，都想看新娘子。
師心鸞不常入宮，以前倒是見過雲陽幾次，印象中雲陽公主是個溫婉沉靜的女子。
雖說早已賜婚，師奇卻是切切實實第一次見到雲陽，皇家的基因向來不錯，雲陽容貌雖不及雲樂那般秀麗，卻也清雅柔美。蓋頭一落，師奇目露驚艷。師家的孩子都好容色，不說已嫁入北靖王府的長姐師心鸞國色無雙，便是二妹妹師心雲也是難得的傾城之姿。所以他失神只是剎那，很快就回過神來，微笑著側身，讓女眷們看他的妻子。
主持婚儀的女官笑著誇讚，其他人跟著附和，直把新娘子誇成了九天玄女。
雲陽公主略有羞澀，偷偷看一眼自己的丈夫。
眉目俊逸，秀雅如竹，笑起來如三月暖陽，她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
貴族婚配，素來講究門當戶對。洞房裡接了蓋頭第一面，如果性情相投自是相濡以沫，如果性情相悖，相敬如賓怕是都難。
師奇年後才滿二十，年輕氣盛，娶了這麼個身份尊貴的美嬌娘，自是喜歡的。雲陽二八年華，美麗溫雅，夫君乃世家出身，又長得一表人才，怎麼看兩人都是極為相配的。
日後朝夕相對，不怕生不出情誼。
開席的時候，雲陽公主出來敬酒，她身份尊貴，女眷們自然要起身相迎。到師心鸞這一桌，除了妯娌便是侯府里的眾姐妹。
恭王妃和安王妃都出身書香世家，典型的貴女，舉止端莊，言談有度。雖比不上賢王妃那般圓融通透，卻也不是冷傲之人，與師心鸞關係不好也不壞，算是比較和睦。
侯府里幾個姐妹不用說了，除了師心怡，其他幾個相處都還算不錯。
師心鸞晚上要回王府，所以在午宴結束后，她便去了新房。丫鬟們不敢怠慢，忙進去稟報。不多時便出來，恭恭敬敬的請她入內。
雲陽公主早已換了身輕便的裝扮，在隔壁的外廳接見她。
論身份，雲陽公主在師心鸞之上，她自是要行禮的。
雲陽公主卻親自扶她起來，「你我如今已是一家人，姐姐無需這般拘禮。」
的確，論長幼，雲陽公主還得隨師奇叫她一聲長姐。
對方有心結善，師心鸞也不推脫，笑著起身，「公主溫厚寬容，是二弟的福氣。」
雲陽臉色微紅，眼波流轉俱是羞澀。
「姐姐莫要笑話於我。」她聲音輕柔，如流水潺潺，聽著便讓人覺得舒服，「姐姐此時來找我，想來定是有要事，不妨直言。」
果然是聰慧的女子。
「公主慧眼。」師心鸞頓了頓，認真道：「我確實有事相求，還望公主相助。」
麗妃入宮多年，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生育公主，且平安養大，自有心機。雲陽長在她膝下，耳濡目染，也不會差。
抿了口茶，她道：「姐姐所託，可是與德妃娘娘有關？」
明人不說暗話，師心鸞坦然道：「是。」
雲陽看著她。
師心鸞沉吟一會兒，繼續道：「公主聰慧，自然清楚如今形勢。陛下卧病在床，朝中人心浮動，宮中消息禁閉，實在讓人難安…」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雲陽到底是公主，氣度雍容遠甚於一般閨秀，並未因她不合理的請求而露出任何一樣，反倒是輕輕一笑。
「姐姐的意思，我懂了。」
師心鸞不說話了，只定定看她。
雲陽公主一杯茶飲盡，才道：「父皇卧病多時，龍泉宮內終日大門緊閉，就連母妃如今也無法入內侍疾。德妃娘娘曾盛寵後宮，如今更掌六宮權柄，乃後宮第一人，卻仍不得見父皇聖顏…」
她眉間憂色一閃而過，「我雖然不懂政局，卻多少也能察覺一些，怕是要有大事發生了…尤其太子皇兄，東宮之位不穩，大皇兄…」她眼神微黯，輕輕嘆息，語氣微澀，「大家系出同宗，一脈相承，又何必要兄弟鬩牆，爭得你死我活？前年四哥五哥接連被貶，蕭家被誅，二哥被幽禁，大哥幽居府中，卻坐收漁翁之利…我不知這兩年大哥如何在朝中培植勢力人脈，卻也知道，他和二哥，終將兵戎相見。還有十弟…德妃入宮后便榮寵六宮，素得人心，如今雖失聖，卻手握大權，怕是也生了爭奪之心。」
在宮廷長大的人，再怎麼樣都不會太笨。雲陽公主非但不笨，而且相當聰明。
「而德妃娘娘出身侯府，將來若有爭端，侯府必然受累。況且就立場而言，北靖王府素來扶植東宮。德妃娘娘若一意孤行，將來怕是…」雲陽公主雖不知德妃真實身份，但就當下局勢而言，顯然也是不支持十皇子參與奪嫡的，故而沉吟須臾，她便道：「我既已入侯府，便是師家的媳婦，當與夫家榮辱與共。姐姐所託之事，我自責無旁貸。所以姐姐放心，我必當竭盡全力，但能如願。」
師心鸞站起來，真誠道：「多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