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楚央側頭看著她，黑夜裡目光清涼。
「如果她不搗亂，年後即可。」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朝鳳。
師心鸞沉默了會兒，道：「上次她說，此事她自由安排，讓你無需再操心。」
楚央不語。
師心鸞知道他不相信朝鳳，畢竟他們都不知道她的具體計劃，也不確定會不會出現變故。
「蕭平不是還沒落網么？」
「所以我說，要拖延至年後。」
師心鸞挑眉，「你有他的消息了？」
楚央微笑不答。
師心鸞輕嘆一聲，「其實我更擔心，她一意孤行，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楚央道：「你在懷疑什麼？」
「我也不知道…」師心鸞有些發怔，「那次聽她的語氣，她似乎是想要孤注一擲。可她到底想怎麼做，我也不確定。」
「你覺得和十皇子有關？」
楚央顯然也有所懷疑。
「她生這個孩子本身就目的不純，這一點毋庸置疑。」師心鸞若有所思，「我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會怎麼做。」
朝鳳到底會怎麼做？
龍泉宮消息封鎖，最近就連麗妃都不得覲見陛下，每日里依舊湯要不斷，皇上的身體卻還是沒什麼起色。甚至在得知天水宮餘孽甚多且敢在京郊作亂之後，病情更重了。
如同師心鸞先前猜想的那般，除了暗衛，宣武帝又調派了羽林軍搜查天水宮餘孽，調兵之權，交給了宮墨。
他人在京中，且雙腿不便，按理說這等追查亂賊的事情不該交由他來做。可那日楚央和宮越夜晚入宮后，第二日，宣武帝又單獨召見了宮墨。龍泉宮硃紅色大門緊閉，無人知曉父子倆到底說了什麼。隨後，羽林軍的兵權，就落到了宮墨手中。
九月二十六，宣武帝忽然開始理政。
前朝還是交給太子，但朝臣們遞上來的摺子，他會親自翻看批閱。
這代表什麼？代表他對太子有了戒心。
朝中局勢越發複雜多變，帝王心思難測，朝臣惶然，不知皇城頭頂上的這一片天，何時便會暴雨傾盆。
楚央越來越忙，天天都在跟宮越商談密謀，經常深夜方歸。
師心鸞一心在府中照顧女兒，偶爾和賢王妃走動。自從宣武帝開始理政后，宮裡的消息越發密不透風，近來連賢王妃入宮請安都越發困難了。雲樂又挺著大肚子，也不能常常出入宮廷。
如今的形勢看起來，宣武帝似乎又再玩兒制衡之術。可這其中，好像又隱藏著其他的陰謀。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秋葉散落，迎來了冬日。
臘月初五。
楚央還是一如既往的早早就出門了，師心鸞在暖閣里和賢王妃話家常，嬌嬌和賢王府的兄妹倆在玩兒老鷹捉小雞的遊戲，歡笑聲不斷。
紫霜端了點心進來，嬌嬌一見，立即歡呼著撲過去。
師心鸞笑著搖頭，注意到紫霜發間肩頭沾染著幾許白點，有些詫異道：「外面下雪了？」
「是呢。」
紫霜笑道：「已經下了有一會兒了，午後屋樹上就該積雪了。」
賢王妃道：「今年冬日來得倒是有些早。」
可不是么？京城頭頂上那片天空，暴雨還未至，冬雪便先來臨了。
師心鸞淡笑著掩下某種情緒，「才第一場雪，想必不大。等過幾日，風雪大了，怕是再不敢出門了。」
大冬天的，京城裡的貴婦們都不再辦什麼賞花宴了，她們這些后宅婦人，自然也沒有出門的必要。
嬌嬌聽見了紫霜的話，立即趴在窗口設的長榻上，伸手去推窗子，但她個子矮，胳膊短，怎麼都推不動。回頭沖衍哥兒喊，「哥哥，推。」
衍哥兒立即就走過去，卻不是幫她開窗，而是拿下她胖乎乎的小手，認真道：「外面下雪了，很冷，會凍著嬌嬌的。咱們就在屋子裡玩兒好不好？」
虛五歲的男娃長得很是漂亮，聲音脆脆的，盡職盡責的做著一個好哥哥。
嬌嬌微長著小嘴看他，早忘了雪是什麼東西，滿眼都是好奇之色。師心鸞一看女兒這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小丫頭八成又在琢磨著出去玩兒了。
「嬌嬌過來。」
她沖女兒招手。
嬌嬌聽話的從榻上下來，顛顛的去了娘親跟前，拉著師心鸞的手撒嬌，「要放風箏。」
前幾日安綉瑩帶著一雙兒女來王府串門，蓉姐兒說起春天在家中花園裡放蝴蝶風箏，嬌嬌便記住了，鬧著要娘親也給她做一個。通常情況下，女兒的合理要求，師心鸞都會滿足的，便畫了圖案，讓人給做了好幾個。嬌嬌人小，師心鸞擔心風太大她拿不穩線軲轆，都會親自跟在身邊看著。
小傢伙玩兒了幾次，很有興趣。這幾日天氣漸冷，她便不讓嬌嬌出門了。在嬌嬌心裡，冷就代表有風，有風就代表可以放風箏。
師心鸞摸摸她的頭，「今日下雪，會把風箏打壞。」
嬌嬌啊了聲，很是不解。
小丫頭張著粉嘟嘟的嘴，驚奇又茫然的模樣實在可愛。
師心鸞耐心哄道：「風太大，風箏還會被吹跑，就跟長了翅膀的小鳥一樣，飛跑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小鳥…嬌嬌立即想到祖父送給她的漂亮鸚鵡，如果飛走了再不回來…小丫頭立即不幹了。
「不許飛！」
師心鸞微笑點頭，「好，不飛。」
嬌嬌又繼續道：「豆豆也不能飛。」
賢王妃投過來不解的目光，師心鸞笑著解釋道：「她養的一隻鸚鵡，是半年前父王搜羅來送她的，她給取了名兒叫豆豆。」
賢王妃了悟。
師心鸞讓紫霜去取鳥籠，低頭對女兒道：「嬌嬌對它好，它就不會飛。」
嬌嬌用力點頭，然後又道：「爹爹會飛，抓回來。」
師心鸞聽懂了。
意思是，豆豆如果飛走了，就讓她爹給她抓回來。
不覺失笑，然笑意還未完全展開，又慢慢消失，換上了愁容。
嬌嬌開心了，又去和哥哥姐姐們玩兒了。
賢王妃察言觀色，知道她的心思，卻幫不了什麼忙，倒是想起另一件事，「雲陽的婚期快到了，這段時間，宮裡想來很是熱鬧。」
師心鸞心中一動。
雲陽大婚後，第二日夫妻倆得回宮謝恩。德妃如今還是師家的女兒，做了武安侯府世子夫人的雲陽，也得去拜見這個皇妃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