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平靜了一日,在京城鄰縣秀山山腳,終於迎來了暴風雨。
未時,還在午睡的嬌嬌被兵戈之聲驚醒,皺著眉頭慢慢睜開眼睛,小嘴一癟,便是一副委屈之色。
「娘…」
師心鸞抱著她,眼神溫柔語氣嚴肅。
「別說話。」
嬌嬌沒見過娘親這麼嚴肅的表情,又聽得外面陌生的聲音,好奇的想要扒車窗上去看,卻被師心鸞按住了身子,低聲道:「不能看。」
嬌嬌茫然的看著娘親,有點委屈。
師心鸞低頭與女兒額頭相抵,「嬌嬌要聽話,外面很危險。」
危險這個詞嬌嬌懂,她貪玩要去爬假山的時候,娘親也說危險,不讓她去。但凡是娘親覺得危險的事,她無論如何撒嬌也是枉然。有了幾次經驗的嬌嬌雖然不大樂意,還是安分了下來,乖乖的呆在娘親懷裡,不說話。
為了避免女兒以後養成驕縱跋扈的性子,師心鸞寵女兒是有底線的。所以嬌嬌雖然嬌氣,卻不嬌蠻。雖然淘氣,卻不會肆無忌憚。這一點,跟她爹娘都有著本質的區別。
不能哭不能看熱鬧,嬌嬌就玩兒自己的九連環,安安靜靜的,很是乖巧。她自生下來就養在深宅之中,嬌生慣養的,從未見過血腥,這麼小的孩子,即便是看見了,也不懂。所以外面那些廝殺聲,她是陌生的,自然也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空氣里隱約的血腥味,讓她有些不適的蹙眉。但很快,就被淡淡沉香味給壓了下去。
原來是師心鸞在車裡點了香爐,香霧繚繞,驅散了令人胸口憋悶的血腥氣。
嬌嬌眉頭舒展,又爬下娘親的腿,去拿車中其他小巧玩具。車內空間大,足夠她活動。
師心鸞嘴角泛起淡淡笑意,掀開車窗一條縫隙,看見外面刀槍劍影,廝殺慘烈。楚央並未親自動手,而是站在馬車旁,冷眼看著這一幕。師心鸞知道,他是想就近保護她們母女倆。
樂槐和修穎都已加入戰鬥。
對方人馬很多,足有上千人。眼看侍衛就要不敵,就在此時,周遭草叢之中突然湧出無數人馬,個個系紅巾穿鎧甲手持刀槍,直逼那群黑衣人。
皇上病體沉痾,太子代理朝政。早在離京當日,楚央便與宮越商議過,以京郊外發現天水宮餘孽為由,從駐紮在城外的虎威營中抽調一千兵力,埋伏在此,以便捉拿天水宮餘孽。
官道雖寬闊,但依舊不利於小規模的戰爭,兩方人馬便漸漸向周圍樹木山石里擴散,借地勢之便,隱匿伏擊。
宣武帝是吃過天水宮的虧的,再加上暗衛連連失利,早就對天水宮恨之入骨,這次聽聞查出了天水宮宮眾的行跡,勢必要將其一舉擒獲,故而特允宮越調派三千軍,以平叛賊。
任何江湖勢力都有一定的規模限制,不可能一家獨大。兩年前西山一役,天水宮損失是有目共睹的。剩下的,不足為患。只是這些人太過狡詐,四處躲避,才讓暗衛們追尋不到,且屢屢失利。如今既然他們敢露面,那直接大軍襲擊,是最乾脆直接的方法。
三千人,足夠將那群叛賊繳獲。
但是宣武帝沒想到,這次作亂的,不是天水宮,而是另一波人,且人數眾多,都是經過嚴密訓練的精英,戰鬥力比駐守京城卻常年不曾有過對戰經驗的虎衛營強得多。
一千對三千,並未落敗績,反而越戰越勇。
楚央還是站著不動,眼神里閃過些許詫異…宮越的權利畢竟有限,還是在皇上允許的前提下,他沒想過靠著三千虎威營解當下之困。只是他原以為,宮墨會出動更多人馬,殺不殺他還在其次,主要是要藉此機會,逼出天水宮餘黨。藉此判斷,德妃的態度。
因為他不確定,那個女人是否會在自己的妹妹有危險之時,不惜一切代價出手相救。
如今看來,宮墨還是留了一手。
他敢肯定,宮墨私自招募的那批兵馬,絕對不止一千人。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時間差不多了,夜幕降臨之前得進城,必須速戰速決。
師心鸞剛欲放下車簾,便看見他舉起左手,做了個手勢,頓時不知哪裡又竄出了一群黑衣人。人數不多,約莫有十來個。黑巾蒙面,頭上有標徽。日頭下泛著光芒,看不甚清楚。
師心鸞手一頓,下意識眯了眯眼。隨即看見和虎威營交手的一個黑衣人突然皺了眉頭,眼神掠過一絲驚異。
「皇室暗衛?」
他一劍抹了一個虎威營將士的脖子,看著楚央的目光三分詫異七分冷嘲,「皇上對北靖王還真是優容。皇族暗衛,怕是連太子手中也不過十餘人,其他皇子更是見都沒見過…」
他話音未落,楚央已縱身而去,迅速掠至跟前,袖中綠光一閃,緊接著便是鏗然之聲,尖銳得要刺破耳膜。
師心鸞立即捂住嬌嬌的耳朵。她動作快,嬌嬌卻還是聽到了,小肩膀抖了抖,害怕的偎進她懷裡,小臉上寫著驚怕,雙手緊緊的環著娘親的脖子,眼淚嘩的就落了下來。
以往小丫頭半夜被雷聲驚醒,也是這般,害怕的躲在娘親懷裡哭。師心鸞便摟著女兒一起睡。嬌嬌依賴她,只要娘親在身邊,她就沒那麼害怕了。就如同此刻,她便死死的埋投在娘親懷裡,說什麼都不肯出來。
那聲音一響便落,隱沒在其他兵刃交接之中。可嬌嬌這害怕的心情,還沒散,抽抽搭搭的哭,「娘,我怕…」
師心鸞心疼的摟著她,「嬌嬌不怕,娘在這,沒事的…」
忽然一聲爆炸聲響,隔著厚厚的車簾,竟也有灰塵入內。師心鸞下意識抬手去擋,隨即便覺得耳邊風聲一緊。
殺氣!
她目光一冷,藏於袖中的匕首已握在手中,狠狠向一側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