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阿鸞。」
許久以後，楚央在她頭頂輕輕道：「不要有別人，哪怕是披著與你一樣的皮囊，也不行…」
師心鸞渾身一震。
他…知道了？
楚央酒意未散，頭埋在她頸側，喃喃低語，「除了你，誰都不行。」
那次她無意間提起又去了華雲寺，他表面不在意，卻放在了心上，得空的時候便又偷偷去了次。
初次相見淡漠雲煙仿若世外仙人的葉梵彷彿多了些紅塵氣，看著他的眼神有探究，有疑惑，有不解，甚至有些微的茫然。最後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將她心之所託據實相告。
彼時才知她苦心。
震驚惱怒無奈失落，都抵不過絕望的疼痛。他不需要她的補償，也不需要除了她以外的任何慰藉。原本就是他硬要拉她入懷，原本就是他糾纏於她，她何錯之有？若非是他當初胡攪蠻纏，她只需在這個世界呆五年，就可回到她的家鄉。那一日的耳鬢廝磨，交頸纏綿，不過黃粱一夢，她不會放在心上。從此便可雁過無痕，人過無聲。
他自作主張的將這一場夢延續，直至再也無法割捨，徒留兩人的無奈和悲傷。
他拗不過天道，她割捨不下另一個世界的血緣至親。這段強求而來的婚姻，終究要隨之煙消雲散。
她不願丟掉在這個世界留下的記憶與痕迹，他又何嘗忘得了她？既如此，徒留回憶也罷，也不要守著另一個人，虛度那漫漫餘生。
師心鸞雙手顫抖，緩緩的擁住他，眼淚也隨之滑下。
「楚央。」
她睜著眼睛，輕輕道：「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吧，將來也好與嬌嬌作伴。嬌嬌一個人，實在太孤獨…」
生嬌嬌的時候她險些丟了半條命，他因此心疼自責，不願她再受生產之苦。除了剛回來那日，兩人久別勝新婚，剋制不住濃情蜜意，荒唐了小半日。之後敦倫，他便格外小心翼翼，刻意避孕。
嬌嬌還小，她暫時也不想再生，也就由他了。
當初懷嬌嬌的時候，她曾有過猶疑。如今，她心甘情願的，想要為他生兒育女。
楚央許久都沒有說話，他只是抱著她，似乎這樣就能天長地久。窗外月色高懸，靜謐的空氣里有低微的蟲鳴聲，枝頭在風中搖曳…像他的呼吸。
「阿鸞。」他終於開口，「我很開心。」
因為懂得，所以喜悅。同樣因為懂得，更添苦澀。
他低頭去尋她的唇，呢喃輕語聲帶著幾分笑意，「從此刻起。」
師心鸞剛回過神，就已被他攔腰一抱，壓入帳中。她偏頭躲過他的吻，臉色微紅，低低道：「先去沐浴…」
楚央雙手撐在她兩側，眼神流蕩笑容迷醉，「許久不曾與夫人洗鴛鴦浴了，為夫也甚為想念。既夫人有所求，為夫豈敢不從？」
說完他便摟著她旋身落了地，師心鸞下意識雙手圈住他脖子，瞪著他…身手這般敏捷反應如此迅速，他真的不是在裝醉？
一個念頭尚未轉完，楚央已抱著她來到浴室。
浴桶里熱水騰騰，冒著白色的霧氣，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散發出淡淡清香，蓋過了這一夜的迷亂纏綿。
翻騰的水紋，激蕩的水花，交纏的髮絲，以及那些隱在夜色里的低吟嬌喘，如美妙的音符，循環往複的彈奏著，直至夜色過半，才堪堪休止。
折騰了大半宿，但師心鸞還記得第二日是老夫人壽辰，天將亮時便醒了過來。楚央已穿戴整齊，見她睜眼，便笑問：「昨夜可睡得好？」
到底已不是新婚，師心鸞日常練武，身子骨比兩年前好了許多，床笫之間，只要他別鬧得太過分，她還是不至於起不了床的，頂多就是有些疲憊罷了。睡了一晚，也就恢復個七七八八了。
此刻聽他明顯促狹的語氣，師心鸞挑眉做起來。
「比醉鬼好。」
他昨夜其實醉得不厲害，說了一會兒話，酒便醒了大半，再在水中一泡，剩餘一分醉意用於調情最好不過。
楚央低眉淺笑，拿了衣裳給她穿衣。
師心鸞配合的抬起手臂，目光一瞥，便看見嬌嬌趴在獨立的小床上，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分外安靜。
「嬌嬌今日怎麼醒得這麼早？」
她三兩下穿好外衣，走到嬌嬌面前，微微俯身道：「難得今日起床沒有哭，待會兒讓人給你做雞蛋羹好不好？」
嬌嬌最喜歡吃雞蛋羹，聞言立即笑開了眉眼。
「餃子。」她眼睛亮亮的，脆脆道：「餅。」她吃過的餅太多，也不記得名字，只說了一個字。
師心鸞笑著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嬌嬌越發貪食了。」
嬌嬌抱著她手指頭撒嬌，「餃子，餅。」
楚央走上來，「嬌嬌是不是想吃藤蘿餅啊？」
嬌嬌迷茫的想了想，然後歡喜點頭。
「要吃餅。」
終歸只有一歲多，一次性也說不了多長的句子，卻十分簡潔明了。
「真是一個小吃貨。」
師心鸞寵溺的笑笑，然後給她穿衣服，楚央已經出去吩咐丫鬟上早膳。嬌嬌聽見了，越發開心，穿衣服的時候特別乖巧，不像平日里那樣，還要鬧一會兒脾氣才肯乖乖配合。
小孩子心思最簡單，有好吃的，有好玩兒的，還有漂亮衣服穿，就萬事大吉了。
老夫人壽辰，晚輩們要先過去拜壽，一家三口用過早膳后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舅老爺一家已經到了，正按著順序在給老夫人拜壽。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的點頭說好。
師心鸞牽著嬌嬌和楚央走進來，先行大禮。然後坐在一旁，看一群孩子給老夫人磕頭。
嬌嬌還太小，雖然提前得了娘親教導，但一句『恭賀外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依舊不能連貫的說完整。她最小，又是外孫，便等著哥哥姐姐們叩頭完畢后再行拜壽，雖然有幾個字吐字不清，到底還是將一句祝福語說完了。
老夫人很開心，誇她聰明。
嬌嬌最喜歡別人誇她，立即就朝娘親笑。
那得意的表情，看得一屋子的長輩們都忍俊不禁。師心鸞笑著招招手，嬌嬌小跑著過去。
這時候，有丫鬟來報，楚府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