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群狐狸
雲樂的婚事很快敲定了下來,忠義侯府世子。老忠義侯是軍侯,也曾驍勇善戰叱吒沙場,其子卻羸弱平庸,不曾繼承祖輩風骨,繼承了爵位勉強做個閑散富貴侯爺,在家清閑度日。
楚央當年縱橫京城的時候,世家子弟紛紛惟他馬首是瞻,忠義侯這位世子,便是其中之一。但這個侯門世子不似其父無能,卻是不墮侯門威風,自幼習武,十幾歲便入軍營。此次天祁百夷兩國交戰,北靖王驅兵平亂,后楚央帶兵潛入百夷,他便在其中。
師心鸞聽他說起這段舊事,便不由得聯想到他曾經做京城小霸王之時一呼百應的情景。
「我還以為當初跟在你身邊的,都是一群只會吃喝嫖賭的狐朋狗友,沒想到還有這等鐵血男兒,倒是意外得很。」
楚央一聽這話就知道她又在埋汰自己了,不由有些悻悻。
「誰還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我這不已經痛改前非了么?你幹嘛還老揭我短?」
師心鸞輕笑,「行,我不揭你短,咱們言歸正傳。」她斂了玩笑神色,道:「如此看來,這忠義侯府,是開始站隊了?」
「是,也不是。」
楚央坦然道:「雲樂這駙馬的人選,是皇上親自選的。」
言下之意是和黨爭無關。
師心鸞揚眉,「別告訴我,你和宮越沒有插手。」
「他自己的妹妹,何須我來操心?」楚央頗有些不屑,「雲樂好歹是嫡公主,她的駙馬必會從世家子弟當中擇選。而京城世家中,還未婚配的適齡男子已經不多。品行尚好的,就更少了。這方見嘛,算是佼佼者。」
師心鸞則疑惑道:「既然這位忠義侯府世子品行家世都良好,年齡也不小了,按理說早該娶妻了才是,怎的到現在還未婚配?」
「你有所不知。」
楚央給自己倒了杯茶,「忠義侯生性風流,家中姬妾眾多。方見生母性子柔善,再加之娘家式微,對滿院的姬妾是敢怒不敢言,長此以往,免不得受人欺辱。方見卻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他母親軟弱,他便做了惡人,五歲之時便將他父親最寵的一個小妾殺死。忠義侯風流歸風流,還是沒色令智昏到為了個女人拿親兒子抵命。但自那以後,他就不大待見方見這個兒子。大底也是因此,方見越發不服管教,日日與紈絝為伍。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大概只有七八歲。站在一群世家公子中間,卻與那些只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公子截然不同。桀驁清高,頗有幾分傲骨。」
師心鸞盯著他笑,「這京城還有比你更桀驁不馴的世家公子哥兒?」
楚央也笑,「當然,不過他運氣不好遇上我。他跟一群紈絝子弟為伍,卻又很不屑那些紈絝公子哥的習性,性子嘛,倒是與我有些像。那時我年少,爭強好勝,他不聽我的,我便直接用武力解決。」
「你把他打了一頓?」
以楚央的脾氣,相當有可能。
「算是吧。」楚央漫不經心道:「我折了他的右手。」
師心鸞瞪著他,嘶的一聲。
「爺,我想請教一下,你是怎麼做到這般理所當然毫無愧色的?」
楚央卻道:「事實證明,我做的是對的。至少他自此對我心悅誠服,還想拜我為師讓我教他武藝。」
師心鸞翻了個白眼,「你這輩子估計就不知道謙虛兩個字怎麼寫。」
楚央也不反駁。
師心鸞又道:「那你收了?」
「美的他。」
楚央哼一聲,涼涼道:「我像是隨便收徒的人嗎?不過見他根骨不錯,指點了他幾招。」
師心鸞笑問:「那後來呢?」
「後來,大概在他十二三歲的時候吧,他母親病逝,他便從軍了。說來也奇怪,他父親風流多情,偏偏子嗣艱難,除了他,也就兩個庶女,而偌大侯府,需要繼承人。到晚年,忠義侯倒是開始關心起這個兒子來了,給他定了一門婚事。但即將大婚之時,對方卻突然跟人私奔了,婚事自然不了了之。他一氣之下,又去軍營了。直到今年戰事初平,皇上論功行賞,他才回京。」
楚央不緊不慢的講述,「為戰士們請功的摺子是父王遞上去的。方見出身侯門世家,年紀輕輕便立了戰功,皇上自然會特別關注。一問之下還未娶妻,剛巧宮越前腳才與他提起要為雲樂擇選駙馬一事。男未婚女未嫁,年齡適中,當然一拍即合。」
師心鸞意味深長的『哦』了聲,「真的是剛巧么?」
皇上重視科舉,前段時間春闈,這一批進士有好些個出色的,皇上甚為滿意,殿試后選出了前三甲,其餘進士都交由吏部安排分配,宮墨主理擬寫奏疏條陳。前前後後忙了足足一個多月,自然是沒心思去插手雲樂的婚事的。
北靖王遞上的請功摺子便在這個時候入了皇上的眼。
首先時機抓得相當準確。
再則,這兩年來糟心事太多,皇上心中難免抑鬱,今年打贏了百夷,得了城池,科舉之中又選拔了不少人才,皇上龍心大悅,防備就鬆懈了。想起自己兩個嫡齣子女都被關了快兩年,多少有些補償心理。
所以方見這個出身侯門又驍勇善戰的世子,就順理成章的成了雲樂的駙馬。
楚央與師心鸞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北靖王已致仕,他是此次平亂的主將,為底下將士請功本就是分內之事,皇上沒理由懷疑他故意為之。況且他已經致仕,皇上即便反應過來,也不會對一個已不在朝堂的有功之臣怎麼樣。
至於宮越嘛,也是盡一個做兄長的本分。方見的名字,可不是他送到皇上跟前的。
幾人聯手算計了皇上,皇上卻只能啞巴吃黃連,自己吞了這苦果。
師心鸞感慨道:「空手套白狼也不帶這樣的,黑心啊黑心,陰險啊陰險。」
楚央笑眯眯道:「彼此彼此。」
他指的是當初師心鸞設計搞砸宮墨婚事一事。
師心鸞瞥他一眼,抱著女兒出去散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