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話音剛落臉就黑了下來。
因為他懷中的寶貝女兒嬌嬌已傾身去抓，可惜胳膊太短，又是被親爹抱著，距離實在太遠，她夠了好幾次都夠不著。親爹不幫她，她只好求助娘親，委屈巴巴的眼神兒，看得師心鸞又開始頭疼了。
她看看舉著玉佩目光亮亮的衍哥兒，和同樣愣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賢王夫婦。若是其他東西也就罷了，初次見面給個見面禮也是應該。但這玉佩實在意義重大，兩家平時也沒多深的交情，若就此結親，也忒荒唐，連玩笑都開不得。可若由他們開口收回，這大庭廣眾的，難免讓楚央夫婦面上有些過不去。
自家兒子無心的舉動，倒叫幾個大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師心鸞嘆息一聲，彎腰看著衍哥兒，道：「世子厚禮，可是妹妹還小，最是貪玩，若是一不小心將這玉佩打碎，未免太可惜。而且玉碎也不吉利，你說對不對？」
衍哥兒認真的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他雖然年紀小，也知道自己貼身佩戴的玉佩十分貴重，不能有絲毫損傷。於是他收回玉佩，又自腰間解下一個綉綠竹的淺色香囊。
「這是娘親給我繡的，我日日都貼身戴著，送給妹妹吧。」
他目光清澈，望著師心鸞，滿臉誠摯。
小孩子之間的事，自己解決是最好的。
賢王妃鬆了口氣。
師心鸞將那香囊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然後笑道：「這香囊做得好生精緻，針線細密，綉工齊整，王妃真是好手藝。」
賢王妃是個極聰慧的女子，聽她語氣便知有結交之意，笑道：「衍哥兒不懂事，讓世子妃笑話了。說起綉工，這滿京城，誰又能比得過世子妃呢？我還想著，什麼時候有空向世子妃討教討教。」
「王妃客氣。」
女人之間的話題，男人通常是不感興趣的。
師心鸞將女兒從楚央懷裡接過來交給乳娘抱著，讓他先進去，賢王也跟著走了。
「令嬡快滿一歲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猶記得上次見世子妃，還是去年。當時世子妃尚未生產，這一晃，都一年多了。」
賢王妃牽著衍哥兒，與她並肩走著，語氣親和，沒有半分架子。
師心鸞也笑，「我身子弱，懷孕后便更為小心，那段時間的確很少出門。嬌嬌出生后，我又忙著照顧她。這孩子太會鬧騰，一刻都不肯消停。」
她頗為無奈的搖搖頭。
賢王妃笑道：「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多點耐心就好。」
「王妃孕育了兩個孩子，在這方面，的確是比我有經驗，我該好好的向王妃學習學習。就是怕叨擾了王妃…」
「世子妃言重了。衍哥兒和悅姐兒漸長，倒不用我時時刻刻盯看著，平日里也就處理些庶務，況且府中下人多，也談不上多忙。只是我近來睡眠不太好，大夫開了方子也不大有用，這些小事又不好請太醫。今日恰巧遇上世子妃，想起世子妃精通藥理，倒想麻煩一二。」
賢王生母早喪，再加上母族式微，所以他在皇上眼裡基本也就是個透明人。平日里很少去宮中走動，宮中前朝都沒什麼人脈。賢王妃聰慧低調，再加上出身不顯，雖貴為王妃，卻難免受那些世家貴婦排擠輕視。
師心鸞受到的白眼譏嘲比起她只多不少，兩個女人其實有很多共同點，又同為母親，聊起孩子，自然而然的有了共同話題。
賢王妃其實也對這位頗受非議的北靖王世子妃很有好感。
皇室的兒媳婦，並不是那麼好做的。幾個妯娌中，她出身最低，沒人真正拿她好姐妹，不過虛與委蛇罷了。只有這位楚世子妃，對她沒有半分輕鄙，也無跋扈之態，與之相處甚是輕鬆。
朝廷動蕩局勢不穩，楚央身在其中，按理說以賢王府的處境，不便與之走得過近，以免被當做太子黨。將來若繼承大統的並非太子，賢王府必定會因站隊不正而大禍臨頭。
尤其，如今太子還被幽禁之中。
但賢王妃慧眼，看得出來，如今皇子當中，最具競爭力的。除了大概很快就能被放出來的太子，便是大皇子魯王和德妃所出的十皇子。
魯王她只見過三次，卻也看得出來此人心機頗深，不是個能容人的性子。至於十皇子…德妃可是和師心鸞出自同宗。
和她交好，總勝過交惡。
況且后宅婦人因為孩子互相交流，這本也是人之常情，反正賢王在前朝和楚央也沒多大的交情。想要以此扯到黨爭上去，實在過於牽強。
兩人說說笑笑的去了昭寧宮。
衍哥兒送出的香囊，自然落入了嬌嬌手中。其實師心鸞也給嬌嬌做有香囊，但嬌嬌彷彿特別喜歡旁人送的東西。無論誰送的，她至少都有幾分熱情，大底是出於好奇心吧。
昭寧宮中燈火通明，群臣早已就座。
數千人，一眼望過去，不像宴會，倒像是在開什麼重要會議，過於嚴肅。
師心鸞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微微蹙眉，低頭走到楚央身邊坐下。楚央輕聲問：「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瞥一眼女兒手中的香囊，揚了揚眉，有些不悅。
「很久嗎？」師心鸞眨眨眼，「皇上不還沒來么？這種場合，都是做做樣子，進來還不是枯坐著，有什麼意思？要不是嬌嬌太小離不開我，我都不想帶她入宮來。她這性子，肯定是坐不住的。你且等著吧，她肯定堅持不到一炷香。我就是算著時間進來的，等皇上來了，行過大禮，我便抱她出去。省得這殿中空氣污濁，把她悶壞了。」
楚央低笑，突然道：「你日日在王府呆著，怕是也苦悶。賢王妃嘛，性子比起以前那兩位皇子妃倒的確是隨和得多。你與她多多走動，也是好事。」
師心鸞揚眉。
「其實我覺得，賢王並非平庸，他們兩夫妻，都是極聰明之人。倒是難得的心境平和，沒有爭名逐利之心，是個可造之材。」
楚央湊近她，「那也比不上夫人你慧眼識珠啊。」
兩人正旁若無人的咬耳朵，忽然聽得一聲高呼。
「陛下駕到，皇貴妃娘娘駕到，德妃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