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師心鸞若有所思。
「若他只攻百夷而並不稱帝,然後再與父王前後夾擊,滅百夷,是否無罪,且有功?」
楚央轉頭看著她。
「不錯。但是這樣一來,蕭家的功勞更甚從前。而且京城蕭家上下已被斬首,皇后雖未被廢,中宮卻幾乎已與冷宮無異。蕭平這個時候再討好,已於事無補,反倒是會惹來殺身之禍。所以,他最有可能的是,直接趁此機會反攻百夷腹地。他入軍多年,深諳兵法之道,此次百夷全數出擊,必是與他達成了某種協議。若非如此,百夷的皇帝,不會這麼輕易出兵。而他之所以這麼相信蕭平的誠意,必是已知曉蕭家獲罪,料定蕭平已無路可走。所以才會定下此計,命田為光出戰,誘父王深入北疆,再與蕭平聯手伏擊。但父王謹慎,蕭平也並非魯莽之輩。」
他目光深深,笑意清淺。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這次,到底誰是漁翁,可不由他夏玄銘說了算。」
師心鸞盯著地圖上北疆之北王庭百夷兩個字,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空白。
「天祁與百夷交戰無數次,可說到底也只是邊境之戰,以往只怕少有深入腹地之爭。行軍作戰,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田為光如今連連挫敗,也有不了解地形的因素。同樣,蕭平若要直接攻入百夷腹地,一般的城池州縣也就罷了。可山川河流,以及氣候變化,他未必一清二楚。所以,其實他要反攻天祁於他而言更有利。當然,也會更危險。而他一旦下決心攻打百夷腹地,必然會先深入了解。父王如今的休戰,正好給了他時間。只要父王沒有深入北疆,他都可以按兵不動。」
楚央半晌沒說話。
師心鸞抬頭,卻見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深邃得難以描述。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疑惑道:「我臉上有東西?幹嘛這麼看著我?」
楚央笑道:「我只道你聰慧,懂朝政擅謀略,卻不想,你竟還深諳軍事兵法。阿鸞,你究竟還要給我多少驚喜?」
師心鸞眼裡飄過一瞬恍惚,道:「我沒跟你說過,我爺爺和大哥都是軍人么?我從小就聽我爺爺講戰爭年代的故事,也讀兵法。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跟我爺爺和大哥一樣,做戰場梟雄,保家衛國。但我爺爺不許,沒辦法,我只能放棄。」她無奈的聳聳肩膀,「雖然我是沒實戰經驗,但也學了那麼多年,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五。」
她歪頭,目光揶揄。
「你別說我。你這個世家公子,文狀元,不也深諳兵法之道么?這十年,你不單單隻是去遊歷了吧?」
楚央笑一笑,不置可否。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不是一心想要扶持宮越上位么?而且又要打壓蕭家,若只在朝堂有一席之地怎麼跟百年世家的蕭氏抗衡?再說了,以你以前小魔王的性格,若是對行軍作戰不感興趣,怕是再武學上也不會多刻苦。」師心鸞目光一轉,「你身上那些淺的幾乎看不出痕迹的傷,也是在行軍作戰的時候留下的吧?」
楚央揚眉,湊近她,在她耳邊輕聲道:「原來你對我的身體這麼了解啊?」
好好一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甚是曖昧。
師心鸞一腳踩過去,楚央立即誇張的哎喲一聲。
「阿鸞,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師心鸞翻了個白眼。
「你再不正經,今晚就自個兒去睡書房。」
世子爺見好就收。
「言歸正傳。」他道:「阮家也是武將出身,我的確跟著舅舅在軍中呆過幾年,也遊歷過江湖。但在天祁,軍方勢力最大的,還是蕭家。所以,不能讓蕭家再占著內廷中樞。宮越是太子,但凡沒有宮變謀反,他都可以正常繼位。最重要的,還是皇上的態度。蕭家又是一顆毒瘤,一旦拔出,東宮必然動搖。我必須要在朝中佔得一席之地,並且六部之中皆有人脈。否則,奪嫡之爭,毫無勝算。」
「所以你的第一步,便是將周喻安這個很有才幹,不懼權勢的明州府台,推薦給皇上,將他安排到了六部之首的吏部。」師心鸞接過話,「刑部和工部都在宮墨手中,恭王新掌了禮部,他倒是與你親近些。你讓他時不時去師府串門,也就間接的將他拉到了你的陣營中來。這麼說來,你是篤定他沒有奪嫡之心咯?」
「恭王母族勢力並不那麼顯赫,性格明烈爽朗,做個賢臣倒是綽綽有餘,卻非帝王之才,他自己多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況且…」說到這裡,楚央嘆了口氣,「雖然我時常覺得宮越太過婦人之仁,但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好兄長,最起碼恭王和九皇子都對他十分尊敬推崇。尤其九皇子,從小就喜歡粘著他,幾乎對他言聽計從。不過這小子太單純,對宮越敬重,對宮墨更是感恩。所以無論宮越和宮墨誰登基,他大底都樂見其成。最重要的是,他膽小,奪嫡之路萬般艱險,他沒那個膽子也沒那麼多精力。所以儘管他母族勢力雄厚,他也不會生出什麼野心。而且以他那個性子,怕是成年後也不會呆在朝堂,八成會跟他舅舅去遊歷江湖。這一點,皇上也明白,所以才那麼寵他。」
「也就是說,如今就只剩下宮越和宮墨最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皇上至今未廢除東宮,就證明宮越還是有被放出來的可能。但目前來看,他似乎又開始重用宮墨。若皇上要平衡朝局,九皇子封王后應該也會在朝中佔一席之地吧?」
「皇上近來心思越發莫測。」楚央眯了眯眼,「我不知道他對於宮越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但至少他不可能把皇位傳給宮墨。」
「那就沒別人了…」
「目前來看的確是沒別人,但是…」楚央眼神微深,浮現一抹奇異的光,「可別忘了,宮裡還有個寵冠六宮的挽妃娘娘。」
師心鸞目光一閃,「你是說…」
兩人四目相對,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