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梁氏的挑釁
蕭家這位大夫人師心鸞知道，便是當初和雲樂合謀要毀師心雲婚事的梁氏。
師心鸞嫁給楚央半年，除了蕭文苑，她幾乎沒和蕭家其他人接觸過。幾個月前，蕭家老夫人也派人來傳話，讓王妃去一趟蕭府。當時師心鸞正在浣月居跟婆婆一起看賬本，傳話的是一個老嬤嬤，說話倒是客氣，但那眉眼之間掩不住的桀驁和不屑讓人十分反感。
北靖王妃神色淡淡，眼中不曾有任何波瀾，淡淡一句『我已非蕭家人』便將那默默打發了。
師心鸞還記得那老嬤嬤走的時候臉色相當陰沉，比主子架子還大。
許是因為上次吃了閉門羹，也許是因為這次事關重大，蕭府才派來了長媳。
師心鸞不禁挑眉。
北靖王妃聽聞后神色依舊淡淡，側眸對師心鸞溫和道：「時間不早了，心鸞，你先回去休息吧。懷著孩子，不能太過操勞。」
師心鸞早已從楚央口中得知蕭家曾是怎麼對待婆婆的，太子剛被幽禁，蕭家的男主人們又都不在京城，宮裡也沒傳出任何動靜。蕭家想必是著急了。梁氏今日來，必然目的不純。
蕭家的人都不太好相與，婆婆讓自己回去，想來也是不想自己受到干擾而心情不好。而她，怎能讓婆婆孤軍奮戰？
她微微一笑。
「有客人來，我怎能偷閑？正好，我還沒見過蕭家表嫂，怎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北靖王妃望著她，輕輕一嘆。
「子瑜都與你說過了吧？」
師心鸞沉默。
北靖王妃又是一聲輕嘆，「我雖生於蕭家，卻早已和他們沒什麼關係。子瑜知道真相后，我更是幾乎不曾再踏足蕭府。他們來，我便當做客人招待。不來，我也樂得清閑，你實在沒必要摻和其中。」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平靜，沒有半分怨恨憤怒。蕭家的任何人於她而言，都只是陌生人罷了。
師心鸞誠懇道：「母妃，我既嫁給了世子，便與王府榮辱與共。您也說過，拿我當親生女兒，那麼就不要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擔著，我並沒有您想象的那般不堪一擊。」
北靖王妃一怔，而後失笑。
「罷了，跟我來吧。」
婆媳倆一起去了正堂。
梁氏已在正堂下首坐著。
她穿著一身大紅色綉黃色芙蓉花的褙子，底下淺色長裙，露出的一半蜀錦鞋面上綉著雍容華貴的牡丹，鞋尖鑲嵌著一顆祖母綠。顏色近乎透明，圓潤而平滑，一看就價值不菲。
兩人已步上台階，梁氏彷彿沒聽見腳步聲，悠閑的喝著茶，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做外人。
師心鸞的目光，卻落在了她旁邊一個穿粉色褙子底下白裙的小姑娘身上。她低著頭，微微抿唇，看起來好像有些局促和不安。
季風荷！
她不動聲色，挽著婆婆走進去。
丫鬟的參拜聲終於讓屋子裡的兩人有了反應。
梁氏首先站起來，艷若桃李的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斂衽道：「姑母。」
蕭家看不上文人，挑媳婦幾乎也都是將門出身。梁氏祖籍幽州名門，父親和蕭堂之乃是出生入死的異性兄弟，所以梁氏這個長媳在蕭家很有地位。
季風荷與梁氏也算平輩，但她行禮的時候，明顯退後了兩三步，聲音幾乎都聽不清。由此看來，梁氏大約不太看得起這位老夫人娘家的侄孫女。
北靖王妃嗯了聲。
「坐吧。」
梁氏也不客氣，坐下來以後才看向師心鸞，笑道：「這是弟妹吧？長得可真美，難怪表弟這麼喜歡。這半年來，我可是聽聞了不少關於弟妹的傳說。早就想來見一見，可惜府中庶務太多，一直脫不開身。表弟也真是的，公務再是繁忙也該抽時間帶弟妹去拜見拜見祖母。知道的體諒他新婚燕爾脫不開身，不知道的怕是要誤會表弟不孝了。」
她一來就先聲奪人，笑意款款卻字字帶刺。
師心鸞聽得分明。
梁氏首先第一句就諷刺她以美色侍人，狐媚不正。緊接著又表明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蕭家雖是名門，但真正顯赫起來，卻是從先帝時期開始。在那之前，本朝重文輕武。當初邊疆外敵騷擾，天祁曾割據讓地，后蕭楚兩家各自擊退強敵，才保住了天祁國威。
從那時起，武將的地位便扶搖直上，日進千里。
蕭老夫人命好，她本出身冀州小戶。只因當時本朝武將地位低，剛好她父親與當時的蕭老太爺有些交情，所以才得以嫁入蕭家為當家主母。沒多久，她的丈夫便因戰功封了定伯侯。她肚子也爭氣，一進門沒多久就生了個兒子，坐穩了侯夫人的位置。
大約是想要扶持娘家，她更是做主將兒子和娘家的侄女定了娃娃親。
可惜啊，季家雖因她的關係，在冀州還算有些風光，但族中子弟沒一個拿得出手，文才武略都不行。就算攀上了蕭家這顆大樹，也沾不了多少光。就算有了那麼幾分顏面，也不過華而不實罷了。骨子裡，還是改不了一身的小家子氣。
蕭夫人便是這樣一個人。
眼皮子淺，庸俗，愚蠢，與京城世家名門貴圈格格不入。
蕭老太爺父子倆都不喜歡她，等梁氏一過門，府中中饋便落入了長媳手中，老夫人婆媳倆敢怒不敢言。誰讓梁氏出身名門又頗有手段呢？府中中饋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老太爺祖孫三人都對她很是滿意，下人也敬服她。漸漸的，蕭夫人這個婆婆在府中幾乎就沒什麼地位了。
梁氏的確有炫耀的資本。
至於那最後一句話，和第一句話首尾呼應。
楚央因新婚燕爾忘記拜見祖母，還不是受了她這個『狐媚』妻子的勾引。
蕭家的人，果然都不簡單啊。
師心鸞不動聲色的將目光移向季風荷，只見她面色微白，紅唇比方才抿得更緊。
她現在有點明白蕭老夫人的打算了。
侄女是扶不起的阿斗，更不喜出身顯赫的梁氏，便想著再扶持一個侄孫女來和梁氏分庭抗禮。正好蕭桓與雲樂公主的婚約解除了，蕭家三少夫人的位置，剛好空了出來。
回想那日獵場之上，季風荷看楚央的目光。
小姑娘可比她姑祖母心氣兒高多了。
梁氏看不上季風荷，肯定不會主動帶季風荷出門。蕭老夫人不喜歡北靖王妃這個『白眼狼』女兒，也不會讓未出嫁的侄孫女兒跟著過來沾惹『晦氣』。也就是說，季風荷主動跟在梁氏來的。
梁氏為什麼會答應？
師心鸞再次想起梁氏曾和雲樂聯手想要破壞師心雲的婚事，心中大約也就明白了。
在梁氏眼裡，季風荷雖出身不好，不配與她做妯娌。但季風荷長得美，正好對楚央有意，如今自己又懷了身孕，楚央身邊沒其他女人。於是為了幫公主小姑子出氣，梁氏便將季風荷這個出身不好卻美貌過人的表妹送給楚央為妾。既噁心自己，也羞辱了季風荷。
想到此，她忍不住莞爾。
「表嫂說笑了。」她笑得溫婉，「原本是要去拜訪的，只是知道表嫂太忙，既要打理府中庶務，還要照顧一雙兒女，我和世子不敢擾了表嫂清凈。這段時間京城又風波不斷，我屢次遭人迫害，也不知是得罪了什麼人，唯恐連累了府上，所以不敢冒昧叨擾。」
她言談舉止優雅得體落落大方，語氣柔婉卻綿里藏針，堵得梁氏微微一怔。
梁氏素來都不曾將師心鸞看在眼裡過，一個二嫁的寡婦，也就楚央才當個寶。那日小姑子從獵場回來，控訴了師心鸞種種跋扈囂張恃寵而驕的行為，她更是對這個女人不喜。今日一見，師心鸞的確是美得驚人。蕭家出美人，但比起師心鸞，別說蕭家，整個京城的閨秀都黯然失色。
也正是因為這過分的美貌，更讓梁氏篤定師心鸞是個以色侍人的狐媚子。
心中輕視，眼神便帶上了些微的輕蔑和不屑。
「沒想到弟妹不僅長得美，還這般會說話，表弟可是有福氣了。風荷啊，你表嫂可是名門出身，幼承庭訓，你可要跟著好好學學。」
她眼神隱晦，笑容微深。
季風荷微微一僵，低如蚊蚋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