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懷孕
楚央要回宮復命,師心鸞便一個人先回了王府。北靖王妃一早聽說他們回來,親自帶了丫鬟在二門等候。
一見她立即迎上來,眼神擔憂。
「心鸞。」
師心鸞有些受寵若驚,連忙上前請安。
「母妃。」
「快起來。」北靖王妃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聽說你們在山上遇刺,可有受傷?」
北靖王妃雖沒有親眼目睹當日場景,但半個多月前,皇上下山回宮,大發雷霆,不但撤了工部尚書的職,更是接連斬殺了不少大臣。緊接著,又派了鎮北將軍蕭堂之和太子一起去查詢天水宮的老巢。
宮裡天天都有聖旨下達,弄得朝中眾臣噤若寒蟬人人自危,整個京城也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這動靜,比起十四年前的那場刺殺,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師心鸞溫柔微笑,扶著她往回走。
「母妃放心,有驚無險。」
北靖王妃拍拍她的手,「那就好。」她嘆息一聲,「我原是想著上山一趟的,京城又戒嚴了,也不知會查到什麼時候。」
師心鸞垂眸不語,婆媳倆一路來到花廳。北靖王妃將一干丫鬟趕了出去,只留了心腹張嬤嬤和一個大丫鬟。
師心鸞心如明鏡。
刺殺的事兒已過去半個多月,該處置的人處置了,該執行調查的命令也下達了,雖然風聲緊張,至少熱度也降了不少。這個時候,皇上卻納了一個身份很尷尬的妃子。雖然比起刺殺算不得狂風暴雨,但在貴族門閥之中,多少也能颳起一陣不大不小的風。
按照本朝禮法,庶女不得入宮參加選秀。
師挽君是庶出,還是個嫁過人的。單這兩條,都足夠禮部大理寺卿那幫大臣搬出泰山般的規矩勸諫皇上了。
巧的是,師挽君的兄長如今的武安侯府師遠臻,在禮部當差!
自古以來,無論被夫家休棄的女子也好,和夫家和離的女子也罷,通常都會被人議論德行有虧。否則,對方怎會休妻或者和離?
一個品行不端被夫家嫌棄和離在家的庶女,不好好的在家裡呆著,或者絞了頭髮當姑子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卻跑出去招搖過市,這更為貴族門閥之人所不齒。所以大臣們,尤其是文臣,對師遠臻這個武安侯多少都有了些輕蔑和不屑。連帶著,世家名門們對武安侯府,都有了偏見。
作為武安侯府的嫡長女,師心鸞自然免不了被連累,再加上她本身從前的歷史也不光彩,少不得要被那些長舌婦翻出來添油加醋的議論。
今日她回府,婆婆北靖王妃親自來二門等候,便是一種態度。甭管外面的人是什麼心態,師心鸞在王府里的地位,依舊不可動搖,仍舊還是王妃喜歡的兒媳婦。
非但如此,北靖王妃顧及兒媳婦顏面,在她面前決口不提皇上封妃之事,親昵的問候她這半個多月來在山上的近況。下人們都是有眼色的,一路走來都看得清清楚楚,哪裡還敢對師心鸞這個世子妃有半點輕視?
師心鸞知道婆婆的苦心,心中寬慰感動,率先道:「母妃,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打從昨日父王派人上山傳信,我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今日進城后也聽到了些傳言。」
「別聽那些人瞎說。」
北靖王妃蹙眉,擔憂她會胡思亂想,輕聲道:「天家的事兒,誰能說得清?旁人免不了閑言碎語嚼舌根,你莫要放在心上。」
師心鸞素來很尊敬這個溫柔明事理又寬厚通透的婆婆,如今更是肅然起敬。
換了旁人也就算了,北靖王妃可是和皇上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雖說已是前塵往事,皇上三宮六院也不少。但女人本身就是感性動物,如今瞧著昔日戀人納了兒媳婦的姑姑為妃,這種姻親關係,難免會聯想到曾經被自己的親妹妹奪愛,被家人拋棄的經歷。
別的不說,多少對師心鸞不會如從前那般親密。但北靖王妃非但沒有因此對師心鸞有任何偏見疏離,反倒先來安慰她。
這番心胸氣量,師心鸞自問師做不到的。
「這事兒來得突然,我也是前兩日才完全弄清楚。」北靖王妃早已準備好了措辭,輕言細語道:「那日皇上下山,中途忽然折去了華雲寺,原是想拆了華雲寺,所有香客都被趕了出來。這其中,就有你小姑姑。」
師心鸞心中一動。
華雲寺是太祖之時朝氏先祖在太祖鐵血手腕下保下來的佛寺,皇上前腳遇刺後腳就要去拆了華雲寺,擺明了已懷疑朝氏還有餘孽活在這世上,故而遷怒。
她可以肯定,那個刺客首領絕對是師挽君本人。頭一天僥倖逃脫,第二天就出現在華雲寺,而且身上還有傷。皇上既封了師挽君,必然也會派人仔細調查。也就是說,師挽君不可能是當日跟蹤皇上去華雲寺來個偶遇,而是一開始就做了兩手準備。
祖母將她從族譜除名這事兒知道的人本就不多,連師心雲和師心彤兩個侯府閨秀都不知道,只知道小姑姑是為祖母燒香祈福去了。去華雲寺,順理成章。
所以師挽君刺殺后的第二張牌,就是入宮!並且因此在佛寺里製造了一場和皇上的偶然邂逅。
師心鸞腦海中浮現師挽君那張清麗如嬌花的容顏。
佛香繞繚,素麵朝天卻絕色嬌柔的女子跪在天子跟前,眉目宛然身姿如柳,眼神怯怯楚楚,肩膀顫顫巍巍卻故作鎮定,嗓音低柔若炎炎烈日里刮過的徐徐清風,繞過帝王的心尖。
怎能不心動?
看著面前眉目如畫氣質如仙的王妃婆婆,師心鸞猛然意識到,自己那位冒充的小姑姑,眉目之間的柔婉淡雅和風姿儀態,和自己這個婆婆,竟十分相似!
念及此,師心鸞驚出了一身冷汗,端著茶杯的手都不由得顫了顫。
她努力回想記憶深處出嫁前小姑姑的模樣,但畢竟過了那麼多年,腦海中也只有一個溫婉如水的影子,並不十分深刻。也是這個時候,才覺出了兩人看似不起眼卻不容忽視的變化。
如果師挽君是有意模仿北靖王妃,那麼…
北靖王妃見她臉色發白,忙關切道:「心鸞,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瞧我,你一路舟車勞頓,應是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其他事,改日再說。」
師心鸞的確需要冷靜,便沒有多呆,帶著樂槐回到了自己的蘅蕪苑。然人燒了熱水,便驅散了屋子裡的丫頭,連紫霜都沒能例外。
她將自己泡在浴桶里,借著熱水洗去疲憊,亂糟糟的腦子才算平靜下來。
皇上要拆華雲寺,經過了塵方丈的勸說,總算打消了念頭,卻看中了師挽君。但他沒直接接師挽君入宮,只是當日在華雲寺逗留了半日。回京以後就刺殺之事處置了一干人等,然後單獨召見了北靖王和她父親師遠臻。
當日太子護送帝王回京,自然也跟隨帝王去了華雲寺。
皇上看中了一個和離的民婦,這事兒不光彩,做兒子的自然也要為自己親爹保密。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日在寺中的,可還有不少香客。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兒,女人們最敏感。起初只是在各大府邸里流傳,沒多久就傳開了。
很快,皇後知道了。
皇后善妒,加上心高氣傲,根本看不上師挽君的出身,但她不能容忍師挽君這般卑賤之身勾引自己的丈夫。再由此聯想到曾經『勾引』過自己兒子的師心鸞,更是勃然大怒。
但她不會故技重施給師挽君賜婚,因為師挽君不配,她直接去見了太后。皇上厭她,她不去觸霉頭,但太后是皇上的親娘,總有資格訓導皇上。自古以來皇帝三宮六院,收一個美人不算什麼,但若要封妃,就要嚴格考察出身品貌。
師挽君的出身首先在太後跟前就不過關,但畢竟是兒子看上的女人,她也不想因為一個女人和兒子鬧得母子失和。畢竟還未入宮,這麼急著召見也不合適,便先派人私底下調查。
宣武帝比她先一步了解透徹,不等太后發問,直接去了慈安宮跟自個兒母親坦白交代。
母子倆談了半日,最終太后妥協了。
皇后大發雷霆,但她兄長兒子侄兒都不在京城,女兒又被罰去了中正宮代發修行,竟沒一個能幫她。
至於後宮…
不過多了一個新寵,年老的妃子們看淡了,年輕的瞧不上師挽君的出身。宮裡美人層出不窮,帝王薄情,素來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除了幾個孕育皇子的嬪妃,其他的想要得寵也就各憑本事。
皇上鐵了心要納師挽君,連太后都默許了,她們若是湊上去哭訴,只會適得其反,倒不如安安靜靜的。等帝王對這棄婦的新鮮勁兒一過,自然天下太平。
於是半個月後,封妃的聖旨便下達了武安侯府,冊封師挽君為挽妃。
師心鸞不知道父親和祖母是怎麼想的,但皇上既已下旨,師挽君必然要重歸族譜。
日後若師挽君身份敗露…
師心鸞咬牙,目光里折射出冰冷的光。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楚央回來了。
她穿好衣服走出去,便看見楚央坐在榻上,神情晦暗不明。
「我都聽母妃說了。」
師心鸞走到他身邊坐下,眼神有些陰沉。
「終究還是小看了她。」
師挽君昨日已入住挽心殿,再也無法更改。
楚央側眸看她緊繃的臉,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事已至此,沒有迴旋的餘地,就只能見招拆招了。」
師心鸞看他一眼,抿了抿唇,道:「其實你可以拆穿她,就算沒有證據,但皇上才歷經大難,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會放過一個。只是她已重歸族譜,這樣一來,勢必會牽連整個武安侯府。你是擔心皇上遷怒我,所以才選擇沉默,對嗎?」
楚央摸了摸她的頭,沒說話。
師心鸞順勢靠在他懷裡,神色微黯。
「她在模仿母妃。」
楚央一怔。
他只和師挽君正面接觸過一次,印象不深。此時聽她說起來,便想起那次師挽君來王府。
當時他對那個女人滿腹懷疑,只顧著探究,倒是沒有刻意仔細觀察她的言行舉止。
知道母妃和皇上的舊事,並且故意模仿母妃接近皇上。
楚央面色微沉。
師心鸞道:「那天我傷了她,第二天她就出現在皇上面前,並且沒有讓皇上起疑。昨日進宮,沒有趁機行刺皇上,必然有更大的目的。」
苦心策劃的刺殺失敗了,皇上和皇子們都一個個活得好好的。師挽君順利進宮,憑她的武功,有剛得寵,想要近身刺殺皇帝不難,但她沒那麼做,而是選擇忍。
結合之前的刺殺,其目的不言而喻。
楚央自是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目光幾經沉浮,然後道:「其實,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語氣平靜,不喜不怒。
師心鸞抬頭看著他,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師挽君要對付的,是整個皇族。若是憑藉著后妃之位作亂,至少第一個要對付的人是宮墨。
沉默半晌,她道:「我想進宮一趟。」
「明日吧。」楚央握著她的手,道:「正巧她也想見你。」
翌日,師心鸞便帶著樂槐和紫霜去了皇宮。
挽心殿。
挽君心么?
如此看來,皇上對師挽君倒的確相當寵愛。
師心鸞眼神諷刺,跟著秋杏進入內殿。
師挽君高座上首,穿著粉藍團綉煙霞紫芍藥宮裝,頭上除了一支紅寶石金釵,並未有其他太過華貴的裝飾。
柳眉如黛,目光柔軟如水,櫻桃小口不點而紅。
一貫的清雅逼人,傾城絕色。
師心鸞垂眸斂衽。
「臣婦參見挽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一聲『挽妃』,便拉開了距離。
師挽君並未因她疏離冷淡的語氣而生氣,溫和道:「自家人,不必拘禮,坐吧。」
師心鸞便坐了下來,她不說話,師挽君輕嘆一聲。
「聽說在獵場,你和刺客交手了,怎的那般莽撞?萬一傷了可怎生是好?」
語氣里透著關切和憐惜,一如往昔。
師心鸞心如止水,「多謝娘娘關心,夫君保護得當,臣婦安然無恙。」
師挽君點點頭,笑道:「世子對你呵護備至,我也就放心了。」
師心鸞抬頭看著她,嘴角微微一勾。
「我入王府數月,才漸漸熟悉了新環境,娘娘昔日在府中深居寡出,一朝入宮,不知可否習慣?」
師挽君抿了口茶,道:「心鸞,你我姑侄,不必如此拘謹。」
師心鸞卻道:「宮中規矩多,臣婦不敢僭越。」
師挽君默了默,讓秋杏帶著宮人退了出去,整個大殿只剩下姑侄兩人。
「心鸞,不管你知道了什麼,都無需對我這般生分防備。只需記住一點,無論我是誰,做了什麼,對你,我從無加害之心。」
師心鸞抿唇微笑,頭上珠翠閃出的碎光如同她眼底冰霜。
師挽君繼續道:「我知道,你對我諸般懷疑,我也不想解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
為什麼總是有這麼一些人,總打著為別人好的旗號做一些讓人反感的事?
「娘娘的苦心,臣婦已經見識到了。」師心鸞語氣冷淡,「皇上厚愛,是娘娘的造化,也是娘娘的福氣。但望娘娘感念君恩,莫要辜負這番機緣。這樣,祖母和父親也能寬心。」
師挽君眼神一黯,手指動了動,終究沒有解釋。
她不願說,師心鸞也不願在這裡多呆,起身道:「時間不早了,臣婦也該回去了。」
「皇上下朝後會來這裡用膳。」師挽君語氣仍舊輕柔,「世子也會來。」
師心鸞腳步一頓,側首看著她。
師挽君溫柔微笑,「你總不至於連陪我吃頓飯都不願意吧?」
師心鸞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不多時,就聽見外面傳來唱喏聲。
師挽君領著師心鸞出去迎接。
宣武帝剛下朝,朝服未退,便來了,身後跟著楚央,君臣邊走邊聊,看起來帝王心情不錯。
他親自上前扶師挽君起來。
「愛妃不必多禮。」
師心鸞微微抬眸,深秋日光下,帝王眉目溫和,眼中柔情如網,緊緊鎖著面前的女子,像是看著此生摯愛。
她心中一顫,又看向他身後的楚央。
楚央早已收回打量師挽君的目光,待宣武帝摟著師挽君往屋裡走,他便一步上前,握住師心鸞柔軟的小手,給與她無聲寬慰。
師心鸞卻覺得心口澀澀的。
親眼目睹一個女人學著自己母親的姿態,在帝王面前伏低邀寵,看在楚央眼裡,完全就是對自己母親的侮辱。以他的脾氣,估計恨不得將師挽君給碎屍萬段。但,他只能忍著。
師心鸞不想看他因為自己而委曲求全,也不想他因自己踏足一個他不喜歡的地方。於是在踏進門口的時候,她身子晃了晃。
楚央立即抱住她。
「阿鸞。」
他聲音擔憂帶幾分焦急,還未坐下的宣武帝和師挽君都聽到了,齊齊回過頭來。
「心鸞怎麼了?」
開口的是宣武帝。
經過獵場事變后,他對師心鸞多了些欣賞,又是新納寵妃的侄女,他臉上的關切倒也也顯得真誠。
師心鸞虛弱的靠在楚央身上,帝王問話她不能不答,剛要從楚央懷裡出來,便聽師挽君道:「都怪臣妾不好。皇上,心鸞自幼身子骨弱,經不得勞累。她昨日才回京,大概還沒緩過來,我便急著讓她進宮,又拉著她說了許多話,大約是累了。」
師心鸞的確身子弱,但她刻苦練武,身體已經比從前好多了。方才她倒在自己懷裡的時候,楚央便知她是裝的,自然也知曉她的苦心。
師挽君主動解圍,他雖不屑,卻不願辜負妻子一番苦心,便道:「皇上,前些日子微臣傷了手臂,阿鸞日夜照顧微臣,睡眠一直不太好,無意衝撞了皇上,請皇上恕罪。」
楚央怎麼受的傷?宣武帝心如明鏡。
想起那日在獵場上,楚央臨危受命下山調兵,師心鸞為他的安全主動踏出獵宮做誘餌,與刺客殊死搏鬥。後來他聽兒子說起過當時情景,若非楚央及時趕到,師心鸞八成有性命之憂。
夫妻倆都有功,又都是小輩,宣武帝自然不會計較師心鸞的些微『失態』,寬和道:「既如此,你便帶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
楚央道了謝,當著宣武帝的面,直接將師心鸞打橫抱起,走了出去。
宣武帝見了便笑,「這小子,平日里看著玩世不恭,這時候倒是體貼周到。」
師挽君笑得溫婉。
「皇上英明仁厚,才有了他們這段姻緣,這是心鸞的福氣。」
這話宣武帝愛聽,摟著她坐下來,陪她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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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央抱著師心鸞堂而皇之的在皇宮行走,直到出了宮門,抱著她上了馬車,師心鸞才退出他的懷抱,坐直了身體。
「以後無需如此。」
楚央握著她的手,道:「這些年,皇上有過不少寵妃,或多或少都與母妃有幾分相似。容貌性情,才學愛好…幾乎都有。母妃通透,從不放在心上。我年少時因此憤怒惱恨,刻意整治過那些女人。鬧得過分了,皇上會斥責我兩句,然後就將她們打入冷宮,再也不理會。再後來,皇上就不再收集與母妃相似的女人了。我以為他轉了性,或者放下了,替身再多,也拼湊不出當年邑郡軟家的大小姐。卻沒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說到最後,他嘴角牽起幾分諷刺。
後宮與北靖王妃長得最相似的,是皇后。可皇后跋扈,皇上不喜歡她。由此看來,皇上鍾愛的,不是北靖王妃的皮相,而是她的性情品行,氣質才華。
師挽君長得美,性情溫婉,氣質清雅,蕙質蘭心。身上還有一股子讓男人憐惜的柔,再加上心機深沉,懂得察言觀色。
師心鸞相信,師挽君一定會寵冠六宮。
她猜得沒錯,接連半個月,皇上都宿在挽心殿,除了新晉的挽妃,帝王眼裡再容下她人。
六宮嬪妃,全都成了擺設。
這是從未有過的先例。
後宮震驚,朝臣嘩然。而正在此時,魯王宮墨中毒了!
帝王震怒,百官變色。
楚央下朝回來,說起此事。
「皇上已派太醫去魯王府診治,魯王府也被重重包圍了,大理寺已在調查,現在還沒查出是怎中毒的…阿鸞,你怎麼了?」
他說到一半,發現妻子無動於衷,木木的坐在軟榻上發獃,臉色甚至有些蒼白。
眼中浮現擔憂。
他握住她的雙肩,道:「阿鸞。」
師心鸞終於回神,目光緩緩落在他臉上,對上他寫滿關切的眸子,她忽然喉嚨有些發堵。
「我…」
她手指顫顫,撫著自己的小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阿鸞,你別嚇我。」
楚央從未見過她這般惶然失措驚懼茫然的模樣,抓著她肩膀的手也越發用力,見她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便要揚聲差人請大夫。
「別,別叫大夫。」
師心鸞咬著唇,按下心中浮上的微微恐慌,「楚央,我…」她開口時聲音顫顫,一旦下了決定倒是平靜了下來,只是有些空,「我好像…懷孕了。」
楚央一呆。
師心鸞低頭,喃喃道:「上個月我月事沒來,但那時在獵宮,事情多,我也沒太在意。再加上之前本就有過月事提前或者延後的先例,就沒放在心上。但是這段時間,我總是睏倦無力,而且食欲不振,聞到油膩的食物便覺噁心想吐…我自己學過醫,知道孕婦的癥狀。」
她眼裡又浮現些微的飄忽和迷茫。
「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自中秋節后,她欲偷偷喝葯被他發現,彼此敞開心扉,她就沒再刻意避孕。也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但她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讓她猝不及防。以至於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
孩子,她和楚央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憂。
混沌迷茫中,她找回了一絲理智,覺得應該將這件事告訴楚央。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
她想看看男人的表情,身子卻被他整個圈住。
他的心跳在耳側跳躍,從急促慢慢平緩,然後她聽見他說:「阿鸞,謝謝你沒有打掉他(她)。」
師心鸞顫了顫。
楚央擁緊了她,眼中最初的狂喜激動已漸漸平復,聲音低沉柔軟,像是一個纏綿的美夢。
「阿鸞,你既猶豫,就表示你也捨不得的對不對?那麼,生下來吧。這是我們的孩子,無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他的手覆蓋著她放在小腹上的那隻手上,輕輕道:「你要走,我無法讓你為我留下來。那麼,就把這個孩子留給我吧。阿鸞,好不好?」
他的唇貼在她的臉上,聲音在耳邊纏繞不休,溫柔低沉,帶著些微的祈求。
師心鸞眼眶酸澀,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當時決定和他安安心心過日子,自然意味著願意為他生兒育女。他如此情深義重,而她舍不下家人,那麼,便給他留下個孩子,以作補償。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卻還是因為這一天的過早來臨而心慌意亂。
因為她沒做過母親,無法切身體會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感情。她的一切理智決定,都是在沒有孩子之前。如今她腹中就孕育著一個生命,一個屬於她和楚央的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會長得像自己,還是楚央?
五年,那麼她離開的時候,這孩子才三歲多。
她控制不住的去想,一個三歲多的孩子,沒了母親,會如何?而自己,在生下這個孩子以後,還能割捨的下么?
孩子還未成形,她便已設想了無數種可能。混沌中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打掉這個孩子。
只是一剎,心就跟著一顫。
留下,她必然會不舍。但是打掉,楚央會痛心。
她糾結她迷茫她掙扎她彷徨,最終還是選擇告訴他。
他的氣息將她包圍,他的聲音在耳邊繚繞不覺,這幾個月以來的點點滴滴都隨著他的呼吸一點點在腦海中回放。
他對她的好,對她的溫柔體貼,對她的呵護備至,對她的維護疼惜…他無數次望著她失神,眼神里幾度欲言又止。
她知道,他想讓自己留下,卻又不忍心讓自己為難,所以將那些挽留全數吞入腹中,化作苦澀和疼痛,獨自品嘗。
他如此待她,她豈能殘忍的流掉他的孩子?
閉了閉眼,她用力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