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二更)
師心鸞眉心微蹙。
「她想對付的人是宮墨,你一直守株待兔,是想看他們倆兩敗俱傷么?」
「不。」
楚央撫著她的臉,輕輕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身上究竟有什麼秘密,宮墨的目的,又是什麼。」
師心鸞輕笑一聲。
「蕭家手握重兵權傾朝野,每每談之,你頂多就是厭惡,卻從無任何忌憚。可每次說起宮墨,你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以前我總覺得你沒心沒肺,或者萬事成竹在胸。唯獨宮墨,你縱然時時提防,卻好像總是拿他無可奈何。」
楚央挑眉,摟過她的腰,目光繾綣。
「人無完人。宮墨再是深沉,我總能有對付他的方法。這世上唯一讓我不敢大意,不敢自負,不敢不時刻放在心上的,就只有一個你!」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低沉又溫柔,似乎要看盡她心底去。
師心鸞心中一動。
自從那日她將自己的奪舍告訴了他,他說起情話來比從前更得心應手,也更真摯。
她隱隱有種感覺,他似乎是想在有限的時間裡,將所有熱情都給予自己。
「楚央。」
旁人對他有多種稱呼,親人喚他的表字,其他人大多稱他為世子。唯獨她,大多時候都喜歡連名帶姓的叫他。
從冷漠生疏甚至咬牙切齒,到漫不經心,再到現在的心事重重。
她於他而言,從來都是最特別的那個。
「嗯。」
師心鸞咬唇,「我不知道我能給你的夠不夠。在這個陌生的時代,我不曾對任何人交付過全部的信任。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這是我能給你的,在我來到這個異時空后,最珍貴的東西…」
她可以失身可以失心,唯獨信任,一旦錯付,必將萬劫不復。
這世上大概沒有人只是因為她這個人而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也再沒第二個人,會只是因為住在這具軀殼裡的靈魂,而喜歡她,呵護她,寵她,甚至是愛她…
所以,她願意對他交付信任。
楚央看著她,危險也好陰謀也罷,她從來都是不懼的。她是冰與火的結合體,最初相識的時候,她便給自己穿上了冰冷的外衣,阻擋任何人走進。
漸漸的,她變得生動。
她眉間籠罩的愁緒,她看他的眼神,她語氣里的微微笑意和輕鬆……
他看見了她的變化,她卻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她不屬於這個世界,她最終要走……
不想去回想彼時彼刻的心情,也不想去窺視那已可以預見的結局。
只想與她一起,活在當下。
他笑著,將師心鸞攬入懷中。
「夠了。」
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怎麼會夠?
只要是和自己所愛的人,怎樣都不會滿足。總是想要更多,更多……
可現實總是這般森涼,彷彿嘲笑著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可以不信天不信命,卻不能不屈服於她的堅持和無奈。
所以,他的選擇依舊是尊重,因為尊重,所以妥協。
那天她哭著說,他贏了。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輸了。
輸給她…
一個賭約,便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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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楚世子已經懷疑到您頭上了。」
「他若是不懷疑我,才不正常。」
清淡的嗓音,仍舊沒有任何波瀾起伏,如同他那雙永遠笑意不達眼底的眸子。
「那咱們是否要避開…」
「不必!」
他靜靜坐著,深黑的發如墨的眼淡色的唇組成難以描繪的絕艷姿容,淡漠得不食人間煙火,清貴得纖塵不染。
「讓他查,查到底!」
那個『底』字,微微含笑,又似一個無底洞,悠悠蕩蕩的迴旋著冷風。
對面站著的老者忍不住將腰彎得更低,「是。」
窗外風聲細細,吹得枝頭黃葉片片零落,像是這京中暗潮洶湧的繁華,不知何時便刮來狂風浪卷,將這一切摧殘得絲毫不剩。
宮墨低頭轉動著拇指上的血紅扳指,慢慢說道:「祥叔,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可怕?」
祥叔搖頭,蒼老的聲音含著慈祥和悲憫。
「老奴只是希望,您能多顧惜一些自己的身體。別對自己太殘忍…」
殘忍?
宮墨嘴角噙一抹笑,溫和道:「祥叔,你又忘了,我只會對別人殘忍。」
祥叔又搖搖頭,「老奴知道殿下心裡的苦,也知道您的恨…」
「祥叔,你錯了。」
宮墨臉上笑容不變,語氣卻似染了這秋風的涼意。
「三歲以後,我就不會恨了。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苦。」
這世間最痛最煎熬的,便是愛和恨。一個人所有的情緒,都來源於此。
所以,他早已摒棄。
這些折磨人的東西,只適合留給敵人。
而他,只需要做一個,笑著的…無心人。
祥叔默了默,抬頭看著那笑意微微卻眼神涼薄的男子,輕嘆一聲。
「有時候,老奴倒是希望您適當的發泄一下,哪怕是直接拿著劍對著楚世子,對著皇后,對著皇上,對著那些欺辱過您的人。總比現在這樣……」
「祥叔,你又錯了。」
宮墨笑容淺淺而淡涼,「早在十四年前,我就不會拿劍了。」
祥叔呼吸一滯,沒有去看他隱在書桌后的那一雙腿。
「老奴失言…」
宮墨臉上波瀾不驚,「強者,永遠不需要用劍來讓對方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