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要你的人和你的心(一更)
最不加掩飾的情話,往往最是動人。
師心鸞抿唇,然後淺淺一笑。
「爺,您可是在麻煩堆里混了十幾年。」
她極是擅長不痛不癢的轉移話題。
楚央看她一眼,不緊不慢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逛青樓卻為何不近女色么?以前我是覺得沒必要解釋,但既然你那麼在意,我還是與你說清楚為好,省得你總拿這個來做拒絕我的借口。」
「我何時在意…」
師心鸞話還沒說完,他便道:「你只知母妃寵我,卻不知其實楚家家風甚嚴。父王一生只娶了母妃一人,因此對我也嚴格要求,不許我招惹正經人家的女子,否則就得娶回來。我年少之時性格張揚,鮮衣怒馬不可一世,也不願被兒女私情所絆,只想著今宵有酒今宵醉,人生得意須盡歡。於是和一幫世家公子哥常出入青樓,因為歡場女子最乾脆果斷,只需金銀交易,你情我願,誰也不欠誰。但我那時…又比較清高…」
「說得再委婉,也掩飾不了你一邊取樂一邊嫌棄人家的事實。」
師心鸞輕哼一聲,戳穿他的真面目。
其實也說得過去,似他這般出身的人,素來眼高於頂,年少衝動之時對女人感興趣,卻又覺得青樓女子臟,玷污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更多的,是玩樂。
喝喝酒聽聽曲,再一擲千金包個花魁,吟詩作賦彈琴作畫,倒還有幾分高雅。
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
男人嘛,有幾個不是這樣的?沒本事掌權,就越發的沉醉溫柔鄉。試想一下,一堆千嬌百媚圍在身邊逢迎諂媚,溫柔體貼的伺候,怎不讓那些自持身份的紈絝公子哥優越感十足?
「喜歡玩兒,又拉不下臉。爺,您這不是清高,是矯情,還悶騷!」
楚央摸了摸鼻子。
「你該慶幸我曾經的潔身自愛,否則哪來…」
「你自愛個屁。」
師心鸞不輕易爆粗口的,此刻卻是忍不住翻白眼,「精神出軌,也叫出軌。」
她時常吐出一些他聽不懂的新鮮辭彙。
不過楚央天資聰穎,稍稍一想便明白過來,這個『出軌』,大底和紅杏出牆差不多。
世子爺覺得,在媳婦面前很有必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否則追妻之路永無止境啊。
於是他輕咳一聲,信誓旦旦道:「阿鸞可是冤枉我了,我發誓,在你之前絕對沒對任何女人動過心。」
尋常女人聽到這話要麼感動得涕淚橫流要麼高興得心花怒放,師心鸞卻只是淡淡瞥他一眼,曼聲道:「爺,您都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連個紅顏知己都沒有,不正常啊。你年少的時候,不會喜歡男人吧?我聽說富貴門閥里都有些新鮮的玩樂。比如養什麼兔兒爺啊,孌童啊…」
楚央摟過她的腰,一手捏著她的下巴,笑得邪氣。
「阿鸞若是男子,我倒是不介意金屋藏嬌,與你來一段短袖之情…」
「呸!」
師心鸞一把拍開他的手,眼神鄙視。
楚央笑笑,眼裡閃過一絲寵溺。
「阿鸞,你越是斤斤計較,我便越是慶幸。」
師心鸞一愣,然後道:「你想多了。」
楚央莞爾,湊近她耳邊,低聲道:「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故作鎮定的口是心非,眼神都是飄忽的。」
師心鸞又是一怔。
楚央保她在懷,一隻手卷著她烏黑亮麗的頭髮,笑吟吟道:「阿鸞,這次,看來你是要輸了。」
師心鸞鮮見的沒懟他,而是沉默半晌,道:「你那天說,很在意我是否還對宮越余情未了?」
楚央臉上笑容一僵,低頭看她神情。但她只要不是被自己激怒或者觸碰底線,冷靜得幾乎無懈可擊。
他無法從她臉上探索出任何訊息。
「嗯。」
楚央仍舊抱著她,神情卻無方才的輕鬆愜意。
「如果早知有今日,我定不會幫他出這麼個餿主意。」
到頭來,還苦了自己天天都泡在醋缸里,還得擔心她哪天和宮越舊情復燃又一腳把自己踢開。偏偏還是自己作孽,唯一的立場,就只是她原本就不放在心上的一直婚書!
師心鸞卻淡淡微笑。
「不,你會的。」
若沒有你們的玩笑,哪來的原身半生凄苦,也就不會鬱鬱寡歡芳魂永逝,迎來了全新的她。
楚央皺眉,不喜歡她此刻有些迷離飄忽的笑,像隨時都能被風捲走的幻影…
莫名的惶惑在心間縈繞,他抱著她的手緊了緊。
「阿鸞。」
師心鸞抬頭對上他的眼,心中卻在想,有朝一日要離開,他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攔不住。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她將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綉瑩和梅興懷是青梅竹馬,應是比尋常靠著父母做主洞房裡接了蓋頭第一面的夫妻走得遠。但她才生完孩子一年,梅興懷就因為子嗣而納妾,還允許那妾氏挑釁。」
「梅家家風不正。」
楚央淡淡評價,「梅興懷朝三暮四見異思遷,縱容妾氏尊大,梅家遲早得毀在他手裡。」
師心鸞輕笑一聲。
「所以我剛才給綉瑩出謀劃策了。」
楚央挑眉,「她能弄死一個小妾,卻掐不滅梅興懷想要享齊人之福的心。」
這一點,師心鸞何嘗不清楚?
「綉瑩十歲喪母,兄長年長她七八歲,早早就娶了妻,偏偏她那嫂子也不是個賢淑之人,對她雖談不上苛待,也並不仁厚。今日她女兒周歲,她那嫂子借口照顧孩子,居然就差遣下人過來送了一副銀手鐲。連喜酒都沒喝,就走了。怪不得梅家人那麼欺負她她都不敢反抗,連娘家人都不管她,她哪裡來的底氣?」
楚央並不喜歡聽這些閨閣牆腳,但安綉瑩和他妻子關係好,他倒也沒不耐煩。
「她哥哥也不管她么?」
師心鸞看他一眼,「你們男人重心都放在事業上,哪裡知道女子內宅里的辛苦?她父兄再是護佑她,也管不了那許多。她又是個溫吞的性子,受了委屈也不會向娘家人哭訴。」
楚央笑一笑,「你素來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今天說話的口吻,倒是頗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師心鸞偏頭,「我只是在想,如果哪一天,你突然帶個女人回來…」
「不會有那一天。」
楚央回答得非常堅決。
「梅興懷意志力不堅,連自己的妻女都保護不了,這樣的人,在政途之上也走不了多遠。我從前雖然恣意荒唐了些,但也沒招惹風流債…」
師心鸞似笑非笑道:「爺,您說這話可要摸一摸自己的良心。別忘了,宮裡還有個雲樂公主為了你神魂顛倒朝思暮想呢。」
楚央盯著她戲謔的眼,嘆一聲。
「我既盼著你吃醋,又怕你吃醋。」
師心鸞裝不懂。
楚央淺淺微笑,「幼時我還拿她當妹妹,但後來知曉皇后與母妃之間的恩怨,就不大待見她了。我這十年離京在外,每次回來也盡量避免進宮,自問不曾對她有過任何逾越之舉,也沒給過她任何承諾。她要一廂情願,可不能怨我。」
師心鸞不置可否。
事實上雲樂本來也是他表妹。而且以他的性子,說是拿雲樂當妹妹,估計也沒太當回事。
一個混世魔王,連皇子都不放在眼裡,能對一個小女孩兒多好?沒欺負捉弄都算是仁慈了。
「阿鸞。」
楚央難得肅正了容色,「我一直知道,你與普通的世家女子不一樣。我承認曾對你有過戲弄之心,哪怕是打算娶你,也並未將你看得太重要,一心想將你變成一個讓我順心滿意的妻子。出於男人的尊嚴,我也有過想要征服你之心。所以才有了那些你口中所謂風月場所的手段和信手拈來的甜言蜜語…」
說到此他頓了頓,自矢的一笑。
「現在想來,的確是幼稚。我既早知你不同於一般女子,還用這些個小伎倆,卻是太過輕視於你。」
說真的,他能說出這番話,師心鸞倒是頗有些驚訝。
自打相識以來,這個人無論在她面前如何的千姿百態,恣意風流。都褪不掉貴公子哥兒的驕傲和高高在上,所以無論怎般的含情脈脈,都顯得有些輕慢。
她便是看透了這一點,才不喜歡與他這個紈絝公子哥兒打交道。
自那日他說出那番…算是告白的話以後,待她的態度就很顯然有了質的飛越。
以前的那些也算自動翻篇了,沒想到他今日倒是良心發現主動坦白錯誤了。
這算不算是,在她面前又放下了幾分屬於貴公子哥的驕傲和優越?
「或許現在我在你心裡的地位仍舊可有可無,但我再不想對你用那些如今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卑劣不入流的伎倆。」
楚央自己都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對一個女子說出這般…算得上低聲下氣的話。
「阿鸞,其實你心裡清楚。若我存心要讓你為我意亂情迷,並不困難。但現在我更想要的…是你的整個人和你的整顆心。」
他勾唇笑起來,眸色瀲灧夭夭如華,美得驚心動魄顛倒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