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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二更)

  皇家素來好基因,齊王長得雖不若宮越那般清貴雍容,卻也劍眉星目,很是俊朗。


  看他的模樣,是下朝後便不曾逗留,急匆匆的就回府了,面容略有凝重之色,顯然已知府中之事。


  齊王妃迎上去,屈膝一禮。


  「王爺。」


  齊王點點頭,虛扶一把。


  「我都知道了。」


  齊王妃面有難色,「王爺,這該如何處置?」


  齊王看向她身後不遠處的師心鸞和賢王妃,又看了眼癱軟在地的師心怡,問:「五妹可醒了?」


  齊王妃搖搖頭。


  「還沒有,丫鬟們正伺候著,情況很是不好。」


  齊王點點頭,「我方才已著人去了秦王府通稟,五哥很快就到。」頓一頓,又問:「調查清楚了?」


  「所有人口徑一致。」


  齊王妃對此倒不擔心,「只是當時畢竟都離得遠,也未必看清各種細節,還是要等五妹醒過來才知真相如何。五妹如今這情況,只怕一時半會兒醒不了。而且她又剛小產,不宜勞行…」


  小產傷身,須得靜養,否則若身子虧損,對日後生育也影響極大。


  齊王沉吟一會兒,「等五哥來了以後再說吧。」


  他再次看向師心鸞,「今日事出突然,各種曲折還不得而知,但與三姑娘也脫不得關係。本王知曉三姑娘一家已被逐出侯府,但畢竟與世子妃乃同宗姐妹,也算得上師府家事。還請世子妃在此少稍坐片刻,待此事水落石出,本王自當著人送世子妃回府。」


  這本也無可厚非。


  師心怡怎麼說都姓師,如今惹了大禍,師心鸞既在這裡,就不能坐視不管。


  「理該如此。」


  她垂眸,冷冷掃了師心怡一眼。


  幸虧早已將大房逐出侯府,就算師心怡被問罪,對武安侯府也沒太大影響。況且害的還是自個兒嫡親的表姐,傳出去也是她一個人的罪過。與楊家的婚約,也不知還保不保得住。


  師心鸞暫時走不了,賢王妃自然也不能走。秦王妃跌倒的時候,她和師心鸞正陪著齊王妃。屆時秦王問起來,兩人也好幫齊王妃做個見證。這也是齊王留下師心鸞的原因之一。


  師心怡怎麼說都是名門貴女,還未定罪之前,齊王也不能對她太過苛待,只將她連同那些『證人』全都關在屋子裡。門外有侍衛守著,連只蒼蠅也別想逃出去。


  不到半個時辰,秦王來了,隨同而來的還有楚央和賢王。


  兩個人都未退朝服,顯然是一聽消息就立即趕過來了,尤其秦王,眉目都是焦急與怒色。


  楚央這幾日辦案,都是下午才回府,今日八成是得了消息,直接從刑部過來的。


  賢王定然也是擔心自個兒妻子,才跟著一塊兒來了。


  齊王迎上去,「五弟,楚世子。」


  秦王沒空跟他寒暄,「王妃可醒了?」


  齊王還未說話,就有丫鬟匆匆而來,「王爺,王妃,秦王妃醒了。」


  秦王立即大步走過去,「帶路。」


  「是。」


  齊王是外男,這等場景,自是要避嫌,齊王妃卻得跟著去。


  楚央走到師心鸞面前,很自然的拉過她的手,嘴邊含一抹笑。


  「你這個妹妹,倒是膽大包天,就是智商不夠。」


  師心鸞打量他一眼。


  官服這種服飾穿在身上威嚴有餘卻多少顯得有些沉悶老氣,為顏值大打折扣。


  可這廝駕馭起來完全遊刃有餘,眉眼之間風華依舊,就連束得緊緻的領口,都為他平添了幾許禁慾的氣息。當然,如果他言談舉止能淡去一些玩世不恭,就是妥妥的冰山美男了。


  這般風姿,也難怪那些個女人層出不窮飛蛾撲火。


  心中這樣想著,嘴角就不免挽出幾分笑。


  「沉迷情愛的女人,智商小於零也是正常的。爺,您做的孽可不少。」


  楚央笑意風流,低頭湊近她。


  「好大的酸味兒。」


  自戀的老毛病又犯了。


  師心鸞翻了個白眼,眼角餘光瞥見站在旁側的賢王妃夫婦。顯然,兩人都是過來人,一點沒有要過來打擾他們夫妻『打情罵俏』的意思,反而還刻意遠離了幾步,堅決不插話。


  楚央才不理會那夫妻二人,很隨意的摟過自己的小嬌妻,笑得越發溫柔。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不過夫人這般的小氣勁兒,倒是讓為夫窺見了楚河漢界終止的日期。」


  外人面前,師心鸞還是會給他面子的,也沒掙脫,只是道:「爺,大庭廣眾的,還是莫要太過分得好。妾身可不想落得個紅顏禍水的罵名。」


  楚央輕笑。


  「我心甘情願被你禍害。」


  現在到底是誰被誰禍害?


  師心鸞清凌凌的睨他一眼,分明在說,我不想被你禍害。


  楚央對她的控訴視若無睹,拉著她坐了下來,神情輕鬆。然而對於秦王妃來說,今日卻是她這一生中最煎熬最痛苦的日子。


  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她感應到自己的孩子化成血水從身體里一點點的流掉…


  絕望的黑洞將她席捲,甚至於掩蓋了憤怒和仇恨。


  「王爺,孩子…是不是沒有了?」


  她躺在床上,蒼白的面容上交織著汗水和淚水,嘴唇乾裂得像多年不曾承澤的土地。


  屋子裡腥味兒還未散去,還夾雜著刺鼻的藥味,以及熱水的裊裊霧氣,飄在秦王的眉間,越發襯得眼神陰鬱黑沉。


  但妻子握著他的手,姣容慘白眼神脆弱,他只能按壓住滿腔的憤怒,安撫道:「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


  最後一絲希冀破滅,秦王妃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喊,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下。


  「我的孩子…」


  一隻手抓著秦王另一隻手抓著被子,她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


  站在不遠處的齊王妃聽了都覺得揪心。


  雖說妯娌間多少有嫌隙,但同為女人,她十分理解秦王妃此刻的喪子之痛。


  秦王看著妻子悲痛欲絕的模樣,心中也是痛如刀絞。


  這是他第一個嫡子,於他而言意義十分重大,如今就這麼沒了。想到害死他兒子的罪魁禍首,他眼神轉冷。


  「我不會讓你白白受了這份委屈的!」


  他說罷就要起身,秦王妃卻一把拉住了他。


  「王爺。」


  她滿臉淚水,眼中還有恨,卻顫抖著說:「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才流掉了孩子…」


  秦王驚愕。


  齊王妃也聽到了這句話,神情更是不可思議。


  ……


  師心鸞怎麼也沒想到,剛經歷喪子之痛的秦王妃,居然包庇了害死她腹中孩子的罪魁禍首,將師心怡的有意謀害,只化作兩個字。


  意外!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就算楊家和秦王是姻親,再加上有太后恩寵,怎麼也抵不過皇孫來得重要,畢竟那可是嫡子啊。


  有了這個孩子,問鼎龍位也多了幾分機會。


  這個道理秦王明白,秦王妃自然也明白,那為何要放過師心怡?

  大夫人一家已被逐出侯府,師良也還未有官職在身,怎麼著這一家子人也抵不上一個兒子來得重要。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一個理由。


  秦王妃是在齊王府跌倒流產的,如果歸結為意外,那怎麼著齊王府也得承擔責任。


  回去的時候,師心鸞便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楚央嗯了聲。


  「太后對秦王妃這一胎很重視,知曉此事必然重懲師心怡。如此一來便傷了自家人的和氣,畢竟師心怡現在是楊家未來兒媳婦。與其內鬥,倒不如好好利用一番。」


  兩人想法不謀而合。


  「之前齊王府的丫鬟全都指證師心怡,秦王妃突然來了這麼一招,正好可以把髒水全都潑給齊王府。皇上太後會覺得齊王狹隘陰毒,不顧手足之情謀害兄長子嗣。秦王妃身邊那個丫鬟再一死,齊王府這髒水是洗不掉了。」


  師心鸞嘆一聲。


  「秦王妃倒是個聰明的女人,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分清利弊要害,知道什麼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剛才秦王來的時候,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秦王妃剛剛喪子,卻還能保持冷靜理智。而且她此舉是為了幫秦王對付政敵,秦王也不會因她失了孩子而冷落她,反而會覺得她大度聰慧,對她更加重視。這個女人,不簡單!」


  楚央笑一笑,不置可否。


  「楊家的女人,都不簡單。」


  師心鸞側頭看著他。


  楚央解釋,「秦王妃沒有供出師心怡還有個原因,就是你那個大伯母。太后對她相當信任。當初你祖母將他們一家逐出武安侯府,太后對此十分不滿,欲問罪你父親。但楊氏入宮一趟,不知與太后說了什麼,太后的怒火便奇迹般的消失了,再也不過問此事。」


  師心鸞有些訝異。


  她是知道太后很信任楊氏,當初大房搬出侯府,她也設想過太后是否會因此不悅。可等了數日,也不見任何風雨降臨。她還以為是楚央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卻沒想到,楊氏在太後跟前這麼有地位。


  「也就是說,太後會給皇上施壓,重懲齊王。」


  「對。」


  楚央眼中幽光閃爍,「齊王會被貶,但這個理由還不夠。」


  師心鸞一點就透,「你手上不是還握著齊王的把柄么?看來得派上用場了。」


  楚央撫著她的臉,嘴角微微上揚。


  「秦王妃固然夠聰明,也有手段,但論起謀略,還是你更勝一籌。」


  秦王妃的目光雖不拘泥於內宅,於政治上到底還欠缺了些火候,有時候也過於自大,看不清師心怡潛藏心底的敵意。今日才會猝不及防被師心怡害得流產。


  師心鸞目光深深,抿笑著微微偏頭,轉移話題道:「我那個小姑姑,你查得怎麼樣了?」


  「說起你這個小姑姑…」


  楚央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眼神卻比方才更深。


  「比起楊氏,隱藏得更深。」他側頭看向身邊的女人,似笑非笑道:「師府可真是藏龍卧虎。」


  師心鸞知道他在影射自己。


  「你不也裝了這麼多年的紈絝?」


  楚央輕笑。


  「一半一半。」


  從前是真紈絝,現在…真假已不重要。


  師心鸞不置可否,「但我覺得,至少小姑姑和楊氏並非一根繩上的螞蚱。否則她也不會陷害師心怡。」


  「你不是懷疑她是假的么?」


  「你不也懷疑我是假的?」


  楚央微笑。


  「那都是陳年往事了,阿鸞何必如此耿耿於懷?」


  師心鸞鄙視他的無賴。


  「某些人大婚的頭一晚還在質疑我的身份,現在倒是撇得一乾二淨。」


  「第二天我不是照樣花轎臨門把你娶回家了么?」


  他永遠有辦法堵她的嘴。


  「那我是否還要感激你的大度?」


  「感激就算了,反正…」楚央目光自她身上輕輕一飄,幽幽道:「你也不會以身相許。」


  不要臉!

  她偏過頭,不理他。


  楚央笑笑,不再說話。


  ……


  當晚,秦王妃在齊王府跌倒流產又被齊王府丫鬟齊聲指證攀誣師心怡之事已傳入宮中。


  太后驚怒,當即斥責齊王不睦兄長,不敬長幼,私德有虧,有辱皇家顏面。


  宣武帝頒布聖旨,欲褫奪齊王封號。


  惠妃脫簪待發,在承乾宮門口跪了一晚上,最終挨不過宮中冷冽夜風而暈倒。那楚楚可憐的孱弱身姿,喚醒了宣武帝對她的一絲夫妻情分,最終改變了旨意,只收回了他在戶部的職位,罰三年俸祿,禁足在家。


  原以為一場風波就此過去,然而翌日,朝堂驚變。


  前景陽侯宋鐘行招供曾受賄并州刺史,並有書信來往,信中隱晦提起四皇子齊王,有結黨營私之嫌。


  宣武帝對惠妃的那點憐惜被勃然怒火燒得一乾二淨,冷冽的旨意砸向齊王府。


  褫奪封號,貶為縣公,發配嶺南。


  并州刺史被貶官,押送回京斬首,男丁流放,女眷充入官妓。


  前景陽侯宋鐘行也被判斬首,宋氏一族男丁流放女眷充妓。


  而楚央徹查貪污案立了大功,加封正三品按察使。


  如此驚人跨度的晉封,也是讓朝臣紛紛嘩然,卻都沒有任何人敢有半分異議。


  「按察使,不錯啊。」


  師心鸞端著假笑,調侃道:「看來皇上對你還真是不薄。別人通過科舉便是考中狀元,最起碼還得在翰林院熬個幾年才有望陞官兒,還得從從六品做起。你這一下子就做到正三品按察使,手握實權。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不到五年,你就是朝中第一人了。」


  楚央摟過她的身子,嗅了嗅她身上淡雅體香,道:「我陞官,你也沾光,應當與有榮焉。」


  師心鸞左手一豎擋開他的臉,繼續假笑。


  「當然,夫榮妻貴嘛。」


  這話一聽就假。


  「皇上為了安撫秦王喪子之痛,將原先齊王的掌著的戶部給了他,他現在身兼戶部和刑部,風頭無兩。」


  師心鸞瞭然。


  「皇上這是又在玩兒制衡了。你陞官,太子如虎添翼,齊王被貶,秦王卻趁此掌握了財政。勢均力衡,誰也不偏心。」


  「你若身為男兒身,也必會躋身王侯之列。」


  楚央毫不吝嗇對她的讚美。


  師心鸞眼裡掠過一絲諷刺,「我若是男兒身,早被你掐死在搖籃之中了,哪來的王侯將相?」


  「別把我想得那麼壞。」


  楚央含情脈脈的握著她的手,「不是還有個詞語叫做『金屋藏嬌』么?你得相信自己的魅力。」


  師心鸞對此嗤之以鼻。


  「爺,雖然我一直知道你對什麼道德倫理的不是那麼在意,有特殊的愛好也不是不可能。但—」


  她一指銅鏡,「您瞧瞧鏡子里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這世上還有幾個男子能比得上您的花容月貌?您要真對那男色有興趣,也不用費心了,自個兒天天隨身攜帶一個鏡子,也可滿足內心的空虛與寂寞了。」


  任何一個男人都不願被人誇做女兒貌。


  楚央微微蹙眉,而後又展顏一笑。


  「敢不敢與我打個賭?」


  師心鸞飛快睨了他一眼,提醒他。


  「爺,咱倆還有個賭約沒結束。」


  「行。」


  楚央眼神有些意味深長,「等我跨過了楚河漢界,再行賭約。」


  想過楚河漢界,門兒都沒有!


  「言歸正傳。」楚央收了與她說笑的心思,道:「今年年底地方吏治的考評,皇上交給我了。我記得你那個三叔,在禾州任知府。」


  師心鸞眸色一閃,示意他繼續說。


  「楊氏一家已遠離侯府,你祖母希望三房繼承侯府。所以…」


  楚央笑眯眯的誘惑她,「為了武安侯府的前程,你要不要,賄賂賄賂你的夫君?比如…」


  他目光如水,自她胸前掃過,勾一抹瀲灧微笑。


  「美人之計。」


  ------題外話------


  這個星期的最後一天,終於萬更了,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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