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鮮花和牛糞
師心鸞對這門婚事極度不滿意,自然也感受不到半分喜悅。
她現在最擔心的兩個時空的時間差。
還有兩個月就是爺爺的壽誕,若兩個時空平行,那她就必須在兩個月之內找到回去的方法。若不平行,原來的世界時間慢還好,就怕這個時空時間太慢,以至於等她回去早就物是人非。
古代信神佛,也有些頗有道行的和尚道士懂得命理玄術。
如今她抱恙在身,肯定是出不了門的,至少還得等半個月。
打定主意,師心鸞就不再關注突然砸到頭上的婚事了,專心養病。
然而她不關心,不代表別人不關心。
聖旨一出,在京城可謂掀起了驚天駭浪。
楚央集身份與美貌並存且無妻妾的黃金單身漢。
師心鸞卻是情史複雜還有過克夫之名的寡婦。
一個高貴如雲端的神,一個低賤如地上的泥。
簡而言之,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楚央是鮮花,師心鸞是牛糞!
閨秀們不忿怒罵,宮中雲樂公主拽著親娘皇后的袖子淚淹黃河。
皇后很平靜。
她不喜歡師心鸞,也不喜歡楚央。
一個讓她的兒子神魂顛倒,一個讓她的女兒茶飯不思。對她來說,這兩人都不是好東西。如今賠成對了,剛好蛇鼠一窩。
所以她對這門婚事,樂見其成。
「父皇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啊?」十八歲的雲樂公主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我等了他這麼久,父皇怎麼可以讓他娶別人…」
皇后摸了摸她的頭,道:「雲樂,你要記住,你是公主,任何時候都不能丟掉身為公主的尊貴。有些人有眼無珠不識金鑲玉,只會接收殘花敗柳,你不能自貶身價。」
雲樂哭花了臉,鬢髮被淚水打濕,頭上金釵步搖不堪風折,襯著那張楚楚可憐的容顏,越發顯得弱柳扶風。
「不,我要去找父皇…」
「是楚央親自向你父皇求的賜婚。」
皇后毫不留情的打破女兒的美夢。
雲樂愣住,淚水還掛在睫毛上,將落未落,看起來像似雨大的芭蕉。
「他…親自求的賜婚?」
皇后對上女兒含著幾分希望的眼睛,鄭重的點頭。
「是。」
雲樂頓時淚如泉湧,「一個寡婦,我竟不如一個寡婦?」情緒爆發到極致,她吼道:「師心鸞,她有什麼好?勾引了皇兄還不算,現在又來勾引表哥。不知廉恥的娼婦,二嫁的賤貨…」
「雲樂!」
皇后一聲歷喝打斷她。
女兒傷心難過可以口不擇言,但不能和市井婦人一樣滿口粗言。
雲樂抽噎聲一頓,抬起幽怨楚楚的眼,「母后…」
皇后拿出帕子給女兒拭淚,「雲樂,你不止一個表哥。」
雲樂哭著搖頭,眼睛里閃過某種光。
「婚期還有五個月,表哥又不在京城,如果師心鸞…」
「雲樂!」皇后沉聲截斷她,目光犀利,「今日就算你父皇沒有下旨賜婚,北靖王世子妃,也永遠不可能是你。從前你年幼不懂事,我由著你任性胡鬧。但是現在,你該醒了!」
雲樂震驚的看著疾言厲色的母后,期期艾艾道:「母后,我…」
皇后拂開她的手,站起來,華貴鳳袍逶迤落地,她頭上象徵國母尊貴的九尾鳳釵在璧光下發出銳利的光芒,像是剛出鞘的寶劍,冰冷森涼。
「你父皇有八個女兒,你排行第四。除了早夭的二公主和六公主,以及還未成年的八公主。其他的均已出嫁,大公主甚至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你七妹也已有身孕。唯獨你,二九年華仍舊待字閨中。你可知,這是為什麼?」
雲樂怔怔的落淚。
她喜歡錶哥,從小就喜歡,喜歡到非君不嫁。曾以為表哥遲遲未娶妻,是要等她長大。等到及笄,表哥依舊沒有任何錶示,她以為只是父皇捨不得讓自己出嫁。於是她繼續等,卻等來了心上人求娶別人的噩耗。
多年夢碎,雲樂心痛得快要死去。
皇后居高臨下的看著淚流滿面的女兒,表情冷漠語氣冷酷。
「因為你父皇寵你,可你知道,你父皇為何寵你?僅僅只是因為你是嫡出?呵~」她嘴角牽起一抹冷嘲,帶著歲月積澱后的深刻怨恨,橫陳於眉間眼底。
雲樂仰頭看著自己高貴美艷的母親,突然感覺到了陌生和微微害怕,她下意識的低喚。
「母后。」
皇后眼中冷光稍緩,但看清女兒那雙含情的秋水眼瞳,心裡扎著的那根刺便又冒了出來,將她的心戳得千瘡百孔,血肉淋漓。
她轉過頭,冷聲道:「你父皇格外寵你的原因,與他對楚央的縱容,是一樣的。」
因為另一個女人!一個讓她永遠都無法趾高氣昂的女人!
有些被時光掩埋的經年往事,她不願提起,因為那是對她的嘲笑和諷刺。
雲樂不明白,她只能淚眼朦朧的看著母親決然離去的背影,又無助的趴在床上嗚嗚的哭泣。
哭的人不止她一個。
師心怡回到自己的玉春閣就接連砸碎了好幾個古董花瓶,身邊的丫鬟噤若寒蟬。刺耳的玉碎聲過後,便是一陣帶著叫罵的哭泣穿了出來,隨著日落,尤未停息。
……
一點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某世子則優哉游哉的回了王府,瞥一眼戰戰兢兢的管家,他道:「父王還沒消氣?」
管家抬手擦了擦汗,「現在好多了。剛接到聖旨那會兒,王爺氣得險些把聖旨給撕了,幸虧被王妃給攔住了。又喝了一下午的茶…」
他抬頭瞄了眼世子爺,繼續道:「昨日太子讓人送給您的那一副天山寒玉的圍棋,總算是保住了。」
楚央輕笑。
「一物降一物啊,還是我母妃厲害。」
管家再次擦汗,小聲提醒,「王爺雖說沒發火了,但心裡還憋著氣。王妃的意思是,要不您先回去,等王爺氣順了,您再去請安?」
楚央漫不經心道:「不罵我一頓,他心裡那股氣是永遠也順不過來的。」
還真是知父莫若子啊。
管家第三次擦汗,「既然您都知道,何必…」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楚央看了看微暗的天色,長嘆一聲,慷慨赴死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