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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雨崩

  九月份中旬,廣東的天氣逐漸入秋,說實話廣東壓根沒有秋天,直接夏入冬。雲南就不一樣了,這時候早晚都得加個厚外套,涼風徐徐,颳得滿庭院的黃葉。


  即使是午間艷陽高照,穿著短袖也有些涼意。


  對於茶唯這個廣東人來講,還是有些不適應。趙從木說的方向是哪,梅里雪山腳下的雨崩村。啟程前,她拉著寺清去買裝備。


  登山靴,衝鋒衣一身黑,真像個特警。寺清沒啥變動,鍾愛白衣,順了件白色長款麻衣,也算還了套行裝吧,茶唯給她穿了雙運動鞋,蹲下身去給她綁了鞋帶。


  要打戰了,一身行頭不能少。文零也跟著茶唯換了登山靴跟衝鋒衣,就趙從木倚靠在商店門口啃著蘋果沒有變裝的打算。


  一大早坐車,晚間到西當。到雨崩沒有交通工具,路車都到不了,只能徒步,不然就是騎騾子。背包的話也可以讓牽騾子師傅給背,小包20塊,大包雙倍。


  晚間時分,文零跟茶唯兩人賴在地上不動了。


  文零說騎騾子上去吧,茶唯看著形形色,色的路人,背著大包小包的,駐著小拐子男男女女騎著騾子的少的可憐,跟風是最好的地圖,意氣風發擋也擋不住,她果斷拒絕:「爬個山怎麼了?」


  路上。第一百零八次文零對著茶唯說,「我真後悔聽你的!」


  「我真後悔聽你的!」茶唯指著趙從木的鼻子說,又湊過去寺清身邊道,「這小子真的不能信,他把咱們帶到這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陰謀,絕對有陰謀!」


  第一個休息站泡麵牆,很多遊客吃完牌面把紙筒疊的老高,一排一排像一堵牆。寺清坐在木凳上喝水,她蹲下身去系了系鞋帶,運動鞋穿起來倍有感覺,讓她覺得新鮮。她系完鞋帶站直身來,付之一笑:「古時之褂,很靈驗,以前一心也這麼做過!」


  茶唯見寺清這關點不通,又湊過去文零邊上,他像一堆爛泥趴在木欄邊上,茶唯用手肘捅了捅他說,「我覺得咱輕易聽信一個小屁孩,對我們大人極為不尊敬,不負責。主見性太低,指不定花花不在雨崩呢?指不定還在束河呢?我們決定太潦草了!」


  「信褂,有時不得不信!」文零應得有氣無力,整個人無精打採的。


  妖怪也有血有肉,並不是跟電視劇里凌波微步能上天,也是一步一個腳印,他突然覺得胸悶。


  「跟你們這些老一輩的人沒法溝通,迷信!」茶唯扭頭就走,領走前還往文零的小腿踢了一腳。


  夜晚山風很涼,看著休息站的人,似乎並沒有因為夜涼而掃了興緻。


  遠處樹底下,寺清蹲在地上用樹枝在地上描畫,趙從木蹲在地上指指點點。茶唯屁顛屁顛的跑過身去,跟著在邊上蹲了下來。


  月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地上一片斑駁迷離。


  寺清用繁體字寫著,「五裘,青峰,布衣。」連成一個三角形,枝椏尾往青峰一指語氣平淡,「青峰這一章已破,趙昕死前說過這個人。五裘,背後主導應與此人離不了干係!」


  「你猜測得沒錯,我師兄就是受他引誘才會破了門脈禁忌,所有點最後到會集齊到此!」趙從木稚嫩的孩童臉認真的模樣,雙眉似蹙無蹙。「雨崩,布衣一脈!」


  寺清用樹枝在「五裘」兩字上打了一個叉,不喜不悲,如同局外人,「五裘,青峰,兩章都在他身上……雨崩一行,必要碰面!」


  在束河白沙時,寺清醒來與趙從木還過招了,當時茶唯還聽說什麼新仇舊恨一起了解,這會兩人聊得甚歡,地上指指點點,茶唯愣是聽了半天,這會算是知道了,感情趙從木跟寺清早就知道接下來就是雨崩這地了,想必文零也知道吧,就她蒙在鼓裡,還一直在說什麼算卦算卦,算你妹!

  寺清抬頭望著那月,圓潤的月被雲兒遮住半邊臉,欲遮還羞。


  「雲能遮月,月可不能遮人,雲消月明,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

  上有天堂,下有雨崩。


  「上有天堂,下有雨崩。」文零看著手機,有氣無力的說道。「沒有信號定位不了,不過這條路走下去就是上雨崩了,左道邊下去會有客棧。」


  手機上顯示著凌晨3點47分,茶唯脖子都要抓破了,這裡叢林密集,暫不說走過的路坑坑窪窪,比探險還要再危險的山路,上坡12公里,下坡六公里,到山林深處樹葉遮頂,看不著前方的路。


  不知道是走快了,還是走慢了,原本路上稀稀落落還有幾人,這會安靜得連鬼都沒有。


  山裡的蚊子毒的狠,雨崩村四面環山,像個盆地,海拔偏高氣溫濕潤,又是雨水眷顧之地,草木叢生,也伴隨著小生物的生長。


  茶唯臉、脖子、漏出來的手指無一不被毒蚊子咬的,密密麻麻的紅包像得了疹似得,癢得她又叫又罵的,她抓的都出血痕了。


  「脖子抬起來。」寺清在身邊明顯是看不下去了,她手裡一團水汽抹在茶唯的脖子上久久不散。「堅持一下。」


  「癢好些,就是冷!寺清我冷!」


  「那你想癢死還是冷死,選樣舒服的吧!」趙從木抱著他的木頭,一身薄款運動裝,一點兒也不像個人。


  文零跟寺清不受蚊子眷顧說得過去,但趙從木這小子怎也完好無缺,她一個人受罪,不爽,極為不爽。


  她一胳膊把趙從木的腦袋夾住,右手兩指彎曲定點的敲腦殼,「癢死跟冷死,我都不選。來,有難同當!」


  「茶唯我警告你,跨我底線,女人照打不誤!」


  走了會,這個點客棧大部門都關門了,有些門口還掛著滿房的牌子。幾人只好往深處走去,這裡連路燈都沒有,幸得月兒寵幸,月光通透,大地藍白。


  拐了彎,越往深走越荒無人煙。


  遠處有紅燈閃閃,文零幾人相攜往裡頭走去。


  見似客棧又不似客棧,裝修有點藏地的老風格,那些藍色布刻著藏文化,裡頭走進去庭院坐著幾人,喝酒聊天划拳,笑得嘻嘻哈哈,身著長相一看是本地人無疑。


  「有房間嗎?」文零走過去問。


  面對門面的那人站身來,身材矮小略胖,鬍子拉渣,賊眉鼠眼打量著文零,又往文零身後探了探。


  「80塊一晚上住不住?」


  這價錢讓茶唯一愣,脫口而出,「住!」


  二樓兩間房相隔,一進門還真覺得這房間也就這價錢了,沒怎麼收拾,被褥也是黃里邋遢,有點噁心。甚至房間里沒有廁所,極其不方便。


  茶唯蹬蹬瞪的跑下樓,「你看我這.……」她指著胳膊跟脖子的紅疹,又問:「有葯嗎?」


  剛主事的男人走過來,愣是跟茶唯一個個頭的,他眯著眼睛看了眼,又走去屋內拿了瓶藥酒,遞給茶唯。


  「能給我們整桌吃的么?多少錢,照給!」她手對著瓶口倒出藥酒,往脖子上拍,很涼快,藥酒味撲鼻,隨即熱辣辣的,解癢,還是當地人的土方子好用,一物剋一物嘛!


  主事男人進屋裡頭打了聲招呼,原來裡頭還有個婆娘,大晚上被叫起來做飯有些不樂意,披著衣服出來庭院瞧了一眼又進屋裡頭去。


  寺清三人從樓下下來,圍著邊上的桌子也坐下。


  一盤樹皮炒雞蛋,耗牛肉,炒野菜,還有一盤水果,老闆娘叫它八月炸,長相奇異。茶唯筷子擦擦就開動了,趙從木低頭沉思了會也用筷子夾起野菜開始吃。


  「我不吃牛肉,有別的嗎?」趙從木舔舔筷子,有些不滿足。


  茶唯夾了一筷子樹皮炒雞蛋在他碗里,說:「請知足,看看人家窮的連樹皮都吃,一小盤牛肉你不吃沒關係,說實話,不夠我吃!」


  趙從木撇撇嘴,像鬧彆扭的小孩。


  邊上那桌,幾人喝酒用土話開著玩笑,不亦樂乎,這種氛圍讓人覺得歡樂。


  文零拿著筷子舉棋不定,淺嘗了幾口,他精疲力盡說個話都覺得累,還是問道:「查了下,雨崩分為上雨崩,下雨崩,地方不大,走個遍也要花上幾天時間。布衣一脈在何處,還有得說!」


  寺清抿起嘴角,說了四個字,「引蛇出洞!」


  「現如今不比老一輩那會,門派已經不是主流,自然不起眼,布衣本是小門小派,難找,得想個法子!」文零繼而又道。


  「且不煩心,自然會有人找上門來。」


  寺清話音剛落,背後有人回應,操著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


  「誰說布衣小門小派了?也不問爺爺我答不答應!」


  只見背後站著八個人,手裡都拿著傢伙什!


  茶唯嘟著嘴極為不樂意,身上那些紅疹又癢得出奇,肚子更沒有填飽,被指令站直了,動也不能動,癢都不能抓。


  四人站成一排,對面八個人,拿著砍刀的、鋤頭的、棍子的七七八八都有。


  「你們是哪門哪派的?剛才這個小哥你說什麼來著?爺爺沒聽清,布衣小門小派是吧?」剛客棧主事那人,用手裡的小棍子抓著後背的痒痒,在幾人面前走來走去。「哎呀這小門小派的,兄弟們答不答應啊外人這麼一說?」


  「不答應!」背後七人拿著傢伙笑得猥瑣,叫聲倒是齊。


  文零淡定的用中指豎了一下眼鏡,輕咳了兩聲,說:「你耳背,有可能聽錯!」


  其餘三人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竟都沒有驚怕之意,弄得來人覺得驚奇。茶唯笑著說,「你如果想安慰人家,恐怕你沒成功!」


  「你……就是你.……四眼雞你給我站出來!」主事人用棍子指了指文零,音調提高,估摸著有些生氣。


  文零站著軍姿,往前走了兩步,像軍訓的小學雞。


  「你哪的,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什麼門,什麼派……說說說.……給爺爺說清楚了!」他拿著棍子把桌子敲得啪啪響,活脫脫一個山裡的土大王。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我們.……」文零看了看身後,包括寺清在內,三人低頭嬉笑,茶唯最為過分,笑得肩膀都在顫抖。他站直了身板,忍住不禁說:「跟布衣門派切磋一下道法!」


  主事人聞言噗嗤一下笑出聲,背後站著的弟兄們個個捧腹大笑,像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他抓著棍子,走到寺清身邊,伸長的脖子一探語氣輕浮:「小美女……你有啥道法?使出來讓哥哥瞧瞧!」


  個頭比寺清還再矮些,鬍子拉渣,衣著邋遢,滿口酒味。


  美人如畫,身姿雖瘦弱,風骨依傲然。


  寺清嫣然一笑,卻使眼前那八人大驚失色,與之瘦弱身骨相比的奇觀,背後八條水鞭如同章魚觸鬚,又形如游蛇。


  眨眼功夫,又消失於視野內。


  只見主事人喉結一動咕嚕的吞了下口水,棍子一松,蹬的一聲掉在地方,他急急忙忙蹲下身去撿起。


  當然,他唐千峰活了半輩子有什麼沒見過?他親爹更加了不起,這小姑娘算得了什麼?

  站在寺清身邊的茶唯,唐千峰上下打量了一番,滿臉紅疹也看的出長相俊俏,一副常人模樣,不會錯。


  「你有啥本事?」唐千峰氣勢已弱了三分,語氣卻昂昂不甘示弱,食指指著茶唯命令道,「你……出來。」


  茶唯抓抓脖子,上前兩步右手抓住對方食指網上一掰,側身,四兩撥千斤一個過肩摔,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對方還未有反應,知覺時已倒在地上嗚呼哀哉。


  領頭人碰了壁,當兄弟的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光看著不管,他們下意識抬眼看了下寺清,她在站在茶唯身後,嘴邊沒了笑意,雙眸帶著寒光,看著其餘七人。


  對手多強對他們來講是沒有概念的,拼了性命罷了的亡命之徒,有這種氣概,義氣可為先,他們照樣一點不怯步。


  誰知躺在地上的人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哈哈一笑,說了句話,「好!痛快!」


  他對兄弟罷罷手示意,原本上前的人也往後退了幾步。


  唐千峰有點土大王的豪氣,拍拍身上的塵土,重新走迴文零身邊。文零主動上前,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隨即臉上逐笑顏開,樂呵樂呵重複確認問道:「哥您真有這本事?哎!怎麼稱呼您?」


  「普羅米修斯!」文零回到桌邊坐下,茶杯翻過來給自己倒了杯茶,習慣性的用中指抬了抬眼鏡。


  茶唯跟趙從木一臉驚呆了的表情,這轉變也太快了吧?


  「都坐都坐.……二瓜子們愣著幹什麼?去廚房搞幾個菜招呼招呼呀!」唐千峰一指使,全做鳥獸散,該進廚房的進廚房,幾個照樣圍桌而坐,繼續划拳喝酒,跟沒事發生過一樣。


  似乎這等事,見怪不怪了吧。


  寺清茶唯等人也圍桌而坐,把剛才沒吃完的飯菜擺好,下筷,只是桌邊多了個唐千峰。


  「普羅.……羅哥,喝酒.……小弟唐千峰,講真,布衣傳承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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